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如自己一般的乞丐,流民,幼儿,为这被豺狼虎豹盘踞的大地。
钟离煊沉默许久,摇头道:这是不对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耶律肃看着钟离煊鄙夷道,你也只不过是元旭流民中的一个,自身且如浮萍一般依附楚辞,你能知道什么是对的?让我来告诉你,杀一人为贼,杀百人为寇,杀千人者却为王,杀万人者为帝,这才是王霸之道。
不对!钟离煊这下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拧眉带着薄怒道,杀人称王,算得上什么王道?只是嗜血狂魔罢了。
哪里不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万民为草芥,这就是治民之法。算了,你什么都不懂,自己也是区区草芥之一,若不是有楚辞可攀附,你早就不知葬身何处,怎能懂这王道为何?耶律肃不屑,觉得和一个白丁讨论这些拉低了自己的水准,于是他一撩衣摆,气势汹汹的准备去找楚辞。
呵,如楚辞那般的人一定理解我的宏愿!
我不理解,你那是人渣之道。站在门口听了两耳朵的楚辞表示耶律肃纯粹就是在放屁,他完全没有和耶律肃谈论什么是正确的王道抑或是狗屎霸权的想法,看了耶律肃一眼,喝醉酒本该闭嘴休息,要不要我帮你一劳永逸的解除这胡说的毛病?
斗志高扬的耶律肃看到楚辞面无表情的模样,瞬间蔫了:嘤嘤嘤,我去休息。
耶律肃找了个厢房团成一团假装自己睡着了,钟离煊则垂着脑袋不言语,眼眶下的胎记红得妖异,楚辞以为他喝醉了,上前揉了揉钟离煊的脑袋:要是不舒服,你也休息吧。
我没事,就是觉得耶律肃说的对,但也不对。钟离煊挠挠头,耶律肃有一点没说错,要是没有楚辞,他可能早就死了。这些日子楚辞像是兄长一般好生教养着他,他却根本帮不上忙,还没有耶律肃来的有用,这让钟离煊生出些惶恐来。
若是没用的话,注定会被抛下的吧?就像他的亲人和奶娘抛弃他一样
唇瓣抿紧,钟离煊站起来道:楚辞,你休息吧,我去掌舵。
无妨,已经能看到陆地,我将船舵固定,朝着一个方向前行,天黑之前就能上岸。楚辞道。
真的吗?
钟离煊抬起头,楚辞看清他的表情一愣,他记得重生前这个时间段钟离煊还很傻白甜,那时候楚辞以为自己流落到原始星球,不愿引起贵族势力的注意,做事以低调为主,两人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钟离煊跟着他打猎,做饭,逃亡,可谓困顿潦倒,但是钟离煊却一直傻开心着。
重生之后他再无顾忌,彻底改善了两人的生活,钟离煊这些日子反倒有了心事般郁郁寡欢,这时候的表情和重生前他们分离又重逢时分明是别无二致的,而重生前钟离煊露出这种表情后
他就从一个乐观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阴郁高冷的无口青年
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行事毫无顾忌让钟离煊有了什么心理创伤不成?
楚辞忖度一阵,寻思这个年纪的少年男女都是满怀心事的,关心钟离煊的心理健康也是他的责任,他不愿看到钟离煊变成重生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于是楚辞拍拍钟离煊肩膀,温和道:怎么了,不开心?要不要和我聊一聊?
钟离煊抬眼看楚辞如此温柔的模样,眼神一颤,而后迅速的低头,耳朵尖发红道:不不用了。
楚辞如今正从少年向成人转变,声音清朗中透着些许撩拨人心的低沉暗哑,尤其当他放缓语气温柔的说话时,低沉的气息就化成了琴弦颤鸣的余音,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人的耳畔。
然后悄无声息的沁入心魂,钟离煊只觉骨头都要酥了。
体内的酒精在这温柔的关切下迅速发酵成了一种难言的热度,热度从心脏升腾盘亘到心口,蔓延到舌尖,流窜到唇瓣,钟离煊唇瓣颤了颤,轻声道:楚辞我
嗯?楚辞凝视着垂眸的少年,他看着少年墨色的长睫颤动,看着室内的阴影在这俊秀无双的少年眉眼轮廓中镀上一层深邃的锋芒,少年眼尾浮起丝丝薄红,昳丽的眉眼仿佛是涂上了胭脂一般。
刹那宛如繁花绽放,眉目间只余一种缱绻缠绵的艳丽。
这艳色映入眼帘,楚辞脑中突兀的浮现出重生前他醒来看到钟离煊的那一幕,当即心里一咯噔眼前这人是他的兄弟,就算兄弟长得好看,他不能,更不该生出任何不合适的念头!
没错,就是这种世俗肤浅的念头阻碍了他维护纯洁兄弟情的崇高追求!
楚辞默念重生前他亲自制定的反抗军军纪铁令,瞬间抛开了杂念,恢复成那个铁血无私毫无世俗杂念的五好首领,慈爱又鼓励的看向钟离煊。
我我在楚辞温柔的注视下,钟离煊鼓起勇气,想把盘旋在心口的热意顺着唇舌表达出来,但是越想说,他越紧张,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对楚辞说什么。
楚辞的手理了理钟离煊的乌发,和蔼道:有什么问题直言无妨,我们亲如兄弟,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会全力帮你。
钟离煊:
盘旋在心口的热度猛地熄灭了。
钟离煊虽然还是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但是此时莫名就感觉心里一梗,即将冲破唇舌吐露的话语也变成了单调的一个字:喔。
楚辞真是个好人,救了他还当他是兄弟
可是为什么觉得心头郁卒,好想把耶律肃拖出来再喝一回烈酒呢?
钟离煊神色郁郁,一瞬间隐隐和重生前那个沉默的青年重合起来,楚辞越发觉得事态严峻,他担忧道:小煊,你可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难道是近乡情怯想寻找亲人?
钟离煊闻言才想起有关自己的事情,他挠挠头:咦,对啊,我们快要到京城了,寻亲的话我已经忘了家人的名字啊。
他离开京城已经是四五岁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是会写字读书的,印象中父母和自己也并不亲近,更亲近的反而是奶娘。
似乎是京城爆出了一桩大案,父母带着他逃出了京城途中他和亲人失散,还是幼童的钟离煊被奶娘带到了山阳岭。
而后原本温柔的奶娘也变了,将他一直关在山阳岭的房间里,那七八年,他因为无法出门和总是饿肚子记忆逐渐模糊,甚至只能靠读房子里的书和练字熬下去,直到奶娘逃走他才恢复了自由。
被关了那么久,钟离煊根本没有和外界打过交道,没有一技傍身还不通人情世故,因此才会沦落为乞丐。
这些事钟离煊如今决口不提,楚辞上一世知道这是钟离煊的秘密,不愿揭开伤疤的楚辞没有主动追问这些事,直到重生前不久,钟离煊宛如宣泄一般,自暴自弃的将掩藏了许久的悲惨经历告知了楚辞。
想起钟离煊究竟遭遇了什么,楚辞心中刺痛,虽然钟离煊是来下凡历劫的天帝,这些苦难的遭遇只是对方本体的南柯一梦,但是对他而言,钟离煊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至交好友。
哪怕是在梦中,他也想护住钟离煊。
可惜上一世楚辞也不知道钟离煊亲人的下落。
虽然他曾查找过,但是京城复姓钟离的人家在东方一族掌权时就被不断打压,钟离一族慢慢的下落不明,只要查找钟离煊的身世之谜楚辞总会遇到各种阻碍,最后他也不知道钟离煊的亲人究竟去向何方。
但是这一次占了重生的便利,楚辞决定想办法查找出钟离煊亲人的下落,让钟离煊了却心愿。
楚辞有了打算,但未免钟离煊失望他未将之说出口,抬手搂住钟离煊,把瘦弱的少年嵌在怀里安慰道:都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会陪着钟离煊直到天帝陛下梦醒,眼前属于他的钟离煊消失为止。
钟离煊垂下头,将脑袋拱在楚辞怀里,双手紧紧地握住楚辞的衣襟,沉默了片刻后,少年声音沙哑:嗯。
他不会再次被抛弃了,他有楚辞,会永远和楚辞在一起。
永远。
这就够了。
第22章 归途相逢
天色将暗,一艘大船迎风驶来,很快就落帆停靠到了码头,船上的人还冒出头,码头上船工挑夫和卖吃食的一拥而上。
这位老爷,小的有一把子力气,要卸货吗,雇小的吧,一担货物运送两里只需五文钱!
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宿?我们有骡子和马车装载货物,比人力方便,住店运货三日只需区区一两纹银!
大老爷,可要炊饼水果和烧鹅?
船上软梯放下,楚辞带着钟离煊从船上走下来。
楚辞做武夫打扮,钟离煊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戴着帷帽,上岸后看到与山阳岭截然不同的景色钟离煊有些惊奇,然看了一圈就有些失望。
在这里往南行两百里就能到京城地界,然而此地甚至不如山阳岭繁华,来往人群大半穿着短打赤膊,穿着写的都不多,即使在并不缺少食物的盛夏都个个面带菜色。
原来皇城脚下不远也是民不聊生,这又一次证明了耶律肃先前所言属实元旭上下都是千疮百孔。
钟离煊只觉揪心,忍不住喃喃道:我以为离得京城近了该是繁花似锦,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
皇城繁华是真,但这里到底不是皇城,只是京城边缘下辖的一处海港。多年前这里是比京城热闹,可自从战争频发海匪横行,海港逐渐荒废,此地也就迅速败落下来。楚辞环视一周道。
这里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加之自古海港都是联通海外的必经之地,想来元旭国力昌盛之时,这里必定也是热闹非凡的。
可惜连年动荡,民生凋敝,昨日盛景终是不再。
楚辞看着来往的民众面色凝重,他叹口气,唤了一个挑夫过来问了些什么,给那老迈的挑夫付了几文钱后让那人带着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随意的和本地居民交谈一阵,从物价谈到海上天气,又从海上风浪谈到新的政令,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两句。
钟离煊亦步亦趋跟在那楚辞身后,看着楚辞用此地方言和本地老人、乞儿交谈,明明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乡人,但是楚辞就是有一种能入乡随俗的独特技能,很快就融入全然陌生的地方,还被当地人当做了衣锦还乡的商人。
闲话一阵,楚辞买了些水果食物和十几桶清水,向船上喊了一声,留在船上的耶律肃就将木桶放下,一桶一桶的将清水吊上去。
食物和清水被吊上去后,楚辞付了钱,又和那送货的老人聊到近期乘船靠岸的游人,老者得了钱喜上眉梢道:客人你们真真是运气是好喔,一艘船也没遇到危险。前两天也从海上来了个船队,那么大的几艘船,结果还是遇到了海匪,伤了不少人喏!
海匪?楚辞闻言好奇,这几个月是雨季,出海的人并不多,海匪也都靠岸来修整。他们一路行来并未遇到匪徒。若是有两日前到达此地的外乡人遇险,很可能是从远海归来的。
领路的老头磕了几下手里捏着的烟杆,揪了片路边的枯叶碾碎放在烟斗里,吸了一口咳嗽一声后道:没错,都是海匪闹的。这些年生活不易,多少人做了流寇和强盗,强盗有了船就到海上打劫,周围那些小国家的蛮夷也趁火打劫,真是害人不浅呐。
说的是,若是没海匪这里就安稳多了。楚辞附和。
老者点头:谁说不是呐!我们不敢出海,生路也快没了。没料到连那么大的一支船队,带着那么多护卫,遇上海匪也没落到好,船队里还有好些人得了脓血症,都没有客栈敢收留他们,那可是好几条人命呐。
得了脓血症?楚辞吃惊道。
脓血症就是败血病,古代败血病和坏血病因为是血液病,往往被混为一谈,楚辞猜这人口中提到的不是败血病,大概率是航海病坏血病。
古代通讯不发达,内陆地方的人出海十有八九会因为无知准备不足,在海上航行后缺少维生素患上坏血病,但是经常出海的人有特定习俗,会带上些土种上不少青菜或者水果,最不济也要带上不少菜干,因此坏血病发作的概率并不高。是啊,居然是脓血症。病的最厉害的是那个老爷子,亏得老爷子的儿子孝顺,花了大价钱买了家客栈安置了伤员,那些年轻人运气好的话倒是能救过来,可是那个老先生,看起来是个文人,年纪比我们家老爷子都大啧啧,那么大年纪出海去,还遭了这等罪,说是京城人士,眼看只剩一口气,这回不了京城,人死灯灭也成了孤魂野鬼喽!
钟离煊闻言忍不住打量这老者,在码头做苦力的人面相普遍偏老,这人看模样声音也才五十出头,比这位老者的父亲年纪还大的人
怕是七十有余了吧?
七十高龄还出海漂泊的人
楚辞心中一瞬闪过什么,他仔细翻查记忆,到底没能想起重生前发生过什么和这件事相关的事情。他记忆力一向不差,之所以忘记,大约是只听过一耳朵后因为信息无用就被遗忘,要么这信息是那本穿越前看过的小说中背景中一笔带过的内容,但毫无疑问,这个信息会被留在潜意识里,绝对是因为这个老者身份特殊。
楚辞握住了钟离煊的手:我们过去看看。
你们要去看得了脓血症的人?哎呦晦气啊,脓血症可是会传染的!带路的老人闻言大惊,脓血症发病都是一船的人先后发作,因此被当做了疫症,出海得了脓血症的人都会被隔绝开让之自生自灭,这也是为什么那船队的人出了高价也没有客栈愿意收留得了脓血症的人。
我加钱,你带我到那个客栈就好。
楚辞加了十文钱,那老者数了数,这才道:好嘞,说好喽,我只负责带你们到客栈前的巷道,再往前我就不去了,老叟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染上脓血症可是不成的!
脓血症不传染的,多吃水果蔬菜就能预防,再不济吃点鱼内脏也能预防。楚辞看这老者极为避讳,出言提醒道。
咦,你倒是懂行的,我早些年出海时老头子们也这么叮嘱我。那老者干笑,却还是不敢接近那住着脓血症病人的客栈,站在远处指了指方向,等楚辞道完谢就赶忙离开了。
钟离煊看那人落荒而逃,好奇道:脓血症是什么病症?
楚辞取下帷帽,揉了揉钟离煊的脑袋:脓血症是一种血液被污染的疾病病,人受伤后血中进入脏东西,内里生出如牛乳般的酸液,划破皮肤能看到血液泛白,如化成脓水一般,所以就叫脓血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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