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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心[末世]——未有雨(27)

    谢从心恍若未闻,眼中爆发的情绪非常强烈,拉着板机得食指眼看就要扣下
    裴泽却在这时抵达他身后,手臂穿过他按住了枪身。
    从大学中相遇至今,谢从心随时随地都保持着常人不可企及的从容睿智,这样的人却在看到这个瓶子时骤然失态,裴泽按着他另一边肩膀,按着枪的手转而抵住他的食指,使他无法扣下扳机。
    谢从心不肯松手,但裴泽力气远大于他,两相较力间裴泽将他举起的手臂扣回胸前,低声道:瓶口有口红,她喝了。
    没有叫他冷静,也没有叫他住手,这个答案令谢从心紧缩的瞳孔骤然放松了一周。
    意识回笼中感官放大,短暂的片刻中甚至清晰听到了胸腔中心脏的跳动,那声音咚,咚,咚,咚,砸在耳膜里,渐渐将他的理智砸醒过来。
    赵蒙哭嚎着向后爬去,手撞到周敏的尸体,才从被枪指的恐惧中回神,喊道:她喝喝嘞
    谢从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开了枪。
    裴泽迅速接住枪松开他,赵蒙正要松口气,裴泽却再次将枪口指向了他!
    一瞬间的动作使得所有人又是一惊,谢从心僵硬侧过脸看向他,裴泽淡淡道:问吧。
    他夺枪并非阻止,只是怕谢从心冲动之下做错决定,然而谢从心却已经不想再问。
    他很少失态,二十三年的人生加在一起也寥寥无几,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理智解决,哪怕是十五岁那年苏时青将当年的所有事情告诉他时,他也不过是沉默了三十秒,随后冷笑了一声而已。
    亲眼所见所带来的情绪感官远甚于耳闻听说,使他在一瞬间回忆起那些事情的细节。但自愿与被迫,赵蒙夫妻和当年的他们并不一样,他不该在此刻代入自己的情绪。
    谢从心平静了下来,视线从裴泽脸上挪开,重新居高临下看着赵蒙,竟然勾起唇角,冰冷讽刺道:这是病毒原液,喝下去必定感染,赵夫人既然自己想死,赵老板就不用替她难过了。
    第38章 烈焰
    谢从心的声音并不算大, 但病毒原液四个字天生自带大写括号, 两个保镖当即大骇着退了三步之远, 像是怕那液体隔着空气也能把人感染。
    程殷商愕然道:病毒原液?
    赵蒙反而是表情唯一没变的那个,抱着周敏的尸体,同她脸贴着脸, 哭得一抖一抖,还在重复那句话:我晓得你能救她滴我晓得滴你为什么否救她敏敏哇
    人若自己找死,凭什么还要别人来救,谢从心慢条斯理道:我不仅不会救她,也不会救那个什么越越。
    赵蒙顿时止住了哭, 瞪大眼睛看着他。
    谢从心恻然一笑:我的确有抗体, 但我不会给你,你夫人死了,孩子也活不了。而且你刚才碰到了你夫人的血, 马上也要被感染了。
    他一字一顿如同恫吓, 赵蒙呼吸都忘了,哆嗦着抬起手,这才发现手在方才的后退中不小心按在了周敏身下的血泊上,五指猩红, 那血如同无数细小蛇蚁,正顺着他粗糙的皮肤纹路, 缓慢渗进他的血管之中。
    赵蒙猛得倒抽一口气,谢从心又森森然道:赵董想怎么死?子弹?还是跟尊夫人一样,一刀穿心?
    那语气配合这一地的血和走廊上昏黄的灯, 惊悚如真实的深夜鬼故事,赵蒙呆若木鸡,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有
    对,我有抗体,重城偷来的,谢从心将病毒原液的瓶子一抛,玻璃瓶落地后咕噜噜滚至赵蒙面前,陈医生想要抗体,就利用你们来对付我,现在他跑了,尊夫人死了,你的孩子早就感染也活不了。不如我送你一程,下去跟他们团聚?
    赵蒙本已经快要背过气去,却突然不知被他哪句话刺激,梗着脖子大喝一声:你有!你有抗体!你不救他里我我跟你拼嘞!
    他朝谢从心扑去,但裴泽就在谢从心身后,怎么可能让他靠近,枪管抵着赵蒙手腕轻轻一敲,就将他敲得发出一声惨烈尖叫,又跌坐回了地上。
    而谢从心也得以确认,赵蒙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了,否则不会到这个地步还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将今晚的所有串联起来,一个赵夫人不可能伤到他,也不可能逼他交出血液抗体,陈海总不会是觉得他有这样的善心,真的会把血给赵夫人喝,更何况他的血虽然让裴泽等人免于在电站内被感染,却不一定会对已经感染的人起作用。
    而那个装着病毒原液的玻璃瓶,形状口径颜色甚至标签,都与当年用过的一模一样,以至于他明明只看过档案照片,也能立刻回想起来。
    陈海就像是在对他示威,笃定自己会因为这个小小的瓶子失去理智,可他准备这么多,总不会只是为了看他失态,那么后手会是什么?
    谢从心突然一顿,转身看向那两名还站着的保镖。
    末世中钱如废纸,这两个人为什么还要保护赵蒙?
    房间里照出来的微光打在两人脸上,两人都拿着枪,察觉到谢从心的视线,其中一名竟然对他微微一笑。
    便见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缓慢抽出,指缝间带出一枚黑色的纽扣大小的东西,谢从心从未见过,却在千分之一秒之间意识到那会是什么
    裴泽!
    趴下!
    他尚未收音,已经被裴泽按着朝右侧房门猛地撞去!
    耳畔石破天惊一声巨响,整个三楼被巨大气浪贯穿,所有房间的玻璃窗骤然碎裂,地毯碎屑与墙壁粉尘撒了满天,落进冲天而起的火光之中,烈焰狂风暴雨,顷刻吞噬了半条走廊!
    两人抱成一团倒地,裴泽身材高大,将谢从心的脑袋按在怀中,后背替他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
    直到爆炸声停歇,怀里谢从心一阵猛烈咳嗽,裴泽立刻从他身上让开,将他拉了起来。
    没被炸|弹炸死,肺却差点被裴泽压爆。
    谢从心咳得撕心裂肺,颅内被冲击波震得嗡嗡作响,视网膜上噼里啪啦一阵金光,整个人都处于一个不知今夕何年此地何处的混乱状态里,裴泽扶着他的肩膀使他坐直,道:调整呼吸,不要用嘴。
    谢从心明白他的意思,旅馆内布料众多,火势蔓延速度惊人,走廊已是火海汪洋,浓烟正不断涌进房间,用嘴呼吸会使粉尘进入呼吸管道。
    爆|炸太过突然,发生在狭小走廊间,那两名保镖和赵蒙也不知如何了,裴泽起身关上被撞开的房门,又去卫生间里打湿毛巾,递给谢从心示意他捂住口鼻,随即踩着满地玻璃渣至窗边观察地形。
    旅馆一共三层,建筑结构第一天住进来时就已经仔细看过,楼层不高,每个房间的窗户与右侧房间不过一步半距离,空调外机箱并排排列还算均匀,一二楼都装有外凸五公分的铁网防盗窗,可以落脚,容易攀爬。
    火已经烧到了房间门口,裴泽道:从窗户走。
    谢从心纵然恐高,但也明白这个时候从走廊走太不安全,点了点头,问:周副队他们呢?
    当时他们的位置距离周安和程殷商所在的楼梯口还有点距离,那保镖离他们更近,既然他们没事,以周安和程殷商的身手应该也不会有事,很可能已经顺着楼梯下楼,裴泽道:去楼下汇合。
    大火之下整个房子的墙体滚烫如同铁板,浓烟自窗户窜入夜色高空,裴泽与谢从心前后从窗户翻出,这一侧房间背向正门,底下不见守车的彭禾,也未见程殷商与周安。
    谢从心强迫自己不去看十米开外的地面,跟着裴泽在两扇窗户之间小心移动,试图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火光会引来被感染者。
    所以要尽快离开,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像在催促,谢从心恐高,不能再加速了,因而裴泽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加快速度,也没有加大每一步之间的距离。
    三楼和二楼之间有一步半的断层,没有合适的着力点,谢从心必须在无处可踩的情况下手握防盗窗向下移动三十公分,这个动作对于臂力的要求非常高。
    裴泽率先下去,站稳后放开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道:下来。
    谢从心微吸了一口气。
    裴泽能托住他。
    这个认知源于电站中那一跳,也源于他此刻给自己的心理建树,他必须信任裴泽。
    谢从心双手交替松开,身体缓慢下移,裴泽的手臂非常有力,紧绷的肌肉隔着衣服贴在腰上,替他分担了大部分重力。
    顺利踩住二楼的防盗窗顶部,气息微喘中,谢从心向上看了一眼。
    距离地面还有六米左右的距离,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三楼彻底烧起来了,浓烟滚滚涌入天空,如同乌云一般遮天蔽月,偶尔有火星擦着身体掉落,像是夏夜里零星的萤火。
    其他人不知如何,但赵夫人的尸体必然已经成为了这火焰的养料,再过一会,就会化成灰烬,彻底消失。
    谢从心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突然道:病毒入侵神经,我的抗体救不了她。
    说完自己先怔了一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有一点像裴泽的说话风格。
    他偏头看向裴泽,裴泽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正低头去看下一个落脚点,闻言也只是淡淡道:嗯。
    他将更近的空调机箱让了出来,自己多动了二十公分,跨至隔壁窗户底部,伸出手示意谢从心扶着下来,漆黑瞳孔中波澜不惊,没有半分对这件事多言的意思。
    谢从心静静看了他半秒,才伸出手去,握住他在夜风中也温热干燥的掌心向下移动。
    裴泽的感情太淡薄了。
    他救不救周敏,能不能救周敏,裴泽并不在意。
    谢从心撑着他的手跨至邻窗,突然又问:为什么送他们去市区?
    话题跳跃太大,裴泽手臂顿了一下,待谢从心平稳落至二楼空调机箱,才面无表情道:我是军人。
    谢从心道:你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嗯。
    两个人的对话如同打哑谜一般,却互相都用最少的字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因为是军人,无关个人情绪,保护弱势群体是责任,所以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我想这样做。
    距离地面已经不到两米,裴泽正要落地,忽而背后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了防盗窗铁杆上,第二枪接踵而至!
    裴泽反应迅速,当即抱住谢从心朝地面跃下,落地后护着谢从心后脑就地一滚躲开了第三发子弹。
    两人即将滚至墙角时,裴泽抽枪朝子弹来的方向扣下板机,砰砰两发子弹没有打中,但成功逼得对方躲闪,借这半秒空隙他松开谢从心,道:躲好。
    旋即他躬身起步,抽出军刀朝着那人攻去
    是引爆炸|弹的那名保镖,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也不知是如何从火海中脱离的,竟然比他们先一步到了一楼。
    互相都有枪和刀,夜色中枪声接二连三。
    周围没有其他掩体,谢从心从陡然坠落的晕眩中扶着墙起身,旅馆楼下厨房有煤气管道,遇火随时可能爆|炸,他绕至隔壁超市,拉开后门进去。
    火势已经从旅馆蔓延过来,窗玻璃在金属框中受热膨胀,碰一下都可能炸开,室内不能多待,只能希望裴泽速战速决。
    两人打得激烈,那保镖身手非常不错,被裴泽近了身也没有明显落于下风。谢从心贴着窗观察外头的战况,两把枪子弹数量都不多,剧烈打斗中没有时间更换弹匣,已经弃用,两人各执一手金属利刃,在月夜下发着细微的光。
    谢从心看了一会,忽而发现两人身后的夜色中人影耸动,是被火光吸引来的丧尸!
    那数量一眼望去竟然不比他们在三峡电站里遭遇的少,裴泽手上只有一把54,必然应付不了这么多。谢从心迅速走进仓库,想要穿过超市去前院找彭禾等人,然刚走至仓库与售货处的交界处,轻微脚步声自左方而来。
    谢从心停下看去,赫然是一身白大褂的陈海!
    金丝眼镜,黑发是染过的,年近半百,脸上的细纹无法遮掩,但学者的气质又使他看起来有几分风骨,白大褂的款式谢从心再熟悉不过,左胸上还印着国科院的六晶孔雀蓝标志。
    陈海对他微微一笑:生日快乐,从星。
    第39章 话长
    那是真的是非常微妙的发音差异, 但陈海刻意强调了尾部的鼻音, 便使之区别开来。
    谢从星, 谢从心,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陈海念出了前者, 而他早已选择了后者。
    谢从心与他对视了两秒,才回以一个针锋相对的笑容:生日昨天已经过了,许医生,还是说,陈助手?
    是迟了一点, 本来打算昨晚对你说的, 可惜你病了,我不想趁人之危,陈海推了推眼镜又道, 按照辈分, 你可以叫我一声陈叔叔。
    陈叔叔?谢从心发出一声短暂鼻音,挑着眉目光戏谑,我以为按照职称评划,我叫你陈助手, 你叫我谢院士,这样更加合理。毕竟我们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谈不上辈分两个字。
    陈海眼中不悦一闪而过,伶牙俐齿,苏时青就是这样教你的?
    谢从心微笑道:只敬值得之人, 老师确实是这样教我的。
    陈海:
    要论言语,鲜少有人能讲过谢从心,陈海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笑容,就像是长辈包容无理取闹的小辈一般,温和道:从星,我不是来与争这一点口头胜负的,你明白吧?
    当然,站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前院的枪声和彭禾的怒骂,看来前面的情况也不好,谢从心朝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道,陈助手想来没这么闲,我本人也没这个空。
    担心他们?陈海注意到了他这一息间的目光,别担心,现在还不是很多,是送给他们的见面礼,作为他们把你送到这里的感谢。
    谢从心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字:现在?
    我在三楼地板上洒了点东西,陈海笑了笑道,三|硝|基|苯|酚,易燃易爆,关键是燃烧后的味道,他们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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