“放心,就算失败我也会护他周全,比起功成名就,还是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更重要。”
刚宣战就示弱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这句话对厉南亭而言比林惊昙替顾霆放狠话更刺耳,毕竟坠落的短暂流星很多,值得林惊昙亲自去打捞的可没几颗,连应启明都没有这个待遇。
林惊昙难得在跟他通话时走神,想起甘棠说自己有时候像护雏老母鸡,又想了想顾霆那一身的麻烦,忍不住自嘲地叹了口气:“挂了,忙得很,有事找我助理。”
说罢,还不待厉南亭反应,对面便只剩空寂。
厉南亭失笑:“倒是只有这点没变……真不知道别人怎么受得了他。”
林惊昙的确是有几分骄纵的少爷脾气,他家境不错,但父母都是一等一的怪人,疏于养育,久而久之就变得很是任性,只不过除了在厉南亭面前,他已经不会表现出这点,人人都以为林老师永远冷静可靠。
“——你就当我是兔死狐悲吧。”
林惊昙最终只对顾霆随意解释了这么一句,顾霆犹疑地站在厨房门边,给他打下手:“你为什么不把知道的这些都说出来?”
“因为那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林惊昙手势倾斜,均匀洒下一圈橄榄油在煎锅里,先将松仁和蒜片爆香,“如果哪天我退休了,我或许会承认自己满身污点。但也正因如此,我更了解有污点的人,懂得该如何把他们洗刷得纯洁。有时候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听的,大家需要歌舞升平的美梦,需要我们这种人去扯起幕布,藏住后台的秘密。”
顾霆给他递了一把罗勒叶:“……我听着这是颠倒黑白。”
“就像那些收重金为恶人脱罪的律师一样,他们是程序正义中不那么正义的组成部分,我也是这种生态的组成部分。我承认力有未逮,要把这些料都爆出来,后果我承受不起,但你不能否认这就是现实,有光的地方不仅有影,还需要许多灰色来调和。”林惊昙利落地片好石斑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对你坦诚,至于这条路怎么走,边界线划在哪儿,最终取决于你自己。”
林惊昙在做青酱意大利面,加石斑鱼片,秘诀是倒入许多烈酒,就算不好吃也能让人醺醺然:“把那瓶白兰地递给我。”
顾霆陷入沉思,表情有点呆,林惊昙不得不在他面前连打几个响指唤醒他。
顾霆慢慢地拿着酒走了过来:“你这样看起来讨好,其实很累吧。”
林老师耸了耸肩,他在圈子里的确经常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良心和利益都不能做到彻底兼顾,但他还好端端站在这儿,没被浪头掀翻,已足证实力。
“还好,只是朋友少了点,不过也少了很多麻烦。”林惊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许久没下厨,效果居然还不错,“快,端出去。”
顾霆在他吩咐之前就主动挽袖子干起了活儿:“那你没考虑过养只伴侣宠物吗?”
“嗯?我这不是养了你吗。”林惊昙漫不经心地吮掉指尖的酱料,“有话直说,不用绕弯子。”
他太擅长判断谁有求于自己,一抬头便望见顾霆诚挚的目光,顾霆果然拿出手机,给他看一只普通田园犬的照片,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
这大概是顾霆以前喂过的流浪狗,但他连自己的房租都搞不定,更别提养狗。林惊昙要和他签合同的时候,他完全只关心能拿多少报酬,林惊昙索性直接问他拿过的最高日薪,而后淡定地合上了文件:“等你的收入翻过两百倍,我们再来谈合同。”
顾霆能这么念旧是很感人,但林老师连看到动物都会下意识判断能不能做狗粮广告模特,普通田园犬如果不是美貌惊人,便只能得到他的礼节性夸赞:“可爱,但是不行,我没时间养宠物。”
顾霆用力地垂下了头,林惊昙看着好笑:“不用沮丧,你可以收下楼上那套房子,养在楼上。”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自在得像是已朝夕相处了十余年的室友,顾霆再度拒绝:“不用了,这太贵重,我不习惯欠人太多。”这样他会很没安全感。
林惊昙若有所思:“你确定不要?那我可就拿去派别的用场了。”
顾霆眨了眨眼,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惊昙催他快尝,这人自己品味挑剔,却要求别人一定得夸自己,顾霆绞尽脑汁想不出形容词,被他嫌弃了很久。
“有没有尝出松仁的油香?”
“……嗯,有。”
顾霆只好大口多吃,以行动表示林老师确实值得一个米其林评级。
林惊昙自己吃得不多,顾霆看到过他一橱柜的胃药,推测出他可能有痼疾,便只当自己是在表演吃播,以供悠闲抽烟的老板满意。
林惊昙施施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点吃,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马上就能开工了。”
顾霆闻言,立刻没了吃饭的心思,紧张地盯着他。
林惊昙学到了厉南亭的坏习惯,喜欢吊人胃口,先呷一口酒:“到时候你就给我去住普通的员工宿舍,或者自己拿片酬租房,想养狗也随你,照顾不过来的时候交给助理。”
林惊昙一直喝了小半杯,才起身去取合同,直接将《孤峰》的剧本拍在顾霆面前:“明天我休假,后天带你去试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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