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舟被他自来熟地拖上马车。
一路颠簸中,鲁肃才总算道出所谓怪事的实情
此前鲁肃为避袁术的祸害,将家人安置在吴郡曲阿,一切家务都由其夫人操劳,他自己准备随周瑜投靠孙策。
不想就在这两年间,他的夫人却出一桩奇事。
年末的时候,我夫人怀了孕,三个月的肚子就像别人五个月的模样,孕吐也胜过寻常孕妇。巫医只说是孕有双子,不想其后就逐渐见红,不仅胎儿没保住,还
说到此处,他眼中罩上一抹愁云:连稳婆都吓住了,说是只产下一堆成串的水泡,没有半点人形的样子。
周晖只知道他家有怪事发生,却不想这么骇人听闻,十分惊奇:难怪要找阿隐了,听说他在妇人病上颇有见地,尤其擅长生产的疑难杂症。
蹙眉细听的李隐舟脸上再挂不住笑。
他居然是以产科圣手的形象闻名于江东的么?
望着鲁肃挺秀的眉目,李隐舟顿时有种物伤其类的同情,他只是被讹传了三年,鲁子敬可是被误会到了近两千年后。
鲁肃对自己的身后名浑不知情,眉目带一丝怅惘:那时巫医都说夫人是不祥之人,劝我另娶他人,可我始终不太相信,还是想和她有个孩子。但祖母年事已高,她听信了巫医的话,害怕故事重演,所以至今不肯同意。
他眸中担忧散去,凝为一种淡薄而长久的深情:我想请这位小先生给个说法,若下次依然是同样的结果,以后就不要孩子了吧。
周晖开始还听得滋滋有味,听到最后一句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子敬,这话可不能胡说的,人人都知道你敬重夫人。你既然爱惜她,另娶个妾不就好了。
见对方目光凝然不改,他眸光微闪过冷光,揣摩着对方的忧虑,悄声道:孙将军的夫人也不能再生育,听说孙老太已经替他在网罗好
人家的妾了,谁敢议论你什么,等同于议论他孙伯符,你看谁敢惹他的不痛快?你只管放下眼挑,无人敢非议的。
鲁肃牵动唇角:我和别人有了孩子,她会更伤心。
周晖气得嗓子发堵,索性转向李隐舟:小先生,以你看来,他夫人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生产啊?
李隐舟倒没想过鲁肃对其夫人如此敬爱,即便在开明的现代,无后也是很多男人的大忌,何况这是一千多年的汉末。
不过他所述的这种病倒很容易诊断。
从鲁肃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就几乎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在信息交通不便、医疗技术极端落后的三国时期,这种产科病被当成奇人怪事也很正常。
他忖度片刻,斟酌着字眼开口:也许兄长的爱护,会错害了夫人。
鲁肃眉目一沉,似领悟了什么:你是说我独娶了夫人,将招来旁人的怨恨吗?
李隐舟没想到这位才俊脑回路如此清奇,嘴角抽搐片刻,才维持住镇定的表情:并非。
他简单整理思路,才开口向两个面面相觑的大男人解释其中的玄机。
车轮滚滚碾过石板的路,惊起栖居在檐下的麻雀。雀羽在振翅的细细风声中遥遥剪破夏日夕空,留下一抹幻影般的残痕。
鸟雀一闪而过迅速地飞远,整条街道一时静谧无声。
三人在路口跳下马车,一路走到街角的尽头,还未来得及进门,便见一个毛丫头哭天抢地闯出门。
一骨碌扑到鲁肃脚下。
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夫人她
鲁肃将她半扶半拎地拉起来,见她半响说不清楚话,一把将人掼到周晖身上,迈着阔步飞快地进了屋。
周晖踉跄两步,收着手脚愣愣望着鲁肃的背影:子敬!
小丫头还在悲切中难以收拾,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他无可奈何地转过头:阿隐,要不然你
话音未断,便见对方猫似的一转身没了影儿。
周晖:
他这才后退两步,看着眼前哭得七零八落的小女孩,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她:去买点白饼吃吧,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家夫人到底怎么了?
小丫头含泪取走他手心的铜
板,仔细左右无人,拉着周晖悄悄道:其实是夫人让我假装伤心的,她说主人又请了什么大夫,这些装神弄鬼的人肯定又要胡说八道,她这叫,嗯,叫先发制人!
空旷夕阳中,周晖清楚听见了自己齿关咯嘣碰撞的声音。
小丫头掂着意外得来的第二份酬劳,破涕为笑地和他挥手:我去买白饼吃,您可别告诉旁人!
不等周晖走进去告知实情,便听见门内一声脆响,陶碗碎裂的渣滓几乎迸到脚下。
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你否则休了我杀了我,否则就休想让这些旁门左道之人碰我一指头。
那位少年大夫的声音如瓷上薄薄的釉,清越中带着冷意:谁说我要碰夫人寸分?
周晖快步迈入门槛,正想调和胶着的气氛,却见鲁夫人以匕首指着自己的脖颈,斜眼睨着李隐舟,目光似冷箭锋锐,语气讥讽:难道你也能通神明?
李隐舟已然胸有成竹,却依然冷眉肃目:这种事情何必神明开口?我有一法可避免夫人重蹈覆辙,不过得辛苦子敬兄长。
鲁肃道:要我如何,小先生尽管开口。
李隐舟瞥周晖一眼,示意他退避,才歇口气的周晖不及开口,就被对方严肃的目光劝退出去。
等房内只剩下小夫妻和自己三人,他方凉凉开口:只要你不与夫人圆房。
鲁夫人强硬的表情略愣住片刻,随即冷笑:先生这话和不说有什么分别?
这话乍一听确实有脱了裤子放屁的荒诞感。
李隐舟眼睫低垂,在眸中映出凉薄的影:夫人推想的不错,此事的确和鬼神无关,而是一种病症精血凝于胚胎之中不得化,所以结成鬼胎。此病犯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一旦有了第二次,不仅腹中胎儿仍然不能化形,夫人也极可能因此丧命。
听他说的信誓旦旦,鲁夫人冷凝的目光化出一层微不可察的水迹。
鲁肃将阖家从周瑜任职的居巢县迁来曲阿,为的就是避免流言纷扰,所以她竭力抗拒大夫的来访,比任何人都害怕旧事再次发生。
这位小先生剖腹取子的壮举已经流传遍了江东,她并非全然不信,而只是害怕。心中其实隐约有
一种期盼,哪怕让她也为孩子挨上一刀,她也是愿意的。
但没想到现实仍然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她转眸注视着自己的夫君。
鲁肃却笑:既然小先生这么说,就这么办吧,肃或许命中与子嗣无缘。
他伸手擦去夫人眼角细细的水珠,似玩笑一般:只要夫人以后对肃稍加体贴,不要动不动就吵闹就好。
鲁夫人始终比划在脖颈上的匕首砰然落地。
小夫妻相拥入怀,李隐舟背过身去。
咳。等两人情绪稳定住,他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方才是不是忘记说时限了?
鲁夫人骤然抬起头,朦胧的泪光不可置信地闪动。
李隐舟终于收起冷肃的表情,万分坦然地补充道:不能圆房的时间是一年,一年之后便大可放心,但一年之内如果破戒,以后就真的终身如我所言了。
鲁夫人惊喜的神色瞬间炸开。
鲁肃将她揽在怀中,对李隐舟挑眉,无声息地说了句多谢。
咳咳李隐舟勾勾指头,对鲁肃比划个手势,旋即识趣地退出门。
周晖一个人晾在斜阳中,见李隐舟步履松快,不由目光试探地看着他:你不是之前就说只要避孕一年就好吗,怎么还闹成这样?
李隐舟笑而不语。
其实鲁夫人之前所怀的就是现代医学常见的葡萄胎,这种产科病虽然看上去很诡异,但二次复发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一,只要安心避孕一年,不会影响将来的生育。
就在二人追逐着进院子的时候,鲁肃忽然拉住他,和他商量了这出戏。
既能宽慰夫人,又劝她改了任性妄为的脾气。
后人有一点倒没看错鲁子敬,他的确是个面白肚黑的芝麻包子,很会计算人心。
见他笑得一本满足,周晖更加迷惑:鲁子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得意成这样?
我给他的是无价之宝,他给我的当然要与之同值。李隐舟侧身略过周晖,在斜阳余晖**的光芒中眯缝眼睛,等兄长日后成婚就知道了。
周晖万没料到被一个十五少年嘲笑,不甘心地追上去:怎么,小先生已经想着成婚生子的事情了?
李隐舟并不答话。
在这个人均短寿的年代,十四五岁的青少年已经是婚姻的新生军,但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代结婚生子。
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一个人来,当然应该一个人离开。
烟霞缭绕在眼前,燃透了整个天穹,晚风分拨绚烂至极点的霞光,悄然露出层云后微茫闪动的星辰。
周晖走到他身边:你看什么?
李隐舟歪头给他指了指。
看启明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鲁肃夫人,正史、野史、演义都没有记载,三夫人的说法没有根据,他也只有一个遗腹子鲁淑有明确史实记录。
46、第 46 章
十五的朗月中, 周晖送李隐舟回到吴县。
吴县与曲阿同在吴郡,来去之间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这就是水乡的好处, 换了北方绵延的峻岭或是蜀中登天的山路,邻县之间都如隔天堑, 稍远的乡人便老死不相往来。
一只脚才迈进门, 便听见一声不带波折的送客:先生不在,请回吧。
暨艳埋首于书卷中,头也不抬。
李隐舟以眼神与周晖作别, 旋即踮起手脚, 轻悄地走到他身后。
小少年的眉眼微蹙, 指尖无意识轻扣桌面,似已全然进入书中的世界。
李隐舟屏住呼吸,正准备蹑手蹑足地溜回房间,便听对方冷声道:原来是兄长自己回来了, 不和艳说声话么?
被抓现行的兄长尴尬地笑了笑。
他和张机常有出诊, 师徒两人终日忙碌, 唯有灯下夜话时谈一谈一日的见闻。前几日赶得早,又思量着张机的离开,最后忘了给暨艳留封信。所以在这孩子眼里看来就是师徒两人一起出远门,独留他一个人看家。
一去就是一小旬, 独自留守的孩子生气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暨艳素来很独立懂事,又有陆家帮衬着看护, 李隐舟一贯放心得下。
小孩子这点脾气大概一宿就消了。
思量至此,李隐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随手把行装撂下, 于昏昏烛光中抻抻懒腰: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病人?
暨艳指上力气猛一收拢,遽然回头,见他年轻的兄长大剌剌坐在冰凉的石地上,脊背放松地懒懒倚着院门,目光散漫地凝着入户月色,浑一副对他漠不关心的样子。
恋耽美
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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