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当然也注意到了打门口走过的小娘子,惧于舒殿合身上的官袍,将对方的身份细细说给她听。
等冯正一脸懊恼的回来之后,她已经知晓了一个大概。
在两人回去的路上,舒殿合先在冯正面前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在他的哀求之下,她才惜字如金的说:对方是某个将门之独女,因将军为国捐躯,战死疆场,家中只剩下她和老母亲一个人。圣上顾着老将军过往的功绩,又可怜她家门凋零,许她们照领老将军过往的俸禄,直至女子成婚后。
将军的名头,小二不知道,相信你可以简单查到。
冯正感激涕零,连声应好。
她不忘提醒了一句:但是看着年纪正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定下亲事。如是守拙兄真的对她有意,最好了解清楚再考虑。
其实她还想说,将门虎女怕是看不上冯正这样文绉绉的,但事有例外,不忍泼冯正的冷水,由着冯正自己去琢磨了。
又过了两三日,这日日头正好,阳光斜穿过树荫之间的缝隙,形成道道光柱,知了藏在树梢角落,此起彼伏地鸣叫。
风儿裹来阵阵燥热,屋内纵然是有冰盆也待不住,身上动辄就沁出黏腻的汗来,使衣物贴在肌肤上,徒叫人难受。
这样的天气,午后要是能降下一场雨来,人就会舒适很多,但是甭说是雨了,抬头瞧一眼,天上连片多余的云都没有。
安静不下来的宣城,妄想换上男装出去行侠仗义,刚走出公主府两步,就被燥热逼回来了,愤然道这天气根本不适合出去活动,棉儿一旁听着不敢笑出声。
无奈之下,宣城只好躺去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乘凉,百无聊赖,浑身发痒。
棉儿伺候在她身边,一边为她细细剥去葡萄皮喂她,一边在心里默数着公主叹气的次数。
棉儿,你说不能出去玩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在第二十一次叹息之后,宣城仰望着葡萄藤蔓后的蓝天,满眼都是绿,突然发问道。
棉儿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尖,剥去葡萄紫红色的外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囊来,再塞进宣城的嘴巴里。
公主既然这般无聊,不如早早和驸马生个小公主、小驸马出来玩,这公主府呀,马上就热闹起来了。她笑道。
宣城被葡萄噎住,连声呛咳,反驳:谁说本宫要给他生孩子了?
棉儿忙擦干净手,为她拍背顺气:公主不给驸马生孩子,难道还要给别人生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你个憨批,谁要做你妹妹!!!!
第50章 他不喜欢 不勉强
宣城有口难言, 一顿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她发现自打她成亲之后, 身边的人像是都变了一样,动不动就在她面前提起那档子臊人的事,楚嬷嬷太子妃就算了, 现在就连棉儿, 也被她们带坏了。
她正思索着有没有办法堵住这些人嘴,就听棉儿道:说起来,驸马好几天都没有上门了, 公主就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宣城眨眨眼,反倒觉得舒殿合不在她跟前碍眼,是他识趣。
才成亲就这样冷落公主,以后还得了?棉儿为自己的主子愤愤不平道。
也是宣城嘟囔着。
棉儿不提醒她还没有想到。凭什么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自己要面对着这么多难以回答、令人尴尬的诘问, 而那个人, 却能置身事外,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
不行,自己也要让他与自己一样难过, 宣城在袖子里屈起拳头。
棉儿以为够公主在附和自己,趁机道:而且驸马还屡次用公务繁忙的借口, 拒绝楚嬷嬷邀请他来公主府,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都没有空睡觉,弄得楚嬷嬷超级生气的。棉儿不谙世事,以为只要驸马和公主待在一块纯粹的睡觉, 就能够生出孩子来。
叮的一声,棉儿蓦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谨慎的觑着公主的表情。
宣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懒得去追究,清楚棉儿的想法不是和自己一处的,顺着她的话说:这样子,本公主应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识趣的驸马。
棉儿紧张的心情一懈,不嫌事大的鼓舞道:对!公主说的对!最好要驸马夜夜过来侍寝。
宣城打定主意,拳头往手心一拍,吩咐道:你去叫个小厮,让他去驸马邸替本宫传令。就说本宫要吃城南什锦斋的桂花糕,城北的甘蔗,城西老苏家的叫花鸡,城东的小金桔。让本宫的夫婿,驸马亲自去买,不许假借他人之手。夫婿两个字特意加重的语气。
得嘞!棉儿欢喜的应诺,奔着去。
从京都城西到城东,再从城南到城北,一个来回,加上排队的时间,就算是坐着马车,少说也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再兼这头顶毒辣的太阳,不要人有多难受,也得折腾一身汗出来。
棉儿感叹公主的聪明,竟然想到这么绝妙的方法来。
看那驸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她们家公主!棉儿解气的想着。
舒殿合收到指令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今天因翰林院的事情耽搁了,她回来的晚,以为自己会错过公主府招她过去夜寝的人,免了一次找借口,没想到公主会有后招。
她接过侍女的奉上的茶,一路回来的干渴和疲惫一扫而光,摸不清这个公主的莫名来路。
公主府的小厮将指令送到之后就回去了,所以向驸马传达的人是驸马邸的长史。
他候在舒殿合面前,提议道:此时要出去买公主想要的东西,怕是来不及了。不如明天老奴命个小厮,去替驸马办妥这件事,驸马再拿着东西登门?
舒殿合可没有漏掉那突出的夫婿两个字,知是公主刻意给她出的难题,不应付不行,摇了摇头道:公主的命令你敢违抗?
老奴多嘴多舌了。长史垂下头去。
舒殿合放下茶盏,料想明天翰林院也没有什么事,到时候她先去翰林院应个卯,再去为公主办事也无妨。
翌日,宣城知道驸马收到命令之后,百年一见的安分了一点,没有上梁摸柱,下窜掏地,也不念叨这几日一直穿男装想出门的想法了,在公主府里乖乖等着舒殿合上门。
连棉儿都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起驸马的能耐来。
能让她们家主子这样乖巧的,这天底下以前也就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皇上,而如今又多了一个了。
宣城知道舒殿合不会太早办到那些事,只从午觉睡醒后开始等,一直等到了金乌坠落西山,繁星与烛火共同点缀人间,也不见仆人来回报驸马上门了。
她终于不耐烦了,催促着棉儿派人去问的时候。
但听一声公主府门前马儿嘶鸣,她等的驸马到底是迟迟到了。
舒殿合甫一下车,就先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公主府的仆人,嘱他拿去给公主。
再看她的人,仿佛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般,满头大汗,脸色微红,汗水顺着她的眉角下颌直往下淌。若是她肯拧一拧自己的衣领,可能还会滴下水来。
七月,赤条条行在街道上的马车,犹如会动的火炉,吸足了来自太阳眷顾的温度。出门时载着的冰盆,没有多久就化了。别说是人了,几乎连马都要脱水了。
楚嬷嬷一看驸马这么狼狈的过来,就知道是谁的主意,连忙让人为驸马打来凉水,洗濯面容,又问驸马要不要去换下身上的官袍。公主府自然有备驸马的衣袍。
舒殿合摇了摇手,仍然能保持着端容尔雅,洗净脸之后,掸平衣袍上的褶子,连水都没有顾得上喝一口,径入公主府内院。
她看到公主的时候,宣城正从她带来的篮盒中,拿出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看过去,验证是否是自己指定的店家买来。
宣城一见她来,放下东西,嘟着嘴说:慢吞吞的,本宫的叫花鸡都凉透了。带着丝丝责备。
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买来的东西,却遭到嫌弃,舒殿合不怒反笑道:不是臣故意拖延时间,不肯为公主采买,而是什锦斋的糕点太过抢手了。每一出炉,都被百姓蜂拥抢走,臣排队许久才轮上的。
噢?是吗?宣城故作不知,瞧了一眼舒殿合身上总是一丝不苟的官袍,问:你为什么不借着官势,让老板先给你一份?
舒殿合沉吟半晌,道:这样不好。听起来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她是不会大意做这种事的。
棉儿迟钝地给驸马,在公主的身边置了一把椅子,舒殿合坐下来,肩头显而易见的一松,想是真的累了。
呆头鹅。宣城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嚼舌道。
打开什锦斋的纸包,从里拿出一块酥松绵软,上戳红点,让人见之生喜的桂花糕来,送入口中,桂花香气混和着甜丝丝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口腔。
这甜味里,既有来自桂花糕的,也有来自心底的。
不过驸马没叫本宫失望。
公主喜欢就好。舒殿合闻言一笑。
内院中的烛火越发明亮,舒殿合脸上的汗水都干涸了,穿堂风带来清凉,暗香浮动。
宣城突然想到什么,问:驸马忙了一天,用过晚膳了吗?她不见楚嬷嬷的身影,应该也是去给舒殿合备吃的了去了。
未曾。舒殿合说。
她今天一天都在为宣城张罗吃食,午饭都是在街道上随便吃的。买齐东西之后,怕公主久等,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否则身上也不会那么多的汗水。
要不要留在公主府上一起用?宣城为了弥补一下自己的良心,向他发出邀请。
舒殿合一犹豫,抬手投足间就能感受到身上那讨嫌的累赘黏腻。别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她万分嫌弃自己有一点点不干净。
不了吧,臣身上满是风尘汗渍,与公主同桌进食,恐对公主不敬。
她借口找的太好,让宣城分不清真的是这样,还是另外不愿与自己相处。
宣城轻挑眉尾,正打算准他走。
不然,臣明日衣冠整洁之后,再来叨唠?
这话又太客气,像是对一个拜访的主人,而不是与自己的妻子说话。
随便你。宣城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打着,吐出三个字。
等楚嬷嬷准备好洗澡水之后,舒殿合已经走了。
驸马的脾气真是好呀。人去楼空之后,棉儿不知道打那冒了出来,望着门口,由衷感叹道。
没有留意到之前还为驸马冷落公主,而怂恿公主教训驸马的自己,轻易就做了墙头草。
宣城对她的话不屑一顾,将舒殿合给自己买来的东西,一一打开,每个都试了一口。
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么好吃,连桂花糕都没有第一口甜了。她皱着眉头,想不清是什么缘故,转手将那些东西赐给棉儿吃。
棉儿受宠若惊,再三确认,得到宣城的肯定,喜不自禁地收下那些东西,同时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公主为什么不留下驸马?
他不喜欢,不勉强。宣城轻描淡写地说。
棉儿不解,但这话落进听的懂的人的耳朵里,则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巧走过来的楚嬷嬷,不由自主的拧住自己袖子,忧了心。
蜡炬从头燃到底,鸡鸣声没,短暂的清爽凉意过后,艳阳再次炙烤着大地。
一时一日,一旦在意起来,便会觉得时间过的异常缓慢。
又到傍晚时分,天边落霞与檐角交相辉映,京都陷在一片祥和气氛中。
舒殿合如约而至,楚嬷嬷早就备好了一桌菜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不哭哭,评论就骤然减少,果然是爱哭的孩子有糖吃,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写的不好,心灰意冷。
第51章 鸿门宴
舒殿合这次出场, 总算换下了那身刻板的官袍。
外套一件薄纱暗沉褙子, 内里上裳下裙,手里单执一把纳风折扇,是京都男子盛夏时兴的打扮。
她很少穿扎眼的衣服, 就像要故意把自己藏在人群里一般。若不是她那实在是藏不住的脸和气质, 就按她那寻常的穿着,和凡夫俗子差不多。
但是翻过来一说,都穿一样的常服了, 她还那么与众不同,光听着就令人生气。
宣城很满意,留意改变自己的妆束,也算他是真心来的, 不是敷衍自己。
席上无话, 各顾着自己碗里的饭。
宣城吃饭不讲究礼仪, 喝退了要给自己布菜的棉儿,举筷肆意的在盘碟间乱晃,杯盘叮叮铛铛, 似像在打仗一样,公主便就是那幕后坐阵指挥的将军。
另一头的, 驸马又是那么斯文, 一著一啄都带着优雅,咀嚼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细细吞咽。
一动一静,明明桌子没有画上界限, 两人却像是约好了一样,互不相犯,怎么看也不像对夫妻。
楚嬷嬷看着更加忧心。
这席菜是楚嬷嬷特意准备的,荤素兼有。因宣城喜荤,又喜甜,所以荤菜的份数要多于素的,而且每道都带着酱色甜味。
不知道怎么回事,席到一半,带甜味的荤菜全到了公主的面前,而驸马下箸的也大多数都是素菜。
楚嬷嬷见驸马吃的少,以为他不好意思伸手到公主面前夹菜,拿来公筷,夹了一块带着表皮微焦,嫩滑的肘子肉,到驸马的碗里。
舒殿合愣一下,向楚嬷嬷道谢。
他的多礼,让楚嬷嬷面色一松,劝道:驸马身体瘦弱,合着应该多吃点的。
舒殿合似笑非笑,客气道:慎平时也吃的不多。
宣城看在眼里,没有说什么,只觉得餐桌上安静的过分,多了一个人又不习惯,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想了半天,才启齿问:翰林院很忙吗?
舒殿合婉拒了楚嬷嬷要再次给她夹菜,她已经有半饱了,正好放下碗筷,闻得此言,忆起来这是她履职之后,第一次留在公主府里这么久。
尚可,杂务偏多。
宣城哦了一声,再无他话。
用餐后,舒殿合看左右无事,又想用有公务要处理的借口回驸马邸。
宣城知他待不住,抢先开口道: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本宫不耐看到你。顺势给了舒殿合托词。
舒殿合如蒙大赦,接过话,便辞行而去。
刚走到重门,楚嬷嬷走上来,对她请道:驸马慢走。老奴有些事,想与驸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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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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