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烬颔首:如果是拉上伯父和堂哥的话,我倒也乐意。
周守忽然罕见地笑起来,除了藐视,确切有些惋惜:可惜了,白渊,如果不是怀璧其罪,伯父一点也不想将你献祭出去。既然你猜得到,问吧,殒命之前,伯父愿意让你走得清楚。
周烬仰首望了一会堂中的匾额,看着卫道二字半晌,不问己身:我父亲有没有背叛沧澜?
没有。周守答得痛快,要说叛,罪人应是我,以及你那来路不明的娘。你不问自己的事,反倒纠结上代?
周烬握紧了手,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墙上甚至结了一层霜:这回想把污水泼到我母亲身上?
罢了,说了你也不信,终归关于她的谜团我也不够清楚,白渊,不如问点伯父知道的。
周守眯着眼望向他,周烬厌恶他的神情和眼神。这种目光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一种等待着看猎物崩溃到匍匐求饶的愉悦。猎物的喉管已经被咬断,但是猎人不补刀,还想看他流尽最后一滴血。
周烬没有再问,他背过身随意地落坐,看着卫道阁里的灵流痕迹。空间里没有结界,但四周墙壁全部钉满了各种法宝和阵法,就连地板下也有,他猜测地下还有一个空间,如果周守怕他逃跑,首选的关押地方应当就是地下。
周守比他更从容,指了另一边的小阁间:你若是困了,就在那边的榻上休息。原本是想等过几天才把你接过来的,无奈海镜的裂痕越来越大,这才让你提前受罪。
周烬什么也不问,观察完卫道阁直接走去那小阁间,鞋也不脱就上榻,盖过被子直接闭上眼睛。唯一有些意外的是他盖的被子是从前一直用的安魂被,温暖而易眠。
周守就在正堂里观察着他,周烬闭上眼假意入睡,和识海里咋咋呼呼的龙魂说话。
先生,海镜裂痕和我有什么关系?
要你命的关系!龙魂一阵慌张,这不行啊周白渊,你入套了,赶紧的别犹豫了,和老子签个契约,我带你杀出重围!那什么,要是你不想签,那就画个阵叫魔尊来,他铁定能带你走!
周烬没应承。沧澜守卫人多势众,魔尊再强也要吃亏,何况他不一定来。除此之外若再去魔界,保不齐龙魂一事要暴露,届时他好不好另当别论,龙魂却估计要回到千年里受封印的无尽生涯里。
至于签契约贩卖死后安宁不说,还要入魔,身躯还要交给龙魂使用,想想便觉得幻灭。
他倒是想亲眼看看周守口中的献祭是什么。
龙魂一直在紧张地絮絮叨叨,它不懂世间有人过于长久地沉浸在残缺和痛苦当中,会滋生一种扭曲的自毁倾向。这类人经受苦痛的阈值向来都极广,除非那磨难当真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否则在未死面前,他们总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人躺久了就容易睡着,周烬便是满腹心事也睡了过去,只有徐八遂的身体能让他彻夜亢奋。但这一觉只睡到中途,他便被人拽了起来。
周烬睁开眼,周守戴着兜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白渊,走,一起看看海镜去。
卫道阁里是七位沧澜长老,为首正是郭胖长老。周烬记得他,当年被引渡冰咒是郭长老总是在哀叹,而手里紧紧拿着他父亲周征遗留的神兵。
周烬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长老们各自御剑悄悄出卫道阁,周守带他站一剑,夜空苍茫辽阔,脚下仿佛是永无止境的深渊,周烬愈发觉得冷,指尖因恐高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这飞行似乎漫长得像一个冬季,直到铺天盖地的寒芒刺痛了薄薄的眼皮,他睁开眼来,看到了立在东海之心的宏伟海镜。仿佛天地间亘古以来始终是黑暗,只有这无边无际的冰墙是唯一的寒光。
靠,这玩意和老子相克龙魂在识海里嗷叫一声,随之躲进他识海深处去瑟瑟发抖。
以此同时,周烬也发现自己在发抖。与龙魂所说的相克不同,他只觉出一种奇特的共鸣。毫无疑问,他的魂魄畏惧这绝对的神器,但是他那流淌着无尽冰流的血液却充斥一种奇特的沸腾,如同无源之泉终于找到了最初的起源地。
白渊,看到那道可怕的裂痕了吗?周守按着他肩膀,仰首望着海镜那致命的伤痕,你的血和心,将成为海镜新的血肉,使它重新完美无缺,拱卫仙界千秋万代。
周烬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所谓真相,原是如此。
他将死于至寒的不朽。
周守欣赏着他脸上那掩藏不住的绝望,知道他明白了,便推着他向前而去:来,你十一年的苦寒,今日开始将被赋予全新的意义,和这永恒的神器并融。
海镜有远古禁制,他们谁也说不出来的秘密,原来原因如此简单。
冰咒将他变成了一具行走的极寒容器,每月十五,那神器的碎片蚕食着他的血肉,历经数年长成。
周烬无从反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控着放在海镜上,掌心下出现一个极度复杂的引渡阵法。没有多久,在他体表不出现任何伤口的前提下,鲜血从他掌心下汩汩而出,从下往上向海镜逆流。
这是粉碎骨骼,撕碎魂魄的寒冷。
他无休无止地发着抖,看着夺目到反光的海镜出现变化,裂痕在他的鲜血的浸润下合拢,光滑如远古新生之时。
这就是他周白渊血肉和心脏里滋养的东西海镜的碎片。
一瞬如一世,一世如永恒。他们想让他死在永恒的憎恶的寒冷里。
周烬意识消失,丧失了一切行动的能力。
等到再度醒来,他又在卫道阁里,叫人错觉海镜是一场梦。
醒了?
周守的声音响起,随即浓厚的药味和声音从远至近。
周烬浑身彻骨的冷,无力地看向他。
沧澜掌门将他半扶起来灌药,不管他能不能吞咽下,洒得衣襟遍是。
只是抽些血而已,你就昏迷了一天,许是因为没有灵核的缘故吧。周守云淡风轻地说着,语气藏着恶意的愉悦,白渊,你如今还死不得,需得等到满月那夜,我才能将你的心脏剜出来,届时一切归位,海镜再无裂痕。
周烬反胃地咳起来,扒着床榻的边缘撕心裂肺地咳,直到咳出血来。
周守看着地上的血笑起来:真浪费。
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拽住了周烬的衣襟,只是为时已晚,卫道阁的门外传来拍打声,呼喊的声音沙哑如剧烈咳过:父亲!
周守脸上飞快地闪过异样的神情,周烬发着抖抬手去擦唇边的血,寒意和不屈如故。
他的声音如天籁:来啊。
就算终将陨灭,他也必然要带走一个,至少扎上一刀。
不过是疯子和疯子的对决。
周烬的喘息时间没有太久,仅在两天后的深夜,他又被周守拖着飞往东海的海镜,再次生不如死地祭血补海镜裂痕。龙魂似乎受了海镜的禁制影响,比他还奄奄一息,三天里一个字都吭不出声来。
龙魂可以潜进他识海里,他周白渊无处可躲,但他的忍耐力也非比寻常,这一回不像上一次那样很快丧失意识,他甚至借着清醒的时间看透了手掌心下那个隔空取血的阵法运行。
周守不愿意让周冥知道,或者不希望他转移自己的伤口。
周烬竭力去想着其他事物,然而个体在天之盾一样的海镜下太过渺小,他坚持不到最后,还是在中途昏迷过去。
但他这回再醒来时,此身已不在卫道阁,而在不朽山君同仙尊给他设的小屋子里。他看见的也不再是周守那令人作呕的脸,而是面容苍白的周冥。
周冥上前半抱起他喂药,每一勺都极尽小心,周烬慢慢吞咽过,忽然听见呼吸声错乱,脸上发凉,原是喂药人落泪。
周烬开口轻声笑起来,声音嘶哑:师哥,我不想喝到你的眼泪。
周冥别过脸,以免那些水珠掉进汤药里,可他的手逐渐止不住地发抖,一声简单的对不起也沙哑如师弟。
周烬喝完精神好了一点,倚靠在床前眯着眼打量他:师哥知道,三师兄亦是。
周冥点了头,唇角有泪水淌过:我原以为,要到满月去我以为还有时间,还有回旋余地,我能把灵核剖给你
把灵核剖给他,保证他活着在补完海镜裂痕的前提下。
周烬侧了脑袋,柔滑的长发从肩上滑落:一个废物和整个仙界的未来,怎有可比性呢,师哥选的,没有错。
周冥却落着泪摇头,道心在崩溃边缘。一面是仙界和生父,一面是他一直以来坚守的道和堂弟,何凶恶何无辜,他不是不清楚,但也叫广阔又飘渺的苍生二字捆住。
是我错了。他满眼通红地低头看自己的手,仿佛在这干净修长的手指上看见凝固的血渍。
旁观半生,看着冰咒转移到了堂弟身上,堂弟的灵核也因他父亲的推出而被死神剜走。这份沉重的愧疚压在他心口十数年,十年后的今朝,在他得知了冰咒之下还有海镜碎片的侵蚀后,假如自己再一次袖手旁观,看着他们为了大义而剖出堂弟身体里的海境碎片,然后像丢掷一个垃圾一样将他丢掉。那么往后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将无法入眠。
周冥捋起袖子,摘下戴在手腕上的玉坠,万般珍重地戴在了周烬的左腕上。
周烬垂目看了半晌:魔尊给你的玉。
玉上融了我的血,它能开魔界的通道。我们的血脉相近,待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去魔界。拿着玉去找徐八遂,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周冥轻握他的手腕渡入灵力,我给师尊发出密信了。白渊,你去了魔界以后,再也不要回沧澜了。
周烬抬眼看着他:海镜呢?
不管了。
周烬安静了良久,低头问:玉上融了你的血,是魔尊取的血?
周冥低声:他要我亲手折一支蔷薇花。
周烬顿住。
蔷薇多刺,亲手折不免要被刺破指尖。
周冥还是折给了他。
他忽而笑起来:师哥你一个天之骄子,怎么也活得这样窝囊。
周冥也笑,涩然:是啊。
他渡完灵力,拉过安魂被把师弟裹住:睡一会,睡醒了,师哥送你走。
周烬复又躺了回去,失血过多让他精神颓靡,睡前他又试着在识海唤了几声先生,龙魂依然悄无声息。
他只好继续孤身陷入梦魇,沉浸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冰渊里。
一梦不知徘徊几世,忽然有沸灼的温度从唇上渡进来,轻柔地席卷过四肢百骸,最后涌进心魂。
周烬竭力睁开眼,看见烛火下的人顶着周冥的脸,眸光明灭。
他心口闪着周烬百看不厌的炽烈光芒。
吓着了?
那人伸手来轻捏他的脸,垂眼轻唤一声:小黑花。
作者有话要说:片场
粥:好啦!可以啦来下一个场景
布偶:啾
野猫: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粥(喇叭):歪歪歪可以啦待会再舔毛啊喂!
第57章 一更哈
周烬呆呆地注视着他,相逢犹恐是梦中。
这时周冥从屋外推门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有另一个自己坐在师弟的床头,当即愣成了根木头。
得罪了。
伴随这一句轻声,周冥眼睛一花,那冒牌货瞬移到自己身前来,在他什么也来不及的情况下屈指轻敲他额头,一瞬便让他失去了意识。
徐八遂侧身接住倒下来的周冥,随手在他脸上一抹,将他变成了周烬的模样,用灵力将他运到床榻的另一边放平。
周烬看着躺在身边的另一个自己:
徐八遂摆好假白渊,轻轻掀开真白渊的被子想带他走。摸了摸觉得暖,他便继续用被子将他裹成个粽子,而后将周小粽背起来,力气不够还晃了两下,赶紧用灵力补上了。
啊,好像背着个襁褓。他用着周冥的声线轻笑,侧首和眼睛湿漉漉的小黑花接了个吻,渡给了他一道安魂诀。
小家伙,先睡一会,魔尊带你去我的窝里。
徐八遂说罢瞬移起来,趁着夜色飞上半空,直接闪成一道虚影,赶着投胎似地飞去了通道,耳边风声呼啸,灵核的律动和周白渊的心跳同步。他拐人拐得风驰电掣,仿佛背着他的全世界。
跑到魔界通道的入口,徐八遂直接粗暴地一脚踹进去,强劲的灵流四溅,他迈进家里也是抬起一脚,泄愤般地把镇生剑踢出了嗡鸣声。
守在里边的三人除了泽厚,其余人都傻了眼:周曜光?
徐八遂转身来,周身起风,恶鬼袍掠起:是你老子我。
微城一见是他当即失色:哥?你怎么会在这?难道刚才义父,那也是你?
你是好义子,你俩是好护法。徐八遂背好埋着头的周襁褓,咬着牙扫过他们仨一眼,什么也没说了。
他不愿意说任何重话,也无心再追问和解释,背着周白渊直接冲回了魔界宫殿里,又一脑门地闪进南柯阁,进门刹那还在门上加固了一堆结界,不准任何人进来。
徐八遂把人背到床前小心放下,周白渊苍白的睡颜露出来,极度精致和脆弱。徐八遂剥开那杯水车薪的被子,解开衣襟敞开胸膛将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周白渊冷得和满月之夜一样,他胡乱地摸着他全身,摸不出任何伤口,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磋磨,只知道他从里到外都冷得可怕,光看着他虚弱苍白的模样便觉心如刀割。他几乎疑心周白渊要咽气了,幸在他的心脏还在坚定地搏动着。
徐八遂给他偎暖,发着呆,想着事,累得有些魔怔。
他灰头土脸地在镇了三天罪渊,时不时就想起落在仙界的小黑花,连梦里都反反复复回放着他的模样。小叔有意拖着他在罪渊边上,他不是没意识到,然而大局为重四字足以绊住脚步。
一直到小叔休憩,他一股脑平了罪渊后才得以跑出来去找人,可惜终归是迟了。他和小叔、微城之间互相隐瞒,谁都因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自作主张,三头驴拉着磨往相反方向各自犟。
此刻他的秘密在怀里,他安心了,也揪心了。
周白渊。徐八遂一手捂着他的蝴蝶骨渡入灵力,一手摩挲着他的脸,颤抖的嘴唇落在他脸上,不许死,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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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废物大美人在一起了——今州(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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