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首日,哆嗦太守孙廉在东厢房外头哆嗦了一上午,一肚子话没倒出一个字,摸摸脖子,又灰溜溜缩回去了。
于是大狱里头接着抽,夜晚李守义接着嚎。
至第三日,孙太守拐弯抹角问李守义的情况,祝政当下撂了脸子,吓得孙太守扑腾就跪下了,再不敢多问一句。
已过七日,每日里连哀嚎声都没了,只入夜留着细微的痛楚低呻,这下刘肃清在牢里哭得更响了,听哭声,李守义这伤势着实不轻。
第八日,祝政估摸着差不多了,将计划和常歌摊明。
这天下午,孙廉实在扛不住,哭哭啼啼闯了东厢房,没见着祝政,顺着内侍指引又到了大狱审讯室。
审讯室里潮湿阴暗,壁上刑具一应俱全,常人看了都头皮发麻,祝政也不知怎么想的,在这种地方泰然坐着,好像坐在高山飞泉边上,对着棋盘,悠然自弈。
孙太守进来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他只耐心听,研究棋局,一语未发。
过了半晌,许是孙太守求累了,祝政捏着白子的指尖方才顿了顿,侧脸问道:孙太守百般开脱,莫非,你对此事内幕,知之更深?
孙廉当即大跪,抖如筛糠。
祝政也不同他客气,做戏便要做全套,审讯官当即拿着刑具上前,摩拳擦掌的。隔壁审讯室一直断断续续的哀嚎声,忽然变得刺耳起来。
再怎么说孙廉也是一郡太守,祝政倒不会真的直接动大刑,仍保持着明面上的礼节,传人上了笔和纸,让他自己招。
那纸在孙太守手里翻来覆去,揉得都要烂了,愣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祝政只当没看到,假装沉迷于棋局当中。
拷打声忽然停了一阵,室内安静地只剩下落子声音,忽然自隔壁,传出一句问讯:我再问你一遍,为何深夜出城,到西南角楼?
听着是常歌的声音,只是隔着厚墙,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大真切。
孙廉动作当即一顿,难道隔壁正在审李守义?
他看着是对着白纸在发呆,实际上他屏息凝神,正竭力听着那点模糊的声音。
李守义答:属下已说过多次
常歌不徐不疾:再说一次。
瞭望楼同西南角楼对望,各有一暗纹绢帛,瞭望楼上轮值的士兵看了人头幡,对着绢帛译好,再呈送给我。排班兵士多数在围困中阵亡,眼下知道此事的,仅我一人。我深怕此事败露,不敢冒险告知他人,只能以身试险夺取绢帛。谁知当日军务缠身,去晚了一些,正巧同先生撞上
常歌复而又问了数次,正着问反着问,拉东扯西又跳回来问,不住消磨李守义的耐心。
李守义答得越来越崩溃,但所述所言,语序、用词,分毫未差。
这边审讯室里,孙太守安静听着,额上不停冒汗。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鞭笞之声,接着又是一声撕心惨叫,这声叫喊又尖又凄厉,仿佛就在耳畔一般。
祝政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此局,黑子已是死局。
吵嚷的尖叫声中,他轻声问:孙太守。李守义所说,你可听得清楚。
第33章 骄阳[倒v结束] 不知是谁裁下了一截骄阳,才能制出这么个明烈胜火的人。
孙廉咽了口口水, 没敢抬头:李都尉已复述数次,字字句句均无出入,想来是实实话。
放肆。
孙廉慌忙跪地,鼻尖都要贴上地面。
只听隔壁哀嚎、抽鞭之声渐定, 室内诡异地安静了片刻。常歌声音再度模糊传来:李都尉记性不错, 这几日我翻来覆去问了多次, 皆是一字不差。
李守义平静道:字字属实,再问多少次, 也是如此。
常歌轻笑一声。
他放慢了语速, 轻飘飘道:各国间者、斥候、密探之中,我向来最恶滇南密探,李都尉, 你可知是为何?
隔壁审讯室死一般寂静,而祝政这间审讯室内,孙廉更是跟个蛤蟆似的趴着,动都不敢动。
常歌悠悠道:滇南密探, 小时候玩蛊玩毒长大的,我们这些刑讯逼供的招数,与他们而言,不过是过家家, 几乎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我厌恶滇南密探,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出任务之前,会想好一套说辞,人人熟读背诵, 无论你如何逼问拷打,都是同一套说辞, 甚至连说梦话都一字不差。
孙廉听到此处,顿时揪紧了掌下白纸。
李都尉,人在叙述回忆的时候,有所出入、顺序颠倒,本是常理。反而刻意诵读背下的东西,才会句式用词都不变,字、字、不、差。
常歌语气平缓,却莫名将孙廉吓得一惊。
属下无言以对。李守义道,滇南密探如何,属下未曾接触过。只是属下这几日所言,句句属实。
很好。骨头够硬。
常歌不徐不疾,转而问道:你说一切皆由你主谋,那我问你,这暗文绢帛,也是你亲手选的么?
当晚,绢帛被一青衣女子掳去,只留些许残片,残片不足一掌,很难能据此推测些什么。
李守义犹豫片刻,应道:是。
大胆!
常歌当即拍了桌子:你自己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李守义沉默了会儿,估计是正在查看常歌出示的东西,看后方道:属下属下属下不知这是什么怪字。
常歌冷笑:认不得了?刚不还说,暗文绢帛,是你亲自挑选的么?李守义,你在襄阳城外向我询问五音八声旋宫图时,分明不懂音律,又怎会用琴谱做暗文!
这
你含含糊糊,究竟要包庇谁!
鞭笞惨叫声又起,这回叫得太过凄惨,孙廉听着,双手几乎要抠进地面。
通敌叛国。祝政声音沉稳,只是听着无比疏离,即使是公卿氏族,也是掉脑袋的大罪。孙廉。
祝政倾下身子,口吻不容置疑:抬起头来。
孙廉瑟瑟缩缩抬了头,只见祝政一双黑泽眼眸沉沉注视着他,那眼神太深,让人完全摸不透他所思所想。
孙廉。看在你在襄阳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不动刑。可你二人相互回护,我是着实没了耐心。
祝政开口:我问你。这襄阳城,是可以缺你,还是可以缺李守义?
他的语气无比温柔,简直温和地有如低语,说辞却寒得让孙廉有如雷击。
孙廉呆然片刻,只听得隔壁火炙、鞭笞之声不断,李守义被折磨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端端起身,双目却早已湿润,而后深深伏地,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谢先生点拨。
孙廉几欲哽咽,平息片刻方才继续说道:通敌之事,是我交待了亲厚的士兵在西南角楼记人头幡绳结和数量,再由我自己对照绢帛整理出译文,此事除我之外,并无他人知情,记录的士兵不知其中缘由,李都尉更是浑然不知,还请先生明察,处决我一人即可。
祝政敛眸,朝身边人吩咐:去给孙太守换张新纸。
孙廉写得不慢,不出半个时辰,祝政已拿到了完整的罪己诏。他略扫一遍,轻叹一声,而后缓步走出了审讯室。
铁栅沉沉关上,冷暗的屋子里,只留下孙廉一人,长跪不起。
*
认罪状上,孙廉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夏天罗重伤,之后襄阳围困,城里一开始还算有序,后来粮食吃尽,连街上树皮都剥干净了,襄阳城内开始易子而食。这还是文明克制的,有些蛮横的,直接提刀上街砍人,之后拖走。
襄阳突逢大难,孙廉急在眼里,更痛在心中。
他在此数十年,有许多人更是他看着从总角儿童成长、娶妻、生子襄阳民众平时也没将他当官老爷,只喊他老孙头,好像他就是隔壁街上的和蔼老头,只是住在官署而已。
老孙头治理农桑尚可,征战之事他真是一窍不通,襄阳围困不出三日,他的求救文书一封接着一封,八百里加急朝都城发,甚至天上飞鸽、水鬼传信、游侠带书,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
只是魏军像能未卜先知一般,他传出去的消息必定会被拦截,令兵、水鬼或游侠定会被重伤,再丢回城下。
伤心无望之际,孙廉恳切写了数千字求和文,拖令兵带了出去。不出二日,令兵又被魏军重伤丢回,身上揣着撕碎的求和文书。
而后孙廉递了数封求和书出去,皆被撕碎打转。他哀声叹着,再复数封求和信函,恳求百姓无辜,至少能开城片刻,放得百姓出城。这一次,令兵依旧被打转,但这封放百姓出城的邀请,不翼而飞。
这时候,魏军开始在城外堂而皇之建造瞭望楼,一开始孙廉还不知其意,瞭望塔楼落成那日晚上,忽然有一羽箭透窗而入,直接射在他书案之上,尾端缀着一绢帛。
绢帛中以蝇头小楷写满了字,开篇便是角楼上挥舞火把,不同挥法对应不同天干地支,天干地支相互组合,又与汉字一一对应,更详细写明了两方沟通的时辰、方法。
依他所言,祝政派人在孙廉方枕之中找到了绢帛,只是本该写满暗纹的绢帛,早已被人换做一张寻常锦布。
这位好心办错事的孙太守,一举一动都被盯得清楚,那绢帛,说不定早就被掉了包。
李守义被放了出来,知晓前因后果之后,亲下大牢探望孙太守,只是孙太守一直避而不见。
下大狱的七日间,李守义的确咬定是自己所为,不过每日并无刑讯逼供,什么鞭笞、哀嚎之声不过是幼清空挥掣电鞭,莫桑玛卡仿了李守义的声音,做的一出戏罢了。
审讯那日,两个房间听起来相隔相邻,实际上中间还夹了一个空屋。
常歌先传了李守义在最左侧问话,莫桑玛卡和幼清在中间的屋子里做戏,最右侧审讯室,才是孙廉祝政所在那间。
明面上,是常歌审李守义;实际上,是拿这出苦肉计为基础,由祝政审孙廉。
孙廉招供,李守义这边的情况,祝政也推测了个七七八八他守着西南角楼,恐怕早已猜测怀疑过,火把和人头幡之间的关系。魏军大摆奇门迷阵那日,他同常歌一样,望见再度挂起的人头幡,即刻明白了通信手法。
上次祝政要惩处孙廉之时,李守义就主张襄阳已失了夏天罗,此时断不能再失去孙太守,再加上李守义至襄阳以来,多受孙太守照拂,这才先祝政一步到达瞭望楼,打算销毁证据,或是为其顶罪。
瞭望楼抓捕当日,那绢帛确实被青衣女子抢走,常歌虚晃一招,亮了手里的锦衣人衣料,谎称是绢帛碎屑。
至于绢帛上写了什么,常歌压根不清楚。他不过是早知晓李守义不通音律,刻意说是琴谱,来诈李守义。
李守义复原职之后,依旧数次求见祝政,意图为孙廉求情,都被祝政沉脸吓了回去。
对此,常歌说李守义这人,忠义是真忠义,驴脾气也是真驴。
此事告一段落,常歌闲不住地去襄阳城西大营晃悠,说着什么援兵不如练兵,好好整顿整顿襄阳守军才是正理,天天早出晚归,整日整日泡在军营里。
祝政起初不让,强令常歌待在东厢房休息。
结果白苏子按时来行针的时候,见着一个弱柳扶风靠在床榻上、眉眼间都是流转韵致的常歌,惊得银针都摔地上去了。
祝政头疼,从此禁止莫桑玛卡进入东厢房,更不许他扮成常歌的样子掩护他逃出东厢。
对于常歌往军营里跑的事情,他见管不住,只能惯着。
有几日,他刻意踏着极早的时辰来,天都没大白,常歌一见他进了前门,立即从暗道溜了,问就是今日城西大营有特殊训练,非得走。
好像是刻意避着他一样。
五天后,处置孙廉的文书和加封常歌的钧旨一道降了下来。
祝政在东厢房里没见着人,直接去了襄阳城西大营。
城西大营本是魏军的摩骑营地,常歌见搭得不错,一眼相中了,魏军撤军后,他让陆阵云把襄阳城还能动弹的老兵新兵都捞过来,如火如荼地操练起来。
襄阳楚军什么样,祝政心里本是有底的。
他才来襄阳,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军营踏勘,这才发现粮草断了许久。
那时候,襄阳驻军里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了快两个月,主将夏天罗又重病不起,襄阳大营和霜雪打过的麦田一样,死气沉沉的。
这回祝政距大营还有二里地,就听得里面呼喊喝喝,像是突然回过来一口活气。远远一望,各营各伍的士兵分工有序,远处营盘里还隐隐地唱着军歌,整个军营士气忽然焕然一新。
他还没进大营,陆阵云骑着快马一溜烟跑了出来,下马就行了个礼,祝政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只问道:常歌在营里么?
在,我带您去。
为免惊动他人,祝政还特意在大营外下马,徒步走了进去。
这时候休息,各个校场之上,没在整齐划一地操练,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帮围在一起呼喝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在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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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万里定山河——蕉下醉梦(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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