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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85)

    会的。舒殿合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那艘船灯,双手拢袖藏在身后道。
    宣城呼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遗忘了刚失去哥哥时的难过,一时兴起道:那我再折一艘送给师傅吧。
    师傅?
    就是你的师傅,冯神医啦。舒殿合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跑回了岸边的小桌前折船去了。
    舒殿合看着她端正拿着毫笔,在纸笺上写下祈福的话语,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若说公主有什么地方格外吸引人的,那就是这股待人真心、处处考虑周到的赤诚吧。对于动动手指就能让人家破人亡的皇室来说,犹如在沙漠中寻金子一般难能可贵。
    正在写字的宣城笔下突然一僵,面露窘迫的向舒殿合求助道:那个嘉字怎么写来着?怕舒殿合笑她不学无术,用笔尾戳戳自己的眉尾,欲盖弥彰道: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执笔的手就被人抓住,身后贴上温热的体温,熟悉的墨香味悄然而至,宣城的心跳倏忽加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不管过了多久,对于对方的靠近,都能令她无所适从。
    是心动,是喜欢。
    桌面上的烛火在琉璃罩里摇曳,一横一竖,细软的毫笔在纸笺滑过,留下一道道墨痕。对方的侧脸近在咫尺,呼出来每一寸气息都扑在宣城敏感的耳后上,宣城抿紧唇,握笔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沁出汗水来。
    嘉字写完,舒殿合并没有松开宣城的手,而是顺着宣城的心意,继续往下写祈福的话。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忘了自己的身份,放弃复仇,带着宣城,或放弃宣城远走高飞。
    李道格一干启朝旧臣一直都在寻她,企图以她的公主身份为首光复启朝,但她并不想这么做。留下来被他们找到是麻烦,暴露身份亦是死,百弊无一利,最理智的选择就是离开。
    最后一笔收尾,舒殿合仍陷在沉思之中,宣城微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
    舒殿合恍了恍神,还是被她发现了,松开宣城的手,捏捏自己眉心,扯谎道:没什么,只是记挂着朝事。
    宣城闻言登时不满了,哼哼唧唧道:你的心里从来只有朝事,没有本宫,该当何罪?
    舒殿合一言不发从背后环抱住宣城,把脸埋进宣城的脖颈间,呢喃道:臣的心里是有公主的。
    宣城嘴角不可自抑的扬起。这才对嘛,没错,就是这样子,一点点教会自己笨如呆头鹅的驸马说甜言蜜语,放开自己的心扉。
    她认真的折好纸船之后,来到池边,将它放进了水里。
    希望神医师傅在天有灵,保佑他的徒弟,自己的驸马能够一直平平安安的。宣城脑海中浮现唯一一次见到冯焕林的样子,默默祈祷道。
    不经意的抬头,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最亮的金星,又瞧瞧旁边星辰,突发奇想道:你看整个星空像不像一个棋盘?
    宣城指着天空,用手指划出一个四宫格来,好久没有说过这样天真的话了。
    想起舒殿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星辰所代表的意义,宣城放下手,忽然叹了一口:时间真的过的好快,马上又一年中秋了,没有想到这一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太子老兄没有,皇嫂没了父皇沉迷修仙,不理政事
    是否命运也同这星盘一般,有人在背后把它当作棋子下呢?如果是,那么操棋手又会是谁呢?
    舒殿合顺着她的指示眺望去,在宣城划定的棋盘中央,独金星一颗耀耀发亮。
    自然而然的,舒殿合便说出了在心头徘徊了良久的话:公主以前说过如果有机会,愿意离开皇宫里营营扰扰,所以现在公主的心意变了吗?
    宣城一想到自己的皇兄皇嫂,情绪就持续低沉下去,再见池面已经看不到之前为皇兄皇嫂放的船灯了,更加索然无味,以为她只是寻常的问话,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期待,道:原本以为我生□□自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座宫城。可是现在看来,我走不出这座皇城了,我出生在这里,长于这里,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哥哥和父亲。如果我离开这里,我该去哪里呢?
    舒殿合早就猜到宣城会是这样的答案,说不失望,那她垂下眼睑的眸子中为何会闪过落寞。
    宣城继续说道:而且就像你过去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皇兄没了,我也得替他承担起陪伴父皇的责任。
    舒殿合始料未及自己的这番话会对宣城起作用。
    她也不知道的是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宣城都铭记在了心里。
    宣城对舒殿合纠结的心思一无所知,歪了歪头,伸手过来牵住身侧舒殿合的手,重新扬起微笑道: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吧?
    可能这句话有些自私,有要将舒殿合捆绑在身边的意味,但是宣城心知肚明自己不能没有她。只要有她陪着,即便失去曾经最想要的自由,她也不害怕。
    对。舒殿合沉默了片刻,应道。
    明月洒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如在上头铺就了一层冰琉璃。官宦人家蹲守门扉的石狮子藏在月光的阴影下,仅露出些许峥嵘轮廓。一阵旋风吹过,夹带起各家门前未扫净的纸灰,从街头飘到街尾。
    三四个小厮和甲士护卫着一顶青色轿子打皇宫而来,九王府的灯笼在当头人的手里摇摇晃晃,脚步声和轿子发出的细微动静,在这寂静的夜晚里突兀回荡。
    轿子刚拐过一个街角,不知从哪飘来一朵乌云遮住半轮圆月,月光顿时暗淡了几分。
    深巷传来两三声狗吠,声音未落,在黑暗的角角落落中,猛然冲出了七八个黑衣人,将青轿拦截住,包围了起来。他们手中提的刀刃在月下泛着银白色的寒光,嗜血的冲动在冰冷的武器之下咆哮。
    来者何人,敢拦九王的轿子?!九王府当首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发出愕然的质问。
    来者不善,必有所图。九王府的甲士纷纷拔刀出鞘,将青轿护卫在身后,严阵以待。
    黑衣人并不多话,径直攻了上前来,九王府的甲士迎战而上,刀刃与刀刃相撞并发出火花,血肉经刀刃撕裂的声音和甲士忍痛的闷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九王府的灯笼滚落在地,一抹还带着温热的鲜血横溅到青轿的轿帘上,轿子里的人却犹如不知道外界在发生什么一般,仍泰然坐于轿子中。
    眨眼间,九王府的甲士和小厮接连倒了下去,空出手的黑衣人磨刀霍霍朝着青轿逐渐靠近。
    旦夕之际,巡街的十几名卫兵听到这厢的动静,带着火光,执械冲了过来,将黑衣人围攻九王的事目睹个正着。
    黑衣人一瞧卫兵的人数是自己几倍之巨,面面相觑,暗道不妙,慌忙间放弃刺杀,四下逃窜而去。
    率先冲到的卫兵去追人,余下的围上来,看到掉在地上灯笼上的字眼和惨死的甲士小厮,都以为九王恐怕凶多吉少。
    带队的校尉手忙脚乱地来到轿子前,掀起轿帘来查看情况,随后又惊讶又宽心的声音自他的喉咙眼发出:九王你无事?
    平安。
    确保九王无恙后,远处屋檐上的一道黑色纤瘦,依稀可识辨出是个女子的身影,运着轻功,踏瓦离开。
    第二日,九王昨夜在御街遇刺的事,就被告上了朝会,引得满堂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文越发现自己不会写文,啊啊啊啊啊啊,自暴自弃
    第131章 破局
    新任的刑部尚书手中紧握着笏板, 愤慨激昂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当街行凶, 刺杀皇亲国戚!可谓是胆大包天,无视国法, 所幸九王无恙, 但请皇上下令,允臣彻查此事,揪出始作俑者,严惩不贷!
    吕蒙昏翳的眸子盯着折子目不转睛,面无表情。
    冯焕森立在百官之首老神在在,在场的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此事多半和争嫡有关,那么最有动机对九王下手的人,非五王莫可。
    圣上还在, 除非五王有心造反, 否则他绝不会这么明晃晃的对自己兄弟下手。他想到了前几日京畿卫在京都内发现了大量没有来由的壮年民丁。若是五王真有此心,这件事便不能不防。
    再往另一个方向细思几分,又觉得事有蹊跷他决定再观望观望。
    这是他十多年混迹官场到今日的丞相之位,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普天之下, 谁最大?唯有那龙座之上的帝王。他身为丞相, 手中的权力也尽出于皇恩。谨慎行事, 不当众表态, 揣测出皇上的心意并跟着走, 总是没有错的。
    吕蒙合上折子,在案头磕了两下,没有发怒, 也没有表露怀疑,只是责令刑部调查这件事,限期找出凶手。
    刺杀九王的事虽然暂时无法下下定论,但嫌疑最大的五王府,一下子就变成了众矢之的之地,如在热油上煎烤,随时都有可能被帝王一怒之下掀翻。
    五王气地牙绷欲碎,这段时间来,他在朝堂上的势力屡次被九王的人马打压在下也就算了,为了使自己暗地里伺机而动的计划不被人发现,他可一直安安份份待在自己的王府里,什么动作都没有,哪里来的派人刺杀自己的兄弟?
    这件事定然是九王自己做下的,否则在这京都之中,谁有如此大的胆子?九王此举实在歹毒,就是想在皇上面前陷害千乘!谋臣在他的身边,言之凿凿道。
    五王对他的话虽然没有表态,但越咬越紧的牙关无疑在表明他认同这个说法。
    谋臣注意着五王的神情,乘机继续说道:千乘驰骋疆场,戎马半生,那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理应奋起反抗,免叫那九王得寸进尺,视千乘为无物!
    你觉得本王应当如何反击?五王沉气道。
    谋臣危言道:千乘您是了解皇上的,眼下无论千乘做什么,都难改皇上心中的怀疑。皇上一旦对千乘失去了信心,千乘则危矣。不如不做不休
    五王铜铃般的圆眼瞪大,果像谋臣所说的那样,万一他的父皇真的起了疑心,他便是有口也辩不清。到那时他人为刀斧,我为鱼肉,就只剩下等死的机会了。
    吕蒙的形象在他少时心里太过威严,即便时过境迁,父皇已老,他也有了自己的羽翼,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惧怕。
    谋臣觑到五王一闪而过的紧张,见有戏,怂恿道:恕小人大胆直言,如今千乘带入京都的兵马已得到了足够的休憩,士兵日日思报千乘对他们的恩情,正可谓兵强马壮,羽翼丰满。要是千乘想的话,大可效当年秦王李世民,行玄武门之举,使皇上看到千乘这么多年来的辛苦。
    这
    不等五王犹豫,谋臣再火上浇油道:千乘这么多年来镇守边疆,使番邦外敌莫敢来犯,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东宫之位本就该是属于千乘的。
    他所说的东宫两个字意味深长,耳朵听到的人一品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五王手头的兵马,一向是他的底气。若是他真的想起兵造反谋得皇位,东宫之位算得了什么?
    五王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承认他说的话有理。
    皇上受奸人蒙蔽,犹豫至今,千乘若是不主动争取,恐怕这东宫之位就该落入别人的囊中了
    一见五王态度略有松动,谋臣立马跪地请求道: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请千乘速决!
    谋臣在五王面前将眼前的状况分析的清清楚楚,一面是赌一把的可能成功,一面是不赌的任人宰割,屋外连绵夜雨,五王被鼓动起心思来,手底下捏碎一个酒杯,从坐榻上猛然起身,令人将自己的属将唤来。
    就在他换上盔甲,将宝剑悬挂上腰际之际,一个属下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禀报道:五王,舒驸马有物送上门来。
    做贼心虚的五王,握住宝剑剑柄的手臂一僵,激昂的心情悄悄平静下来,道:什么东西,呈上来瞧瞧。
    属下遵命之后,很快就把东西带了上来。
    五王望着托盘中如女子手腕粗细的木棍和一捆纱布,困惑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谋臣眼见自己的计划只差临门一脚了,这时候被人横插一杆,怫然不悦,在五王耳边吹风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舒驸马驳了千乘招揽的好意,现下又突然给千乘送礼,莫不是见风使舵,来嘲讽千乘的?
    他在说话的同时,也在思忖着如何抹黑这两件物品。
    五王头脑尚有一丝理智,一边琢磨着舒慎的意图,一边复又坐了下来,身上盔甲的鳞片交叠,反射着来自九枝宫灯淡淡黄光。
    千乘
    闭嘴。
    谋臣想再次提醒五王时机的宝贵,却被五王一下喝止住。
    谋臣的脸色乍然不好看,今夜的计划,多半不能成行了。
    皮肤泛白的手指敲在圈椅把手上,嘣嘣笃笃,正等待着什么。
    一柄深棕的油纸伞在雨幕中绽开,之后便一刻不作停的往九王府深院而去,道靴三步并作两步踏上丹墀,匆忙间不免溅上些泥泞。
    没过多久,他等候的人来了。
    跑进来的小道童额头上满是热汗,叩首行礼道:九王,五王府那有消息了。
    敲击把手的声音停了。
    小道童忐忑不安,回禀道:五王府内递消息说,五王好不容易被劝动了谋逆的心思,但却
    小道童吞咽了一下口水,不敢有延搁,接着说:舒驸马给五王送了件东西,不知何意,让五王突然息了心。
    他主子原本的计划是,给五王布下连环套。一则让五王背上谋害兄弟的罪责,属下怂恿起他的反心,再则让御史在御前密告五王私通番邦,携兵入京图谋不轨,里应外合,罪实相应,让五王自寻死路,没想到竟如此被人横插了一脚。
    外头的雨下的越发大了,檐下风铎摇摆,唥唥作响。
    舒驸马说话的人冰冷如刀。
    雨下到破晓方晴,东方绽开霞光,太液池上雾气清濛,烟笼云树。
    清晨早起的人们发现,温度徒然又降了几分,赶忙回屋将厚实的衣物翻找了出来,以备冬季的来临。
    云边透露出的一道霞光正正打在午门厚重的朱漆大门上,百官衣冠整齐井然有序地候在金殿前的广场上,等着上朝的钟声响起。
    在这群绯袍乌纱帽中,有一个突兀的存在。寻常难得一见的五王以奇怪的姿态出现在了众臣眼中,他额头裹着厚重的纱布,纱布上隐约渗着血痕,一脸憔悴,高大强壮的身体却呈现着一副微风刮刮就会倒下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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