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在她眼中,李隐舟还是当初那个见不得台面的小药童,与其师傅张机不可相提并论。但见他今天的气度,早就不比昔日事事小心的怯状,足见学有所成,人有所长,所以不卑不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张机没来,这小子就是当前最能干的人,只能把孙氏未来的希望交托给他。
倒是孙尚香满目不可置信:阿隐,你当真不同往日了,你看见兄长看你的眼神吗,连他都没说动过母亲呢!
李隐舟不置可否地笑一笑。
也是朱深场面圆得好,且孙老夫人虽然佛口蛇心,但却有一种带毒的聪明。
其实阿香你也变了很多。李隐舟掀开数重帘子,弯着腰一束束地卷起来,确保空气流通顺畅,顺手挥散凝滞的香灰。
孙尚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哪里变了,你告诉我。
比如从前说话只敬重孙策,如今孙权也终于能被小妹尊称一声兄长了。
李隐舟指节僵硬片刻,旋即继续动作,收拾完毕,才长长呼一口气:变好看了。
你这人怎么也变得油滑了!孙尚香方才在风雪中寒下的胸口总算暖了过来,眼眸闪动,想问什么,终究停了停,算了,你先给嫂嫂看病吧,嫂嫂
她欢脱地掀开最后一层隔绝人气的帘,露出一个纤细的、苍白的身影。
孙策的夫人撑手斜倚着墙壁,身边唯有个**岁的小丫头伺候着。她眉目沾着细细的水珠,嘴唇虚虚地围着一圈汗,整个人在昏黄的烛火中皮肤几乎可以透光。
小先生。她吃力地坐了下来,习惯地伸出手腕,方才您与慈姑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要可保住这个孩子,名节也好,名分也罢
,我都不在乎了。
嫂嫂又在说傻话了,难道没有孩子,你和兄长就不是夫妻了?孙尚香把小丫头推出去休息,见孙老太已经歇去了,只留下仆人守着,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李隐舟立于她身侧,并没有着急悬脉,反而压低了声音,以几乎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我不用悬脉,但要触碰夫人的腹部,可能还有
你们在说什么啊。孙尚香竖着耳朵仔细聆听,却没听到那个关键词。
年轻的夫人耳尖登时染上一层红痕。
李隐舟也有些尴尬地摸摸下巴,别说是如此一位传统的大家闺秀,就算是开明的现代社会,也有很多女性不能接受男医生对她们做过分私密的检查。
所以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如果夫人实在介意,最后一样可以让阿香代劳,我背过身指点她。
孙小夫人羞红的脸颊有些局促地低垂着。
其实透过孕期略显浮肿的脸颊,可以看出这也是个十四五岁、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也只比自己的小姑大了三四岁而已。
李隐舟放柔了语气劝慰她:夫人不必担心,此间唯有我们三人,小人不会败坏夫人的名节。
不,不必了。她微微抬起眼,眸中盈盈是少女的羞怯,而后则凝为坚定的眼神,还是先生来吧,小姑毕竟不通医理,若是伤到了孩子便不好了。您也请不要拘束。
孙尚香迷惑地走上前,却被一帘垂落的布纱遮断了视野,正想重新帮忙卷上去,却听嫂嫂轻柔的声音。
阿香,可以帮忙看门吗?任何人都不要让他进来。
她虽然不懂,但仍然相信童年的伙伴,老老实实背过身,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身后,衣衫摩擦,落下沙沙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后人是比较美化策哥和权儿的,他俩初期干的事本质就江东恶霸,谁不听话就揍谁那种,比如守旧的盛宪,就被这两兄弟都迫害过。但策哥也很讨厌两面三刀的许贡,作为江霸,他当然是一视同仁地迫害(bushi)
玩笑归玩笑,不能简单用好坏去评价一个历史人物.还有二更早上见
38、第 38 章
夜渐浓, 雪亦更加肆意,一开始还如撒盐般粒粒晶莹,只一个夜风席卷的瞬时, 便忽成纷纷扬扬的鹅羽,似片片撕落的月光,在皎皎的玉盘上剥出斑驳泛黄的圈圈圆圆。
年轻的夫人凝视着缺月,眼神比雪更冷清:您是说, 我的孩子胞衣不正?
李隐舟净过手, 体贴地背过身去,给她收拾心情的时间:是,胞衣位于产道上,因此与母体附和不稳,才会剥脱而出血。
柔软温柔的触感尚且停留在指尖,却比风雪更令人不寒而栗。
完全性前置胎盘。
胎盘错误地种植于产道的内口,与母体附和不稳都是次要的危险了, 最可怕的是此后根本不能正常生产, 本来应当传送给胎儿养分的器官完全地阻塞了降生的道路。
一响沉静中,孙尚香背对他们,小心翼翼地问:阿隐,你知道是什么病了吗?
李隐舟不由苦笑, 这个时代的中医里, 这个病大概是没有名字的。
因为在这匮乏手术技术的年头, 不会有得这种病的产妇幸运生还。或许其中绝大多数都能在懵然无知的挣扎中断送性命, 最后以难产两字草率地终结一生。
兴许是隐约意识到了沉默背后的沉重,孙尚香跌撞着后退一步,哐当一声碰倒了柜子。
门外立即响起朱深紧张的声音:小娘?小先生?里头可好?
孙尚香似迅速地懂事一般,扶住冰凉的木柜, 语气调笑如常:朱先生,原来您还在啊,快去歇息吧,一切有我这个小姑子呢!
也着实难为了这个孙氏的忠臣,孙策这个为人丈夫的尚且在外调度兵马,只有下属替主公周全家事了。
不知小霸王今宵是否也停止操劳,偶然举杯望月。
假如他能有抬头的空暇,或许就能看见上面映照的莹莹泪光。
按少夫人的意思,这个噩耗暂且瞒住老夫人,李隐舟与孙尚香有说有笑走出房门,在朱深询问的眼神中扭头就走。
到了僻静处,孙尚香才卸下笑容,愁眉不展:究竟能不能保住啊?这都八个月了,再拖到足月不成么?
李隐舟微微敛眉:月份越大
,对产妇而言越危险,再保一个月不成问题,但产道被胞衣堵着,胎儿无法顺利降生。怀胎的每一天,产妇都随时可能面临血崩的危机。
胞衣阻塞了产道孙尚香迷惑地低头看了看肚子,显然不清楚这个抽象的概念在哪里,就没别的地方可以生出来么?
哪有别的地方可以生孩子啊?亏你还是个李隐舟声音顿时截断,似在山重水复时看到了柳暗花明,眸中闪过一丝跃动的光。
他拉住孙尚香的袖子,严肃下神色:阿香,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华佗的人?
华佗?孙尚香回忆着,忽然惊醒般抬起眸,是了,听说他这人可古怪啦,朝廷请他做官他不肯,却喜欢在四海间游荡,其医术诡谲莫测,做出的事情比张先生还要令人惊奇呢。
李隐舟心中重燃一丝希望。
他久在避世的吴郡不问风雨,但孙府高朋如云,必然能带来五湖四海的消息。
既然此时华佗已经闻名,并且还没和曹操发生传闻中的纠葛,以孙氏的手腕,说不定能找到这位神仙级别的外科医生。
要知,而他不仅拥有跨时代的外科器械,还有做手术最必不可缺的神器
麻沸散。
两人正肩抵肩地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忽然一道凉飕飕的暗影铺到二人足下。
李隐舟眼神偶然落地,神色顿时僵硬,以小拇指悄悄地戳了戳孙尚香的胳膊肘,示意她噤声。
你干嘛?孙尚香不解其意地抬起头,兴奋当即凝滞在面颊上,语气瞬间虚弱下来,兄长。
李隐舟眨眨眼。
背后传来孙权冷硬的声音:你们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孙尚香垂下脑袋。
胳膊肘将把李隐舟掰过去,一块承受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咳,阿隐,你说呗。
在庐江郡的时候,兄妹二人还是朋友似的要好,不知阔别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孙尚香在最宠自己的兄长面前竟也像被叼了后颈肉的小猫似的,唯有剩下老老实实的份。
庐江一别,孙家的顶梁柱一夕坍塌,昨日的荣光霎时寂灭,或许父亲的骤然离世,才让这位心思敏感的少主在冷风冷雨的两余年岁月中快速地成长起来。
也渐渐抹杀了原来那个倔强又脆弱的孩子。
李隐舟倒不似孙尚香那么战战兢兢,孙权这人面冷心冷不假,但从小喜恶分明,若是他真看不惯他们掩藏秘密,肯定不会也悄悄摸摸跟到这里了。
李隐舟很坦荡地抬着眼眸,与之对视,反问他:少主能否帮我一个忙?
孙权似乎全然没有预料到他不予解释,竟然就这么毫不客气、理直气壮地要拉他下水。
那双泛碧的眼瞳如囊括风云的天穹,暂且的平静之下隐隐按捺着翻涌不已的情绪。
少主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李隐舟未曾戳破少年覆在周身薄薄的一层冰,弯着弯眸索性投机一次,能否请少主调动人马,去寻华佗先生?
孙权缄默不语地盯着一笑一丧气的两个人。
在李隐舟都有些挂不住笑意的时候,才淡淡开口:不能。
拒绝就拒绝吧,还非要大喘气一口。
李隐舟磋磋牙,孩子脾气变差,多半是缺乏毒打,需要孙策爱的教育。
你来之前,家里已经差人千里急信去请过了,可惜他要务缠身,一时不能赶来江都郡,再请也是无用功。孙权解释两句,似乎觉得话太多了,又抿唇不语。
孙尚香垂下的头更显颓然:这么说,阿隐刚才提的法子不行了。
孙权瞟李隐舟一眼,似乎隐约猜测到了两人筹谋着什么:你不会打算效仿古人的办法,剖腹取子吧?
被戳破想法,李隐舟倒索性不遮不掩了:是,少夫人这一胎看似稳妥,实则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唯一的办法就是保胎至九月,然后剖腹取出。
保胎一月不是难事,只要用生黄芪、升麻、当归等益气升提的药材滋补,还可勉强补足气血。
但没有麻醉剂的配方,就不可能施加手术,一切作为都是徒劳。
夜风愈盛,寂静的夜里,偶有积雪压断树枝的吱呀一声。
你先保住她的胎。孙权似落定心意,眸眼一动,定定凝于翩飞夜雪中,既然是她自己的孩子,就让她自己抉择吧。
进退不得,李隐舟唯先以益气汤调补产妇气血,又串通孙尚香在小厨房里安排了许多补血的
食物。十数日的调理下来,少夫人脸上容光略有好转,不似先前苍白透明的虚弱模样,倒暂且把孙老夫人敷衍过去了。
奇怪的是,有惊无险的半月过去,张机仍然未到江都郡。
按照李隐舟对他的了解,除非有更要紧的事,张机肯定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危机重重的重症产妇。本来还打算等他来了再与之探讨,没想到千斤重担扛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回是真得单打独斗了。
恋耽美
行医在三国(穿越)——向晚鲤鱼疯(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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