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他轻声问。
她摇头,眼里有笑。可他依然没丢开手,似把玩什么玉器,让人松松软软的。
“我们该住一晚再去的。”
李寺遇忽然凑近,让人愣了一下。就听他轻声低语:“住一晚,做什么?”
丁嘉莉推开他,“不正经。”
师傅见他们亲昵,便问:“你们是两口子呀?”
李寺遇称是。丁嘉莉暗暗瞪他,他低头说:“老公都叫了,怎么就不是了。”
“……”丁嘉莉想跳车。
那天她真是流鼻血昏了头才会拿这句话刺他,就预感到他迟早会拿这句话说事的。
丁嘉莉抱臂坐在一侧,一语不发。过了会儿,李寺遇以为她真生气了,凑近了看却发现她竟睡着了。
李寺遇忽然觉得他挺坏的。
遭遇事故之后,丁嘉莉独自克服创伤,拍戏也好,开车也好,现在还可以在车上安然入睡,而这些时刻,他没有完全陪伴她。
记不得是哪位前辈说过,男人幼稚、迟钝,醒悟得晚。原来他也不例外。
*
下车时,李寺遇没叫醒丁嘉莉,稳而轻缓地把她抱上了剧组的面包车。她迷迷蒙蒙间醒了的,闻到令人安心的气味,触碰他浅浅的胡茬,又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近晌午,丁嘉莉环顾陌生的环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见窗边椅子上搭着李寺遇的外套,略略放下心。
老式木床搭了白棉蚊帐,丁嘉莉下床时整个床架轻微摇晃,发出吱嘎声。
这是一间四壁花白的山野房舍,一张床、一张陈旧圆木桌和两把椅子,角落一个竖长的衣柜。门边立着很久远,如今几乎见不到了的挂毛巾、放脸盆的木架。旁边墙壁扎了根钉子,悬一张小商品批发那样的玫红色塑料镜子。
丁嘉莉看盆里的水是清的,捧了把水洗脸。往镜子里一照,拢了拢头发,理了理身上宽松的体恤和运动裤,打开门走出去。
方才透过纱窗看见漫山的绿意,走出去感受到清新的空气,即使正午的阳光有些灼眼也让人觉得惬意。
阳光映在院坝前的池塘里,波光粼粼,一群鸭子嘎嘎叫,在泥土岸边啄水喝,没一会儿摆动蹼游向远处。黑色的毛皮发亮的狗懒洋洋躺在房舍门口的台阶旁,批把树的绿叶被风吹起,哗啦啦响动,它的耳朵也跟着动了一下。
不见人影。
一阵响动,坡上小径走来一位穿紫色碎花衫的约莫五十岁的妇女,她笑说:“哎呀你醒了!”方言口音很浓重。
丁嘉莉颔首浅笑道:“您好……李寺遇他们呢?”
“他们在山里头。”
丁嘉莉点头,心下疑惑地想着原来这还不能叫山里啊。
妇女走近了,热情地叫丁嘉莉进去吃饭,说是李导演叮嘱的,“我下来就是看你醒了没有,给你弄饭吃。”
丁嘉莉客气地说:“太麻烦您了。”
“莫得啥子事,我还怕你吃不习惯哦。”
丁嘉莉跟着妇女往另一栋屋里走,“……很辣吗?”
妇女回头瞧了她一眼,好笑道:“不辣!晚上做辣的,钵钵鸡吃过没?”
“没吃过地道的。”
丁嘉莉询问妇女贵姓,妇女让她叫“刘嬢嬢”,就是阿姨的意思。刘阿姨管丁嘉莉叫“妹儿”,很亲切。
刘阿姨给丁嘉莉准备的是稀饭和凉面。凉面的辣子放得少,多糖,正和丁嘉莉口味。
饭后丁嘉莉问刘阿姨要了一个发圈,把长发挽了几转扎起来。妇女收拾了碗和桌子,领丁嘉莉往“山里头”走。
丁嘉莉以为刘阿姨不知道她,这会儿听她说起《风雪吟》和公主,莫名有点儿难为情。
刘阿姨说剧组之前在镇上拍,导演孟屹是他们老乡的孩子,这也是头回见。老乡以前从村里出去,到镇上,又到城里,现在是四川什么集团很大的老板。
之后到了片场,丁嘉莉又从程果那儿得知,孟屹这部片子拍的是他爷爷和父辈的事情,但很抽象。
丁嘉莉觉得他们电影人都对故土、旧事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怀。这正是从小漂泊的她所没有的。
演员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新人,或时运不济但有演技的中年演员,工作人员除了Frank一位摄影指导和其他部门两位老师,也多是年轻人。整个班子很年轻,在片场的拢共只有十来人。
虽然听说了,但女演员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众人仍很惊喜。何况女演员素面朝天,言语亲切,没一点光环。
导演孟屹本来就把丁嘉莉奉为女神,当下天花乱坠的吹捧,还问丁嘉莉记得不记得他。丁嘉莉说记得,他作势感激涕零。
李寺遇笑他夸张,他捂胸口说:“你老学究不懂,我们见到女神就是这样的。”
孟屹见丁嘉莉对他们的拍摄内容和工作很感兴趣,便把她请到监视器,一直比划手势阐释。
午后光照柔和下来,他们准备拍骑车的镜头,孟屹亲自跟车,丁嘉莉也被拉上了车。在蜿蜒的盘山窄道上,小货车开在前面,镜头对着骑摩托车跟在后面的男主角和后座的女主角。
反复拍了十来条,又让摩托车在前,拍后面的镜头。
山林的风拍打在丁嘉莉脸上,带走了额角的汗珠。等一条拍过了,她说:“看别人拍戏真是好轻松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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