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置若罔闻,就算今晚他真的死在这里,他也要拉几个人给他垫背!
他犹如困兽般的怒吼一声,带领着自己的人马与包围他的
宫道上嘶吼怒骂震耳欲聋,鲜血沿着血肉之躯淌下,落进石板与石板的缝隙之间积流成河。
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挣扎爬起来,扬刀再次朝敌手砍去。
连一向高洁无尘的月亮都染上了一丝血腥味。
宣城徐徐从自己姑父的背后走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一场厮杀。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五王府亦是火光冲天,哭嚎声不断。
五王将他府上所有壮年男丁都带走了,偌大的五王府仅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拿下易如反掌。
五王提着长刀,在包围他的金吾卫中左横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刀起刀落间,收割人命无数。
而他所带来的护卫,亦是勇猛善战,金吾卫竟屡屡败于他们的手下。
赵鸿池在上头看到情况不妙,令旗一下,咻咻无数声,矛箭穿心而过,五王的人马眨眼去了一半。
源源不断的金吾卫赶来援助,五王再厉害,也无法抵抗这么多人,渐渐力竭不敌。
五王将自己的大刀从一个金吾卫的身体里□□,带着热血四溅,他望着身边所剩不多的下属,再看自己身上支离破碎的铠甲,败局已定,他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仰天大吼。
门楼上的金吾卫又一轮满弓,赵鸿池将放箭的令旗交到了宣城的手上,由她决定对五王是要活捉,还是就地格杀。
望着宫道上浑身是血的兄长,宣城忽然心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这是最后的政斗了,接下来就是感情戏。
至于上一章说驸马去那里了。没错,她就在绝情谷底喝玉蜂浆。
第173章 故剑情深
赵鸿池站在宣城的身侧, 见她迟迟不下旗,便知她犹豫了。
这是人之常情,他也不好催促。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毫不迟疑的杀人放火, 何况下面被围的人还算是宣城的亲人, 她们身上流着的是来自同一个父亲的血。
眼看下面受伤的金吾卫越来越多, 赵鸿池皱着眉头唤道:宣城
恍惚中的宣城听到这声音猛地回过神来, 带着一丝迷茫看向赵鸿池。
宣城,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古今政变无有不流血断头的。
赵鸿池语重心长地引导宣城完,又默了声,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归回了宣城的手中。
宣城将自己唇抿成线, 她方才的出神并不是全然都是因为心软, 更有大半是因为她决定将自己的兄长斩草除根之后, 意识到了自己冷血的模样, 好似另外一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
听到赵鸿池这么说, 宣城终于不再犹豫地挥下了旗。
万箭齐发,箭矢如雨,顷刻之间便将五王扎成了刺猬。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低头只见鲜血沿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争先涌了出来,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
知是什么结果, 宣城没有再去看底下的情况。
只要有纷争的地方, 就少不了你死我活, 一次次亲眼目睹皇宫中明争暗斗,血流成河之后, 她原本软弱的心被逼着逐渐变硬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去与过去单纯的自己告个别,便已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冷血的成年人。
宣城半夜醒来时,卧房外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是雨落在檐下安置好的瓷杯发出来的声音。
迷迷糊糊间嘟囔了一声「驸马」,习惯性伸手到身边去想握住枕边人的手,却落了一个空。
神智缓缓清晰了起来,记忆像猛地被一枚流矢击穿,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加倍的从心底涌出来。
早晨,她派去楚庭府药园寻找舒殿合踪迹的人回来了,依然是那样的结果。
卑职无能,还是没有找到驸马下落。他们垂着头,许是觉得有愧于自己,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敢。
她稍愣神了一刻,隐匿起自己的失望,先安慰他们道:没关系,早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的千里奔波,那驸马
她无力的摆摆手,道:再做打算吧
她很久没有回这公主府里住了,偶尔会回来坐坐,站在花园里发发呆,可耳畔再没有那一声声公主,温柔的、薄怒的、平静的、无奈的,更衬得这公主府上下空空如也。
到后来她竟有些害怕再踏足这里,因为这里一景一物都会勾起她有关于她的回忆来,让她手足无措的难过。
宣城卷缩在被子里,抱着沾有她身上淡雅香气的枕头,咬着唇一动不动,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流淌出来浸湿锦被。
她没有忘记常常命人把这里打扫干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都不许挪动,想她若是万一回来了,随时都可以住上。
但这次她无法再欺骗自己了,自己真的寻不见她了。
筑好的心墙突然一块块崩塌下来,那些为她不回来想好的种种借口,瞬间全部变得苍白无力,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最好的父皇,最好的皇兄,最好的驸马,结果到头来全都成了空,什么都没有了。
这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我不是公主,我们是否能得到想要的生活?她无数次的这样质问自己,可是现实里从来没有如果。
第二天醒来,宣城回到了宫里,召集了百名画师,要他们凭驸马身边人的描述,在纸上绘出驸马的模样来。
数天之后,那些画师呈交上了他们的成果,宣城一一看过后,最终将那些画全部投进了火盆中。
梁正绪受诏入宫的时候,宣城正陪着吕蒙晒太阳。
这位太上皇之所以能醒,还得感谢太医院上下所有太医对他竭力的救治。
只是人虽然醒,但半边身子却瘫了,行动仅能靠着轮椅推动,想开口说话都无法连续成句,再无翻云覆雨的能力。
中官走到长公主身边通报,宣城随即朝梁正绪所站的廊下望了过来。
明媚的春光下,宣城一袭妥帖的深紫长裙,柔和又不失端庄,白皙的脸庞在绿意盎然的太液池旁,远胜过高悬于天空之上的春日耀眼。
梁正绪看得有些发愣,澄清的湖水无风自动,直至撞上宣城的目光,他连忙垂下眸去行礼。
宣城见人来了,与自己的父皇言语了两句,为他掖好遮膝的毯子,尔后便将他交给了内侍照顾,自己则朝梁正绪走了过来。
如今的梁正绪接任了舒殿合的位置,右迁礼部尚书。
他眼睛依旧明亮,没有被朝廷的乌烟瘴气所染,唇上留出了短短的髭,人也越发精干沉稳,在朝中有了自己的话语权,是宣城有力的臂膀之一。
不知长公主召微臣有何事?梁正绪立于宣城的面前,恭敬问道。
宣城发现了他的紧张,轻笑了一声,打趣道:难道无事就不能唤梁尚书入宫来品茶聊聊天?
梁正绪一下子哑言,道:微臣场景又好像回到了两人都未曾成亲前,他鼓起勇气向公主表白的那一月夜。
这既不是朝堂,亦不是议事殿,梁尚书不必如此拘谨。
宣城有意驱散两人之间秉公办事的气氛,诙谐道:在私下,我们亦是可以闲谈的朋友。
在宣城的坚持下,梁正绪不得不认可这话,将方才的问题换了一个问法,道:那公主找正绪有什么事吗?
一边走,一边说吧。宣城提议两人沿太液池边上逛逛,顺便赏赏春光,梁正绪无有不答应。
两人走至湖上的木桥,宣城止住了脚步,凭栏远眺,梁正绪随即跟着停了下来。
远处山峦连绵,高塔耸立,近些湖光水色波光粼粼,两岸的垂柳青翠欲滴,路过的宫娥腰姿婀娜,身上石榴裙色红得璀璨夺目。
宣城看够了风景,该谈谈正事了,徐徐说道:本宫欲效仿汉宣帝故剑情深,想下诏告示天下,宣称本宫丢了一根木簪,要找寻回来,你以为如何?
梁正绪旋即了悟她的意思,道:公主这是想利用诏书寻找驸马的下落?
宣城默认,道:她若是能看到告示,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本宫找了一些画师来为她画像,却没有一个人能画出她三分之一的样子她嘲讽的一笑。
梁正绪不得不多想一些:倘若驸马
他一顿,不敢说些不详的话泯灭公主的希望,临时改口道:倘若依然找不到驸马,公主该如何?
宣城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掩饰,紧盯着梁正绪的眼睛,问道:你想说梁正绪发现随着公主对政事的越发熟络,看透人心的能力也愈加厉害起来,已经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撒谎了。他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相传在天涯之角有一种相思鸟,伴侣去了之后,剩下的那只也不会独活绝食而死。飞禽尚且能够如此,何况是人?宣城望着湖面一掠而过的飞鸟说道。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听的梁正绪心头一紧,忙不迭相劝道:公主万不可做傻事。
宣城浅笑着摇摇头,道:放心好了,本宫不会想不开的。
不管是死,是活,本宫都要找到她。
活着,本宫要亲自问问她为什么要消失这么多年。死了
宣城眼底闪过一丝不相信,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死了,本宫也要找到她的墓地,与她同葬在一块。宣城坚定说道。
仅是这一执念,便足支撑着她在这冰冷无她的宫闱内活下去很多年。
皇室之人,死后都要葬入皇陵的,这才算落叶归根。
但为了她,她甘心抛弃自己的一切身份,与凡夫俗子一样。
她父皇为何会那么痴迷长生不老,她过去不理解,现在也不理解,或许以后永远都不会理解。
对于她来说,如果没有爱人在身侧,万寿无疆也只是寂寞。
梁正绪看着眼前人,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越发能从公主的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知道眼前的公主是花了多长的时间,才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般话。
梁正绪想伸手去安慰她,什么都还没有碰到,便又收了回来。
他的妻子已经怀胎五月了,他也相信驸马还活着,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春夏秋冬,雨雪风霜,这年复一年好似一个个轮回。
在初夏想念一颗酸杨梅,在整个冬季都怀念春天的温暖,等到了春季又转而想起秋季的好来。
百花谢去,秋叶落,冬雪覆地鸟雀稀,枯木逢春,物是人非。
公主府的后院里有一颗白玉兰,舒殿合消失的时候,它还是一个幼苗,如今树干已长成胳膊粗细,树冠也茂密了起来。
宣城似一孤独的旅人,徒行于沙漠之中,走着走着,偶然间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作者有话要说:故剑情深:刘询是汉武帝刘彻和皇后卫子夫的重孙,戾太子刘据的孙子。
刘询因「巫蛊之祸」曾在襁褓之中入狱,后流落民间。
19岁时被大将军霍光迎立为皇帝,他不顾霍光希望立自己的小女儿霍成君为皇后的要求,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诏书,他说:在我贫微之时,很喜欢一把古剑,现在我是十分地想念它啊,众位爱卿有没有办法帮我把它找回来呢?
大臣们揣测上意后,很快便知道了汉宣帝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他们联合奏请立当时被封为婕妤的许平君为皇后,霍光之女霍成君为婕妤。复制黏贴的百度百科。
第174章 此去经年
想权倾天下的人, 失去了儿子;想一直自由的人,失去了爱人;
想安静活下去的人,失去了性命;追求真相的人, 失去自由。
每个人都在短暂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 迅速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又道是:多情自古空余,好梦向来最易醒。
宣城少女读这句诗的时候并无什么触感, 而如今回想起来, 却忽然明白诗人彼时的心境。
这天道不能说是坏, 甚至可以说是公平,之前收获多少笑容,后面就得还上多少眼泪。
等宣城想通这一点之后, 她已经不再是那一个懵懵懂懂的公主了。
在舒殿合失踪的第五年, 也就是元熙四年。
总爱跟在宣城背后蹦蹦跳跳的小侄女宜安, 突然向宣城发问道:姑父是怎样一个人?
曾经那个爱和哥哥抢书的小女孩, 如今也到了金钗之年, 面若皎月,唇红齿白,一头乌黑的长发秀丽柔软。
血缘上的微妙联系, 让她活脱脱像一个缩小版的宣城,连性格也像宣城小时候那样活泼好动。
她亲密无间的挂在宣城的肩头, 注视着姑母手中所执的书卷, 烁亮的眼睛眨呀眨。
她并不是刻意要揭起姑母的伤疤来, 只是好奇能有什么样的人,值得自己姑母挂念这么多年。
在她的心里她的姑母天下第一般好, 她所见过的所有男子,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自己姑母的。
她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宣城怔了怔,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描述那个人,抑或是这天下所有的词语都概括不出一个她来。
面对侄女蠢蠢欲动的探究,不问个究竟定不会甘心,她思前想后才笼统答道:她是姑母的太阳,姑母便是她的影子。
太阳?影子?宜安嘟囔重复着这两个词,心里越发好奇自己这个姑父是怎么样一个人,能让自己天下第一般好的姑母都自称是他的影子。
宜安记得自己小时候是见过这个姑父的,他还常常从袖子里掏出好吃的l糖饴给她。
只是小孩的忘性大,不见了这么多年,她对这位姑父的印象越发模糊,到现一想到她这位姑父消失了这么多年,任姑母如何寻找都找不到他,宜安就为自己的姑母忿忿鸣不平道:抛下姑母这么多年,我看他多半是个负心汉,早把姑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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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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