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毛伯摇摇头:“不曾看见。”
“是不曾看见,还是你根本没机会看见?”谢珣突然望着他,从容淡然的气质,陡然变成了,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似乎强迫着人不敢不说实话。
毛伯果然不敢再看他,只低头嗫喏道:“我真的不曾看见。”
谢珣对于他的逃避,并不在意。
他反而指了指一旁问道:“你平时值夜时,就是坐在这里吗?”
因为要守着整个院子,所以值夜的人格外辛苦,就是裹着一张被子,躺在外面睡觉。
毛伯胡乱点点头。
直到谢珣说:“你之所以不曾看见,是因为你今夜喝醉了酒,所以才什么都没看到。”
“不是的,没有,我没有喝酒。”毛伯赶紧摇头。
谢珣走了几步,伸脚踢了下,就见瓦片下面竟有个坛子。
这个坛子并未被烧毁,只是通体被熏的乌黑。
直到沈绛走过去,正要将坛子从地上拎起来,谢珣轻轻挡住:“我来。”
他拎起来,沈绛微凑近坛口,就闻到一股烈酒的味道。
她脸色极其难看,之前她便三令五申,作坊内不得饮酒作乐。
因为口脂中确实含有很多油脂,一旦着火,后果不敢设想。
沈绛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众人的身上,语气微低:“今日火灾并非凭空而起,程大人乃是京兆府推官,断案判案对他来说,乃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所以若是有谁犯了大错,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
这下有人忍不住抱起了委屈:“掌柜的,咱们大家都一心为了作坊,方才起火的时候,我们全都没跑,哪怕衣裳被烧坏了也还是忙着救火。”
这句话,叫作坊里的人纷纷点头。
沈绛却并未因这人的话生气,反而颔首道:“我自然知道绝大多数人,都是想着作坊,想让朱颜阁越来越好。所以作坊内参与救火的人,我个人奖励三两银子。”
这个转折却是众人没想到。
本来外头那些百姓因为参与救火,得了一贯钱的奖赏,作坊里的人多少心底有些没滋味。
但是作坊起火,多少是他们失职所造成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提。
谁知现在不仅赏钱没有,竟还怀疑他们之中有人故意纵火。
这下大家的怨气,纷纷涌了上来。
谁知沈绛突然公布奖赏的事情,一时间,众人喜笑颜开。
沈绛接着说道:“一旦查出真的是有人故意纵火,我亦不会包庇,定会将此人交给官府处理。”
随后她转身看向谢珣,恭敬道:“程大人,不知大晋律法对纵火罪的判罚如何?”
“但凡纵火烧官宇及私家房舍者,处三年有期徒刑;若纵火造成损失满五匹,流放三千里;若损失满十匹,处以绞刑。”谢珣站在洒落的银辉之下,负手而立,声音虽清淡,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因为很多房舍多以木材为原料,所以一旦发生火灾,后果必会不敢设想。
所以大晋在律法上,就对纵火一事,有严格的刑法。
此刻谢珣将律法当众宣读了一遍,即便是再不懂律法的人,也明白了纵火是多么严重的罪名。
此刻,毛伯突然喊道:“掌柜的,这酒不是我要喝的,是青山,青山这小子非要孝敬我的。”
刘青山没想到毛伯,竟会这么说,当即白了脸颊。
直到这时,一旁站着的另外一名伙计宋冬,也说道:“掌柜的,我前几日去青山家中,他妹妹喝药竟用到了参须子,我……”
他似乎不好意思在说出去,这种出卖朋友的感觉,并不好。
人参乃是昂贵之物,即便是参须子,都不是一个贫民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
在口脂作坊做事的这些伙计,家境都一般。
特别是刘青山家中,有个这样重病的妹妹。
若是有人真的想对作坊下手,要买通作坊内的人,刘青山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绛声音微冷。
刘青山慌忙开口:“掌柜的,我没有。我妹妹病重了,参须子是药店老板赊给我的,他知道我给朱颜阁做事,知道我每个月月银丰厚。所以他才会赊给我。”
这话说出来,着实是可笑,一旁其他人看着他的眼神已变了。
沈绛眉头轻皱,许久她叹了口气,“将他给我捆了。”
侍卫立即上前将刘青山按住,刘青山还在喊冤:“掌柜的,你信我。当初是你让我进作坊做事,您对我恩重如山,我不会背叛你,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
沈绛似气恼到极致,指着他说:“把他嘴堵上,我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等他的嘴被堵上,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绛站在那里,望着众人,许久,声音低哑道:“我自问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还会勾结外人来害我们。如今朱颜阁的货物都被毁了,日后朱颜阁该如何,你可曾想过。”
说罢,她似乎失望到极致,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押走。
随后她轻掩面,转身离去。
她本就生得风华绝代,掩面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无助,便如悬崖绝境之外上的雪莲,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落,叫人忍不住生出了怜惜。
身侧的谢珣将侍卫将刘青山,押送到京兆府,送至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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