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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78)

    时间回溯到事情发生的那日。
    八王入宫来看望德妃,两人谈过事之后,八王在德妃的宫殿中用了晚膳,在席间饮了一点酒,因时辰不早了,他没有逗留下去就离开出宫去了。没有过多久,德妃就收到耳目送过来的消息,说八王闯进了丽妃的宫中,意图奸污丽妃等德妃赶过去之时,皇上已经在那里了
    舒殿合眉头紧皱,问道:八王是离开时,是喝醉酒了吗?
    德妃否认道:离开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并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一口咬定道,你治哥哥天性木讷,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定然是背后有人在陷害他!
    陷害?德妃娘娘有何证据可证明八皇兄的清白?宣城一针见血问道。
    德妃顿时哑言,她要是有证据,她早就拿出来了,何须等到现在。
    宣城看她的神色变化,就明白她求的是什么了,和舒殿合不约而同琢磨起这件事的真伪来。
    不管你治哥哥有没有做这件事,你就在你父皇面前,为你治哥哥说个情就好了。德妃泪光闪闪,牵住宣城放在桌面上的手道:你父皇定会看在你的面上,轻放过你治哥哥一马说着又要给宣城跪下。
    德妃的哀求扰乱了宣城的思绪,她皱着眉头,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没有证据,本宫也没法子替八皇兄说话
    德妃迫不及待地道:单单只是说情,皇上因是你许能听进去几句呢?
    她的意思明明白白摆在那里,舒殿合在旁轻挑眉头,看来这个德妃早有打算让宣城做什么了。
    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倘若真的是陷害,那便和夺嫡有分不开的关系。宣城要是去替八王说话了,她也会被牵扯进夺嫡的漩涡中,后患无穷。
    舒殿合不愿宣城去以身涉险,拉下脸来,冷冰冰道:八王所做之事,国法家规皆为难容。德妃娘娘的意思,莫非是要宣城无视法度,去皇上面前恃宠取闹?
    德妃面色顿时变得难堪,宫殿中的气氛缩紧,鸦雀无声,宣城困惑地看向身边人,不相信她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舒殿合借着桌椅的掩饰,在她的手心轻轻划了一圈,再一点。
    宣城明白了她的意思,眨了眨眼睛,作势叹了一口气,道:驸马说的对,德妃娘娘再寻其他办法吧。
    带着舒殿合起身告辞之后,宣城不敢再去看德妃的眼睛,唯恐一对上内里蕴藏的无尽绝望,就会控制不住心软。
    宣城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后,一股脑坐定在椅子上,笃定道:本宫觉得八皇兄这件事事有蹊跷。
    舒殿合默许她的说法,然后解释了自己方才为什么会阻拦宣城答应德妃的请求:皇宫内院到处都有旁人的耳目,行事须得小心谨慎,何况我们的身份也不适合在明面上谈论这件事。
    她接过棉儿手中的茶,送到宣城的面前去,两个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宣城几乎都没有喝过水。
    宣城斜睨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要把舒殿合盯穿过去: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如何救八皇兄出来了?
    这事难办。舒殿合心里的主意还没有定下,正权衡着。
    这事坏就坏在涉及到了后宫和皇上的颜面,不能摆在明面上拉扯,暗地里还可能与夺嫡有关,多重因素交织在一起,麻烦。
    想救八王脱罪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证明八王无辜,要么就剑走偏锋,从额外的角度来破这个局。
    宣城瘪着嘴道:八皇兄是德妃娘娘的独子,德妃娘娘要是失去了他一定会很难过。我和八皇兄的关系,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德妃娘娘对我好过。要我去父皇面前替八皇兄说情,也不是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单凭我三岁的智商和不多的精力,也写不出复杂的权谋来,所以权谋就当成点缀来看好了。(也不是,研究过历史书里面的权谋都是简且快,按照那样的写法,对不适合
    第120章 顺水推舟
    舒殿合毫不留情地打散她的想法:你若真的去求情了, 你该怎么说?该如何保留父皇的颜面?
    宣城被噎住,支支吾吾道:也是有道理
    不论她父皇有多爱面子,这种事就算是放在寻常人家, 也是一件尴尬至极的事情。谁去沾手,都能惹来一身骚, 就算有理也说不清。
    那我们就替八皇兄去调查事情的真相?宣城又提议道,这是再常人不过的想法了。
    舒殿合摇了摇头,还是否定了宣城的打算:事到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八王欺辱后妃被父皇抓奸在床, 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是被人陷害,也难保父皇不会为了颜面, 照样囚着八王。
    宣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 一双眼睛没着的四处乱撞, 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神神秘秘地凑近舒殿合道:你说要是我八皇兄无能, 这件事不就解了?
    她说的含蓄,但是舒殿合一听就能明白她的意思,颇为怪异瞧了宣城一眼。而后者说完话后, 揉着自己发红的脸颊, 往前望去, 不好意思与舒殿合对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的。
    舒殿合认真考虑过她说的这个法子的可行性后, 正色道:此法不失为一良策八王若是无能,那他奸污妃子的事便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了,顶多对妃子是失敬失礼。
    但是据臣所知,八王府上的姬妾和子嗣都不少,这种事皇上只要稍稍在意一点就能掌握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宣城抓耳挠腮,不觉烦躁了起来。相对她而言,舒殿合心里的盘算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目光坚定,无半分游离和彷徨,手掌按在桌面上,道:为今之计,只有浑水摸鱼了。
    既然无法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就把局势搅得更混乱一些,让谁都无法从中获利。
    实际上,就算今天德妃没有求到自己的面前,舒殿合也会想办法帮帮八王。理由无他,皇孙还小,几个皇子之间的争抢若是输的太快,皇孙来不及成长,聚拢自己的幕下,那么一旦他们其中决出了赢家,皇孙只能任人宰割了。
    大哥因巫蛊之事,被白绫赐死。八弟调戏后妃,被父皇抓奸在床,王爵没了,囚于宫中自身难保,还牵连到他那掌管后宫的母妃,被打入冷宫。天底下真的会有事情,这么巧合的在同一时间内齐齐发生?
    五王坐在自己的府邸里,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对着自己的谋臣,自问自答道:本王不信。
    他的谋臣眼珠子晃了晃,明知故问道:千乘是觉得,这些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五王忍不住冷笑一声,早就识透了身边这群谋臣笨如蠢猪的脑子,刁钻刻薄地反问道:你是瞎了吗?本王没有动手,背后之人,现在还看的不够清楚吗?
    他的谋臣唯唯诺诺,连连恭维道:千乘明眼识人,皇位定能唾手可得。
    五王嗤之以鼻,拇指扫过自己的唇须,脑中浮现他九弟身穿道袍,嬴弱不堪的模样。
    在他父皇面前不漏任何的马脚,就将他的大哥和八弟折了下来,他过往怎么就看不出来他有这样的高明手段呢?
    在惊讶之余,又是对这些暗地里的手段感到不屑,连带起对使用这些阴谋诡计之人的鄙夷。
    一病秧子尔尔,他就不信对方能斗赢自己。
    五王呵呵一笑道:罢了,大哥八弟本就是本王相抗衡的对手。现在有人代本王动手除掉了他们,也省得自己脏手,何乐而不为?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他坐享其成就够了。
    他的谋臣附和道:正是如此。
    如果不出所料,他的矛头下一个定然会针对本王。
    西南,呵,西南。
    他的封地不正好也在西南?
    他又不是和他的大哥一样的蠢货,他九弟想陷害自己,可没有那么简单。他绝不会让他一石二鸟的计策成功。
    五王侧首询问自己的属将道:那些兵马都进京了吗?
    属将应声而出,道:千乘放心,人马已俱备,只待千乘一声令下。
    五王满意地点点头,他就知道这趟入京不会太平。这些暗中带进来的兵马,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方面也是为了伺机而动。
    他想了想,眼下的时机不对,不能太早的暴露自己的野心,命令道:暂时先按兵不动,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他的好九弟按耐不住,彻底袒露自己的意图时,他再出手替他父皇清理门户。到时候他就不相信自己的父皇会再看不见自己。
    自己不动,尽看他的九弟要如何耍花头。
    舒殿合眼前同时摆着两件事急需她去解决,一则是八王,二则望仙台的事。
    急是八王的事急,但是另一件事也耽搁不得,她得需找个人商量商量,看能否一同联手劝服了帝王铺张浪费的心。
    这个人唯冯焕森不可。
    舒殿合以公务之名,向丞相府递了名刺,得了允许,她才登门拜访。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因为舒殿合打扮平庸而轻视于她的丞相府长史,如今再次接待到舒殿合,哪里还敢颐指气使仗势欺人,一脸客客气气的把人请到了他家丞相的面前,然后倏忽就识趣的消失了,生怕贵人会追究起过去的事情来。
    丞相府的后花园是依照江南的园林样式建造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贯穿其中,曲曲折折,所到之处怪石峥嵘,亭榭迎风,无处不透露着主家的雅致。
    舒殿合所见到的冯焕森头戴一顶黑纱唐巾,身穿深蓝道袍,坐在藤椅上,一柄长杆斜架在溪面上,正在垂钓。
    冯焕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动如山,道:来了?
    见过叔父。舒殿合走近后,端正行了拜礼。冯焕森说过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不必摆疏远的称呼。
    她余光往溪里瞧了一眼,溪中水波荡漾,粼粼烁烁泛着金光,数尾黑背草鱼在水草之间游荡,环绕着钓丝,时进时退,就是不上钩。
    再看垂钓的人,也并不焦急,悠然等候着。
    不待冯焕森启齿询问,她便主动提及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将吕蒙想让她修建望仙台的事,一点不留倾囊告诉他。
    冯焕森听完之后,背对着舒殿合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么明显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反倒令舒殿合摸不透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叔父这是?
    上命不可违,我们做臣子的,只能顺应皇上的心意做事罢了。冯焕森捻着自己的胡须:你看着办吧。
    舒殿合一皱眉,眼前人油滑的很,身为宰相,却不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轻而易举就把麻烦事又甩回了自己的身上。
    一时之间她越发看不清眼前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皇上并非像表面上看的那般糊涂冯焕森模棱两可的说,顿了顿,又道:前几日他唤老夫入宫,将在一旁读书的皇孙指给老夫看,问老夫皇孙如何。
    叔父如何回答的?舒殿合接过他的话头问。
    冯焕森呵呵一笑,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道:老夫言,皇孙有颛顼之像。一阵微风穿过溪旁的树林,扑面而来,卷起冯焕森长须,越发显得他高深莫测。
    颛顼,乃是上古黄帝之孙。据《水经注》记载,黄帝次子昌意,因才德低下,不足以继承帝位,被黄帝驱逐至偏远地方做诸侯,但他却生了一个好儿子颛顼。颛顼后争得了帝位,成为了天下共主,继承黄帝的遗策,使天下承平久安。
    冯焕森这回答的意思跃然纸上。
    他接着不疾不徐说道:皇上听了之后未置可否,令皇孙来到老夫的面前,拜老夫为太傅。老夫不敢揣测皇上的意图,你觉得呢?
    皇上这是想让师长扶持皇孙。舒殿合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径直说道。
    话虽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表达的却是冯焕森心里的意思。
    冯焕森侧头瞥了她一眼,微颌首,同意了这句话。
    老夫听说皇孙小小年纪,在读书习字上颇为勤恳好学,常常挑灯夜读,秉书达旦,与荒唐的千乘们俨然不同,大概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动了心思吧。
    他的话,恰好应和了舒殿合现在的所思所想,她怔了怔,始料未及一点小动作,波澜这么快就扩散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
    人性一向都是琢磨不透、矛盾重重,不管皇上如何相信长生之道,他心底定然也害怕如果自己没有成功,先去了怎么办。
    太子薨了,剩下的皇子不成样子。那么肖像太子品性的皇孙,就是皇位的最好人选。
    所以冯焕森所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现在才明白权谋谋的是人心、人性是何意。
    这个想法从一点苗头在她的心头滋生,然后逐渐扩大扩大,直到长成令人无法忽视的参天大树,最后又迅速在她的眸子里缩小成光点。
    作者有话要说:论出身高贵,却命运多舛的公主有蜀国、徽柔、太平、高阳、晋阳、宋徽宗的帝姬们等多不胜数。一开始呢,宣城就是想写宣城,后面参合进了对这些公主的可惜,所以希望宣城能够得到这些公主都没有的东西,平安喜乐,幸福无忧。
    第121章 曲有误周郎顾
    无疑, 冯焕森是看中了皇孙的价值,想要以小博大,赌一次皇孙的命运。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帝王日渐苍老,早晚有一天会死。要是他一死, 将来小皇孙上位,眼前人作为皇孙的太傅,自然还是能像现在这样牢牢抓住权柄。换作其他皇子,则没有如此巨大又诱人的从龙之功。
    舒殿合望着冯焕森的背影,仿佛顿悟, 兀自喃喃道:如不出意外,接下来皇孙就会变为太孙。再往下, 若是顺利声音不大不小, 正正好能送进冯焕森的耳朵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 意思已显露无疑,似那钓鱼的钩子一般, 一步步引着冯焕森吐露心思,又不让他发现自己的意图。
    冯焕森图谋什么与她无关,但皇孙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助力, 那便是暗室逢灯, 如虎添翼。
    你如今是越来越会做官了。冯焕森以为看出了她的野心, 意味不明地夸奖了一句。
    皇宫内的风向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只有能明眼捕捉到这风向的人,才能始终保持自己的地位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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