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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GL)——吹风成曲(6)

    话音落下,荀若素的耳中听到一声钟响,仿佛醍醐灌顶忽然惊醒。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首先迎接荀若素的是头重脚轻,她的胸口乍然收缩,无论频率多高的呼吸都接不上氧气,荀若素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直到一双温暖熨帖的手捂上她的口鼻,薛彤的声音贴在耳边,放轻松。
    忘了告诉你,从灯盏里出来会非常难受,那毕竟是一段真实存在的人生,擅自干预偷窥都会受到惩罚,这是规则。
    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有很多规则,我以后慢慢教给你。
    荀若素在晕过去之前,心里只有五个字,我谢谢你啊。
    这一觉睡得并不久,正午的阳光被窗帘层层阻隔,床头给她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上发条的闹钟传出缓慢而有格调的走秒声。
    房间的格局简单的不可思议,除了床头这盏小夜灯和闹钟,就是一个贴墙放的小桌柜,墙壁刷着纯白色的乳胶漆,连幅挂画装饰都没有,跟薛彤奢侈的审美完全两个世界。
    荀若素无论什么时候都有起床气,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身体有些脱力,头倒是不疼了,兴许是夜灯的光芒过于温柔,又兴许此时空闲且安静,荀若素终于腾出时间,反思自己究竟为何沦落到而今这般地步。
    荀家都是败家子,功德积攒不下来,这并不影响荀家的卦象从无出错,甚至有同道中人怀疑,荀家之所以血脉单薄,就是因为窥伺天道,受其责罚。
    阎王要人三更死,还有一个时辰的转圜,荀家人铁口直断,连几点几分几秒咽气都能说得分毫不差,鉴于祖上有人算得过于精准,被当街打到看大夫,所以定下规矩,只给自家人算。
    荀家老宅中有一本族谱,细细写了历代传人的死亡时间,只有五位福泽深厚,能活过三十岁,其中就包括荀若素的母亲,甚至于整个荀家族谱中,只有这一位年近四十才去世。
    大概是这一活,就将所有功德全部耗尽,到荀若素这一代就断了。
    荀若素的名字下面清清楚楚写着她应当死在昨夜,历代先祖直到她自己都未曾做过修正,方才荀若素拢手一掐,忽然发现自己不在五行之中六界之内,随后她又掐了掐薛彤的偏偏鬼界真有薛彤。
    薛彤的名字在阎罗殿上刻着,自己是她的半身,却如同灰飞烟灭的魂魄,一丝半点的痕迹都没留下。
    荀若素仰面叹了口气。
    第9章
    荀小姐,你醒了吗?门轻轻敲了两下,像是不愿打扰里面的人休息。
    荀若素听得出这是阿姨的声音,薛彤说家中的阿姨叫张紫芳,有什么事直接喊芳姨就行。
    躺在床上两三个小时,荀若素从昨晚到现在只吃了几块橘子瓣,此时早就饿了,虽然四肢还黏在床上不想动,肚子却很自觉的咕噜乱叫,荀若素回答门外的人,醒了。
    芳姨笑了,大概是饿醒的,昨晚的宵夜你们都没动醒了就起来吧,衣服放在床头柜里,出来就有饭吃。
    顺着话音打开床头柜,里面放着一套毛茸茸的睡衣,黑白色,叠在一起也能看出是熊猫的形状。
    房间里开得空调偏低,盖着一层晒过太阳的厚被子也不觉得热,荀若素猜这也是薛彤的怪癖,整个房子温度都不会太高,才准备了这样一套春秋款的睡衣。
    荀若素随遇而安,既然住在别人家中,她也不想为难芳姨,于是脱了旗袍,换上这一身的睡衣
    睡衣后面的帽子耷拉着,竟然还有副黑色的耳朵!
    薛彤早早等在楼梯口,摆明了是想看荀若素的笑话,荀若素住得虽是客房,却也是套间,刷牙洗脸准备妥当了才出来,刚开门就与薛彤撞了个正着。
    同样都是睡衣,薛彤的是件淡紫色丝绒长裙,披着波西米亚风的薄毯,荀若素却是毛茸茸一只熊猫,还有尾巴跟耳朵。
    薛彤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荀若素,没等开口嘲笑,荀若素便故意将帽子往头上一扣,抓着头顶的耳朵瞪着薛彤,告你虐待国宝。
    说完,趁着薛彤震惊的功夫,荀若素擦过她坐到了餐桌边。
    昨晚还不是这个态度,怎么进了一次须弥把魂掉里面,成了个缺心眼?
    薛彤赶紧拿出灯盏仔细检查了一遍,不能啊。
    她这边还在猜荀若素是哪根筋搭错,芳姨那边已经夸上了,荀小姐是长得好看,这套睡衣是我两年前买给主人的,有三个花色,最可爱的就是熊猫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芳姨抿嘴笑道,可是主人嫌弃幼稚,正眼都没看过。荀小姐能穿上,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说完,芳姨还招呼薛彤,快过来看看,这套不丑,多可爱啊。
    那是人长得可爱。
    薛彤当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
    荀家出美人,无论男女,在盗匪横行的古代州县,都是要带面纱上街的程度,动不动就会被劫匪掳上山当压寨夫人,偏偏荀家人知天晓地嘴皮子利索,却四体不勤,最不擅长跟人打架。
    绣花枕头,薛彤坐在荀若素的身边,夸她可爱的话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败絮其中。
    薛姑娘对自己的评价倒是中肯。荀若素扒了两口饭,她一觉起来低血压低血糖,整个人阴森森地盯着碗中糖醋排骨。
    芳姨以为孩子饿到眼冒绿光,就好吃个排骨,赶紧将糖醋排骨的盘子一整个儿地挪到荀若素面前。
    荀若素倒也不是偏爱这一口,她没有什么偏爱的东西,只是糖醋排骨热量高,这会儿她的身体急需高热量来维持她刚刚看了一眼中央空调,16摄氏度,若不是极限到此,荀若素怀疑会往个位数打。
    有人好好的冰箱不呆,为什么要呆在别墅里?
    荀若素并不是特别怕冷,可是荀家功德不够,出生的孩子总是体质偏弱,较常人容易生病,在十几度中央空调地撩拨下,终于打了个喷嚏。
    薛彤养的那只猫性格极其独立,荀若素睡觉的这段时间,不知去何处浪了一圈,刚踱到门口,听见荀若素这声喷嚏,离弦的箭一般直窜上荀若素的膝盖,它仰头喵喵叫着,试图让荀若素将自己当成个暖手宝。
    这猫也不知多大年岁都快成精了,却是一张圆脸,眼睛占去三分之一,踱进家门时还像个打架从不输的大佬,蹲在荀若素的膝盖上却成了一岁的宝宝。
    你有点骨气行不行?薛彤拎起自家猫的后颈子,将它扔在地上,那猫蹬直了前爪,往薛彤脸上踩,一人一猫瞬间打得不可开交。
    这猫好像与你不亲近?荀若素吃完了,正撑着头看热闹。
    薛彤略胜一筹,猫被她扔到了沙发上,正不甘心地绕圈,闻言,薛彤愣了片刻,最后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是一个故人寄养在我这里的。
    荀家的人?荀若素解释,它好像认识我。
    薛彤的脸色冷了下来,不是。它喜欢你,只因为你是这里第一位客人,它寂寞了。
    是吗?荀若素没再继续问。
    餐桌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芳姨取来了薄毯子让荀若素披上,我家主人就这个毛病,冬天的时候空调得开到三十度,夏天又恨不得住冰窟,听说是以前落下的毛病
    芳姨!薛彤看了她一眼,大家都吃完了,把桌子收拾了吧。
    芳姨也发现自己今天的话有点多,她赶紧闭上了嘴,假装自己是家中的一只扫地机器人,只是功能强大一点,还能收拾碗筷。
    薛彤的严肃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是真喜欢笑,荀若素认识她不到一天,已经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数十种不同样式的笑
    都未必出自于真心。
    薛彤的掌心托着一盏青碧色的灯,灯略微透明,能看见当中血线盘绕充作灯芯,黑色的魂火正沿着灯芯静静地燃烧。
    张越已经从这个家中消失了,按薛彤的说法,张越已经踏上了轮回路。
    不过无家可归之人,虽有思念为引,却不见得能走完轮回路,薛彤说,你准备一下,今天跟我去个地方。
    荀若素:
    这又不是她的家,她除了一身穿着死的寿衣,就是一块怀表,有什么可准备的?
    荀若素的那件旗袍实在过于隆重,走在大街上有些像临阵脱逃的演员,最终还是芳姨在衣帽间里给她找了件宽大的圆领T和牛仔短裤,都是买回来后遭薛彤嫌弃,一次没穿过的新衣服。
    她与薛彤身形相仿,赤脚兴许有个一厘米的差距,但穿上鞋后不太看得出来,光这一点就给芳姨高兴的够呛,她积攒家中滞销多年的货物终于有了去处。
    夏天阳光炽烈,薛彤是个昼伏夜出的生物,怕热怕晒,荀若素倚在门框上,看着芳姨拿丝巾系住薛彤的脖子,又细细展平,争取将她每一寸皮肤都遮盖起来。
    准备工作荀若素花了十分钟,薛彤自己用了两小时。
    司机已经到了很久,大概是有了昨天的教训,知道接送的人不只老板一个,所以这次开得是SUV,空间非常大,就算薛彤跟荀若素在车厢里打架也施展的开。
    司机为自己的机智拍了张照片,并传给了薛彤,配上文字,我懂老板的心意吧。
    片刻之后手机响了,打开是一张芳姨舞锅铲正在跟自家猫你死我亡的图片,图片上一个字滚。
    司机缩头,吐了吐舌头。
    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工作经验,知道老板磨磨蹭蹭,也不着急,荀若素来敲车门时,司机正窝在驾驶座上玩手游,昨天晚上荒郊野外没有灯,看不清司机的脸,此时打量,才发现他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眉清目秀,应该还在上学。
    我叫晏殊,就是那位大词人晏殊我爸妈不大会取名,当荀若素问起他姓名时,年轻的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他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字,又补上一句,您可以喊我小晏,或者晏青,我半个月后就去改名了,可以先适应一下。
    荀若素点了点头,又问,qing是哪个字?
    青菜的青,小晏问,怎么了?
    用三点水的清吧,你命中缺这个。荀若素说完,又叮嘱,最好尽快改了。
    小晏迷茫地答应了一声。
    他在市里上大一,刚拿到驾驶证,打得是假期工,只有休息日和晚上能工作,年轻人本来就精力旺盛,这份工作工资又非常可观,所以不管晚上几点老板来电话,他都能准时到,薛彤对他也很满意。
    老板,我还没有大白天接过你,今天去哪儿啊酒吧,派对,还是音乐会?小晏问。
    薛彤刚落座,闻言伸手拍了拍小晏的后脑勺,我就不能干点正事?去凌霄寺。
    啊?去凌霄寺啊。小晏默默将手刹给带上了,老板,不是说凌霄寺那一片不太平,今年出了好多事,周围都拉警戒线了。
    我知道,薛彤并不在意,出事的地点不在凌霄寺,虽然拉了警戒线,路却没有封,凌霄寺求姻缘最是灵验,山上又凉快,暑期的游客络绎不绝,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我这不是怕,小晏嘴硬,我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土木工程本科生,坚信唯物主义与科学,我主要是担心老板您和荀姐您两放在古代是花魁,放在学校是校花,放在社会也算祸国殃民,万一被鬼啊神的看上,那我不是落个保护不力?
    薛彤又拍了他一下,我还要你保护?放心吧,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就回来了,光天化日的不会出事。
    既然是老板的命令,凌霄寺最近也确实热闹,只要晚上不走夜路,想一想也不是很害怕,于是小晏嚷嚷一声,乘客两位,请坐稳,您呼叫的星际快车已准备就绪,即将启程。
    老中二病了。
    第10章
    车内的空调也开得很低,因为空间小的缘故,体感比在家中更冷,荀若素又不像小晏年轻气盛,更不如薛彤裹得严严实实,她轻微地咳嗽两声,嗓子已经有些粗粝的疼。
    荀姐是不是病了啊,看不出来小晏挺心细,他道,后面有薄毯,老板就喜欢把温度开这么低,我有时候也受不了。
    谢谢。荀若素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找到叠好的薄毯盖在身上,大概是被温暖一激,顷刻间打了个寒战。
    薛彤挑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空调打高一点吧,别说我虐待客人。
    哎?可是老板,天气太热您不是小晏的脑袋被拍了第三下,我本来就不聪明,老板,你再给我打傻了!
    不用了,最后还是荀若素出声,有毯子不是很冷。
    这两人的话总是容易说尽,到这儿又安静下来,荀若素裹着毯子望向窗外,她这几年都住在市里,读书甚至读到了国外,别说这县下城郊的风景,就连老宅周围都不怎么熟悉。
    她确实有些受寒,不过伤风感冒都是小病,连医院都不必去,薛彤这怪异的毛病却十之八/九与她的身份有关,凡涉及到那边,事无大小,都得万分注意。
    荀若素与薛彤都坐在后面,中间隔的很开,彼此生分又疏远,但小晏却觉得这两人分明是在相互迁就。
    从别墅出发到凌霄寺平地不算远,半个小时就能到,难开的是盘山公路,小晏看着有点年轻人的冲劲,本质却十分乖巧且怕死,速度降了下来,又开了半小时这才望见了山顶。
    凌霄寺确实繁荣,下午三点多,暑气蒸腾,阳光没有任何偏斜,热到中暑的天气,还是有不少游客。
    本以为这里求姻缘灵验,年轻男女会比较多,放眼望去才发现四五十岁甚至更大的叔叔阿姨也不少,应该是退休之后无事可做,凌霄寺这边是消暑圣地,便组了几个旅游团。
    薛彤之前打过电话,寺中住持知道她要来,早早候在山门外
    凌霄寺占地规模庞大,前后一共四座山门,向游客开放的只有前面一小部分,而他迎接薛彤却在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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