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一一应下。
    去机场的路上，文初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热搜上挂了好几个小时了，他点开热搜榜，好奇地问吴轩：又有人给我买了热搜？
    你那是凭实力上的。吴轩早上就看到了，怕打击文初寒，就没告诉他。
    林间跟着凑了眼热闹，发现热搜词条莫名搞笑：#文初寒半夜背人狂奔#
    文初寒显然也看到了，他很不能理解网友的讨论点，问：又不是半夜背人裸/奔，这有什么好上热搜的。
    你那会儿是挺着急的，我跟在你后边看不到什么，不过站在旁边的人看起来就很突然。吴轩说，网友嘛，就喜欢看人丢掉偶像包袱，特别是你这种看起来很装逼的人。
    文初寒无语地关了手机靠在靠背上假寐，闻言回了一句：那会儿谁还在乎旁边的人。
    我都怕我晚一秒上车就被小孙留在会馆了。吴轩调侃一句。
    林间听着他们闲聊，把手机设为静音，点开了热搜词条下边的第一条微博视频。
    视频很短，只有十秒的时间，当时小孙把车停在后门警戒线外，离出口处起码有一百米，网友只拍到了后半段文初寒失去耐心跑起来的几秒钟，看起来真的挺急，后边的吴轩手里大包小包跟得非常吃力。
    视频底下的评论大部分都是文初寒的粉丝。
    【这就是我下班的真实写照】
    【寒，别以为半夜天黑你跑得快就拍不到你】
    【这体力羡慕了，我男朋友别说狂奔，背两分钟就萎了】
    【后边没有十个狗仔追着咬绝对跑不出这个速度】
    【寒你有没有想过奔三老男人轩哥的感受，你没有，你只想着你自己】
    【我有预感，鬼畜区今天不得安宁】
    昨晚的事情林间印象不深，被文初寒背着的时候人都快意识不清了，这会儿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当时的场景，林间在觉得好笑的同时，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
    文初寒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得心应手、沉稳可靠，仿佛什么事他都能轻松顺利解决。但昨晚拜他所赐，文初寒头一回变得那么慌乱，完全不顾个人形象。
    他想，或许他可以再大胆一些。他把文初寒视若珍宝，而对方也
    看起来很珍惜他。
    到达机场，林间头一回体会到了明星送机服务，刚一下车就有粉丝涌上来送礼物、求签名、拍合照，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吴轩尽职尽责地拦着旁边的人，为文初寒开出一条道来。
    林间同样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他身上一夜未换的衣服还是暴露了身份，刚下车没走几步，他就听到有粉丝开始提问：
    寒！你昨晚是不是背着他呢？
    他是新来的助理吗？
    为什么要背着他狂奔啊？
    寒，你知不知道刚刚有黑粉给你昨晚的视频配了个特别毒的BGM！
    文初寒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那个女生立马举着手机点开视频，那几秒的视频被剪辑成了一分多钟的鬼畜，来回循环播放，而BGM竟然跟视频毫不违和。
    整个机场大厅响彻着《猪八戒背媳妇》优美的旋律。
    林间听到音乐响起，脚下差点一踉跄，下意识去看文初寒。
    吴轩在前头笑得弯腰，文初寒脸已经黑了一半，正要摒弃艺人素养跟粉丝对骂的时候，听见另一个女生喊：这是天蓬元帅背媳妇儿！寒，自信点！支棱起来！娱乐圈哪有这么帅的猪！
    这话文初寒竟然听不出来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他偏头去捕捉林间的眼神，两人对视的刹那，文初寒忽然弯了弯眼睛，笑了。
    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但林间还是看到他眼里满含的笑意，他一愣，不知道他笑什么。
    直到文初寒很快站到他身边，低声调侃般地说了一句：媳妇儿。
    第14章
    林间的第一反应是：他的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下一秒他又意识到自己同样也是视频的主角，这个称呼从文初寒的嘴里说出来，在他们俩这种似有若无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暧昧。
    文初寒或许只是顺着粉丝的话无意调侃一句，寻个乐子，但林间却认真地听了进去，想的远比字面意思多多了。
    他想，幸好他带了口罩，不然被文初寒发现自己在傻笑，那也太丢人了。
    文初寒见他温顺地垂下眼睫，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帽檐下的耳尖还泛起薄红，就知道对方没有生气。
    吴轩笑完了觉得自己不厚道，回过头朝哄笑的粉丝说：别放了别放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文初寒心情不错，不追究BGM的事了，伸手无声地把林间护在身前，跟身边的女生们开玩笑：别笑了，得罪了我的化妆师，我以后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从来都是化妆师得罪他的文初寒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粉丝们纷纷笑说变天了。林间走在最前边，听到有个声音问：怎么这次对化妆师这么好啊？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年不做人了？
    文初寒心说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些粉丝这么会问问题，以后得多带林间出来跟粉丝互动。他刚准备好措辞要秀一番聊表心意，然而林间在他之前已经开口回应了：他一直很好。
    声音不大，但周围的女生们都听清了。她们爆发出喝彩声。
    文初寒因为他这句话，足足在原地愣了两秒。他没想到、也没想过林间会当众这么评价他。
    吴轩在旁边没听见林间的话，只听到一阵的喧闹，赶紧跑到文初寒身边压低声音问：你又怼粉丝了？
    冤枉啊。文初寒压低声音，无辜地说，我谢谢她们还来不及。
    上了飞机，文初寒特意跟吴轩换了个位置，坐到林间旁边的位置上，伸手帮正要喝水的林间拧开了瓶盖。
    林间头一回坐头等舱，他取了帽子和口罩，正要说谢谢，又见文初寒凑了过来，低声问他：我有多好？
    林间抓着安全带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他盯着那瓶水说，隔了两秒才轻声回答：特别好。
    文初寒静静地盯着他的侧脸，在心里揣摩对方的想法。
    以前的林间是个很简单的人，什么心情都直接写在了脸上，就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懂得收敛和含蓄。
    课间没事的时候他会隔着教室六七米的距离朝他投来炽热的视线，只有被文初寒发现了才慌乱地收回去，装作不经意；体育课惯例的三圈热身跑，他会故意放慢速度跑到文初寒的身后，好明目张胆地看他的背影；晚自习前的篮球赛，只要文初寒上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在篮球场铁网的外围找到一个乖巧的身影。
    林间的喜欢大胆而热烈，但动作却又格外小心翼翼。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那群朋友故意给他们制造两人世界。本以为林间会做出一些让关系更进一步的动作，谁知道去而复返的朋友们只偷偷地拍到了那张隔空拥抱图。
    而正是那张照片，终于让文初寒鼓起勇气，打算捅开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只是事与愿违，不知是他会错了意，还是林间本就无意，最终这场梦还是遗憾收场。
    文初寒不敢再信他，他说好，能好到几分，他不敢妄下定论。
    林间说完之后迟迟得不到回应，他抬眼望去，见文初寒正探究般地注视着自己。他一向扛不住文初寒的眼神，垂下眼问：看我干嘛。
    文初寒移开目光，玩笑般说道：这里就你最好看，不看你看谁。
    这话是在夸他，但林间却能感觉到他的兴致缺缺。他不禁懊恼，是不是自己的口无遮拦又让对方觉得不快了。
    他并不嘴笨，在跟工作室解约时他能舌战张宇，不落下风。可是一碰上文初寒，注意力被对方夺去了一半，脑子总是转得比平时慢很多，说出的一些话有时也不经思考。
    他得改改这个毛病。
    *
    到达片场之后，文初寒便被拉过去举行开机仪式。林间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过剧组了，一来见到的几乎都是新面孔。有关文初寒造型方面的准备他还得跟服化组对接一下，因此先去找了美术指导苏溪。
    电影是现代片，对妆容的要求并不复杂，文初寒饰演的角色舒俊是一个常年与书作伴的书呆子，说起话来文绉绉干巴巴的，偏偏拥有天才头脑，对事物的警觉性和敏感度极高。
    前期主要去突出这个人物性格上的缺陷，眼神无光，面容呆滞，妆容上注意不要太过于刻画他脸部线条，符合他本人死气沉沉的气质。为了跟后期这个角色的高光时刻做反差，所以尽量还是扁平白纸化。
    大概知道他是文初寒的御用化妆师，尽管头一天要忙的事情比较多，苏溪还是详细地把要求都跟他捋了一遍。林间记忆力不错，她说一遍基本上都记住了。
    我们有个服化组的群聊，你加一下我，我拉你进群。苏溪说着把手机拿了出来。
    两人加了微信之后，林间同意了群聊邀请。刚一进群没过几秒种，他就看到群里有一个人发了一条消息，内容只有一个问号。
    群聊显示名字，林间看了一眼，心里一惊。
    是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一个人，官复。
    五年前，官复就在电视剧《星光许愿》剧组里担任主盯的位置，当时他年纪虽然不大，但专业知识过硬，在林间刚进剧组的时候还特别照顾过他一段时间，林间一直称他为哥。五年过去，他已经是这部电影《听风说》女主角陈曦的御用化妆师，还有了自己的化妆品牌，在圈内的地位也非同小可。
    当年他欠官复一个面对面的道歉，如今再次碰上了，林间觉得自己不能再躲避了。
    片场搭建的化妆间是供其他演员使用，咖位大一些的明星都有单独的化妆间。他找人问了一下陈曦化妆间的位置，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开步子。
    化妆间门没有关，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化妆台前，坐在转椅上的官复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朝他看了过来。
    林间没想到此时的化妆间里竟然站了十多个人，每人手里都有一杯奶茶，似乎是有人在请客。他的动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还在聊天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看向门口。
    说曹操曹操到。官复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咱这主角不就来了吗。
    林间忽视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朝他颔首：好久不见，官哥。
    诶，可别叫哥了。官复语气说不上是调侃还是认真，毕竟咱现在地位不一样了，文初寒拿了影帝，陈曦还只是个小花，现在我得叫你哥。
    这话从官复嘴里说出来有些违和，林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
    他开了头，旁边的一个男化妆师就主动搭腔：林间是吧？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今天一见果然。
    他说话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林间，林间皱着眉追问：果然什么？
    我还说我本来负责的文初寒，怎么忽然就被通知给男二化了。男化妆师耸耸肩，只能说我技不如人咯。
    说得好像文初寒试过你的技术一样。旁边的年轻男人笑道，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色不如人啊。
    林间终于听出他们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人，冷冷地开口：把别人想得恶心，能让你觉得舒服是吗。
    就是啊，小林你别听他们放屁。转移上的官复转着手机，朝他轻松一笑，文初寒身边换了多少女化妆师，其中有几个长得跟明星似的，不也没留住。性别不一样嘛。
    林间猛地转头看他，像是从头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止不住的震惊。
    这话竟然会是从他一直尊敬着的官复嘴里说出来的。
    是官复变了，还是他想得太天真了？官复果然一直记恨着自己吗？
    他听着周围一圈化妆师的哄笑声，开始后悔自己来了这个地方。或许从他想跟官复面对面道歉开始，他就错了。
    文初寒是他的话题雷区，他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对文初寒抱有恶意，即使他曾经亏欠于官复。
    林间咬咬牙，朝官复说道：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但你用不着这么骂他。
    官复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林间盯着他。
    不过如果你说的是之前在《星光许愿》剧组里的那件事，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官复笑眯眯地盯着他，话却是对着其他人说，因为当时我跟你提了两句建议，你不服，就用劣质化妆品给我负责的演员化妆，导致二十多个演员烂脸，企图栽赃于我，结果却被剧组赶出去的事吗？
    第15章
    林间从化妆间出来时，耳边仍然回响着官复对他无情的指控。
    他无可辩驳，过去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他也的确是被当时的剧组扫地出门了。
    那是他在齐老手下学习化妆一年半以来，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六年前，少年林间一出师，起点就比别的化妆师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星光许愿》是名导刘昊的作品，当时的男女主角是新晋流量和当红视后的搭档，多少新人化妆师挤破脑袋也只是敢想想，而林间凭借齐老对他的提点推荐，拿到了剧组小助的工作。
    刚开始跟着齐老学化妆时，齐老问过他以后打算走哪个方向。少年林间早已心有所属，斩钉截铁地说，他想当剧组化妆师。
    他年纪最小，几位师兄都不理解，以为他只是追星，想去剧组见喜欢的明星，都纷纷劝他不要委屈自己，哪怕是做个高级影楼化妆师，也比水太深的剧组强得多。
    但林间坚定地摇了头，他说，他确实有想见的人。
    因此，在拿到了这份工作后，林间开心得甚至几个晚上都没睡着好觉。无他，当时的电视剧《星光许愿》，文初寒在里边饰演男三号的角色。那是文初寒出道以来第一次在大众面前露脸的电视剧。
    哪怕知道机会很渺茫，但那是他们分开两年以来第一个有希望见面的机会，哪怕只是偷偷看他，林间也知足了。
    他是头一回进剧组，既不懂得如何跟人打好关系，也不懂得察言观色，刚来的时候还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剧组的主要盯妆人是官复，他见林间直来直去，不由得把他带到身边，遇着事了都愿意帮他一手。
    文初寒的戏份少，剧组开工之后，还要等一个月他才进组。只是林间到底还是没能等到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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