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转身去追沈绛,待他掀开帘子,就见她正背对着马车门,一身极素净的浅绿色长褙子,乌黑长发挽起,发鬓间插着一支色泽温润的淡碧色莲花玉簪子,簪子的末端垂着一颗雕刻更小更精致的莲花。
她身体似在微颤,乌发间的莲花轻轻晃动。
马车内的光线极昏暗,只有外面隐隐的光线透进来。
谢珣走过去,手掌轻抬,刚落在她的肩膀处,正欲开口时,突然趴着的姑娘,转过头,一脸笑意的望向他:“我是不是连你也骗到了?”
少女清亮柔和的声音,带着笑意,似蜜似甜。
此时她那双修长而蕴着潋滟秋波的黑眸,正落在他的脸上,眼尾上翘,眼底的狡黠,已不经意流露而出。
谢珣当真是有些怔愣。
他说:“你并未生气?”
沈绛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乌发,声音微得意道:“若是我今日未提前安排人,将之前库存的货物都转移到别处,只怕现在我确实是趴在这里,哭上一天一夜。”
这下竟是叫谢珣也彻底生出意外。
“你已猜到有人要对作坊下手?”
沈绛摇摇头:“倒是没猜到,他们敢直接放火,我啊,只是天生谨慎了些,胆小了些。”
在姜妙已给她提醒,以及她梦境中对沈芙绫的预示,她要是还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她可真该活活蠢死。
她之前并不知对方会在哪里下手,只是想着推断了自己最不能损失的东西。
现在朱颜阁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但是朱颜阁目标太过明显,况且朱颜阁守着的人更多,所以那里并不适合下手。
剩下的就是口脂作坊,要是能一次性毁了她所有的原料和货物,只怕她的朱颜阁真的要无以为继。
这样的口脂铺子,若是无货可卖,只怕几日,客人便会流失惨重。
“你还胆小?”谢珣斜睨她一眼,语中竟难得带上调侃。
现在他倒是都明白了,方才沈绛在外头,那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合着,全都是演出来的。
这一下,又叫他想起了漳州。
沈绛不由托着下巴,低声问:“三公子,如果我连你都骗了,是不是也能骗得过别人?”
“那是自然。”谢珣点头。
她这样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露出破绽。
如今作坊虽然着火,但是朱颜阁一时却不至于真的伤筋动骨,就看接下来对方要干嘛了。
沈绛双手托腮,不无得意道:“连三公子这般聪明的人,也是被方才表情骗到的吗?”
“并非如此。”
她一怔,随后抬眸望着他,卷翘的长睫微颤着,突然又是一笑:“那是为什么,关心则乱吗?”
或许是靠的太近,丝丝缕缕的幽香似乎在周围弥漫着。
这样的若有似无的幽香,反而更是诱人。
终于昏暗的马车内,响起一声极低的回应,“嗯。”
第31章
沈绛回到家中, 阿鸢正急不可待的问作坊着火的事情,她却无心回答。
最后还是卓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阿鸢。
沈绛则是走回房中,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温热的, 阿鸢总会及时更换她房中茶水。
她微闭着眼眸, 满身疲倦。
可是一闭上眼睛, 脑海中却不是宁静, 而是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程婴。
三公子。
昏暗的马车内,她语气轻松,略带狡黠,可是却在他那一声回应后, 彻底安静了下来。
关心则乱吗?
嗯。
程婴性格温和内敛, 似乎从不轻易露出一丝半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一个字,是他内心的想法吗?
沈绛想了许久, 突然有些惶惶。
三公子的好,她自然是知道。可是如今的她,不说还有未退的婚约, 就是父亲深陷囹圄,她会成为别人的包袱。
她也总是给三公子带去麻烦。
她长这么大,从未与谁这般亲密信任。
在衢州时,她渐渐长大后, 即便已有婚约在身, 可是偶尔参加宴会时,也总有少年郎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沈绛并不耻笑他们,却也从未将谁放在心上。
即便是身为她未婚夫的楚凛, 对她来说, 这也只是一个熟悉的名字罢了。
沈绛待睡去时, 脑海中竟还时时浮起谢珣的样子。
第二天。
昨晚作坊的大火,果然在今日的京城里引起了讨论,只是叫人都没想到的是,待消息传出是朱颜阁的口脂作坊着了火。
因为朱颜阁刚在京城的声名鹊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叫人议论不断。
毕竟这场大火来的实在蹊跷。
反而朱颜阁的生意,竟还好了起来。
不少贵女得知消息之后,生怕朱颜阁真的断了货源,赶紧过来买些口脂备着。
*
户部侍郎韩府,坐落在城东,三进的院子虽不够大,却也住的还算舒服。
毕竟韩家起复至今,也不过才几年时间。
这一大清早,长房大小姐韩珮就在母亲房中撒娇,“娘,如今我都这般大了,出去交际,没几件新衣裳如何能行。”
“你上月不是刚裁了两套春装,怎么又要做衣裳。”大夫人孟氏,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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