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我有没有见着陛下,有没有多在太后面前尽孝,是吧。舒秋雨倒没这个忌讳,淡淡地接道:或者问得再主动一些,是说我有没有主动去给陛下请安,太后是否向陛下引见我了,对吧。
银杏生怕她生气,小心地瞥了眼她的脸色,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父亲在着急什么。舒秋雨说着放下针,拿过丝帕擦了擦手心的汗,接着说道:我也明白,母亲为我求进宫的恩典是为了什么。
舒秋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漠然,桔梗听得心中一惊,忙走过来亲近地跪坐在舒秋雨另一边,干巴巴地劝道:老爷也是为了姑娘的前程着想。
是为了舒家的前程着想。舒秋雨说。
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生怕她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觉得家里是要拿她换前程。
但紧接着,舒秋雨又说道:可是父亲这样做没有错。我也是舒家的一员,先有舒家的前程,才能有我的前程。舒家是托着我的底,也是托着姊妹兄弟们的底,我们若不为了家里想,日后便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银杏被她这一句停顿吓得大气不敢喘,现下听她如此明白事理,不免得拍了拍胸脯,后怕地抱怨道:姑娘说话怎么大喘气,吓得人家心怦怦直跳。
但是父亲打错了主意。舒秋雨说:陛下对我无意。
舒秋雨这句话说得很笃定。
明明是在说儿女情长的话,她倒半点不见羞怯之心,仿佛只是说了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她说的这样大方,银杏反而听得愣了愣。
桔梗不太爱听这样的话,连忙出口维护道:怎么会呢,姑娘不要想得这样悲观,姑娘这样好,全天下有谁会不喜欢。
就是。银杏回过神,连忙附和道:姑娘才情相貌样样都好,陛下怎会不喜欢。或许是陛下年龄还小,压根不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等到以后跟姑娘相处久了,自然就会喜欢了。
银杏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何况老爷不是说了,陛下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不高兴朝臣们逼他太紧,所以才这样反对大婚,才不是对姑娘
舒秋雨听她越说越离谱,不由得心惊肉跳,连忙拍了一把她的手,小声呵斥道:快住口,陛下也是你能编排的?
银杏这才想起这是宫墙里,保不齐就隔墙有耳,一时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捂住了嘴。
只是银杏也有些委屈,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来:只是,只是老爷着急也是应当的。姑娘明明被招进了宫,却名不正言不顺的。前些日子先帝忌辰,前头都在饮宴,偏满宫像是忘了姑娘这个人一样。
老爷也说了,明明召姑娘进了宫,便是有意,哪能这样总受委屈。银杏说:不然日后大婚,如何镇得住下人。
舒秋雨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冬月十六那天是先帝忌辰,也算是宫内的大日子,要合宫去祭祀饮宴,太后过了午时便出了门。
只是那日太后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也未曾召舒秋雨一起,像是混忘了这么个人,将她扔在宫里整整一天。
舒秋雨倒也安分,无人传召便待在屋内,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
舒清辉为人臣子,后院这点事儿他有时候看不清楚,可舒秋雨却看得分明。太后虽然召了她进宫,但用的名目却跟宁衍没扯上任何关系。这明摆着只是顺手一帮,如果成那自然好,未来皇后还能承她一个人情,但如果宁衍就是没这个心,太后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但这些话舒秋雨没法说给舒清辉听,她那父亲对后院之事从不上心,也看不起这些弯弯绕绕。如果说了,舒清辉只会觉得是她自己无能。
舒秋雨将目光从银杏身上移开,漫无目的地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窗下的暖炉上。
那暖炉上头烘烤着一小块压扁的香片,乳白色的烟雾未曾像普通熏香一样散在风里,反而烟雾下行,顺着工匠雕好的凹槽倒流下来,如同流水般在香炉外圈绕了几周,最后没入了炉身内。
不会有大婚的。舒秋雨收回目光,说道:陛下再怎么年轻,做事也不会过于任性。所以他摆明了对我无意,不然不会这么多日对我不管不问。
银杏听她这样说,有些没了主见,问道:那那陛下为何要同意您入宫?如果陛下不中意您,当初在太后召您入宫时就该阻拦啊。
这也是舒秋雨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与舒清辉那样自得的态度不同,舒秋雨对情绪的感知度要比他父亲敏锐得多,她一直觉得宁衍迟迟不肯大婚是有缘由的,但她毕竟从未见过宁衍,自然也搞不清这缘由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舒秋雨摇了摇头,说:陛下的心思难猜,我也猜不到。
那姑娘应该怎么办?桔梗问:要不传信给老爷,就说实在不成,劝劝老爷算了吧。
也不成。舒秋雨说。
哎呀,怎么什么都是不成。银杏顿时急了:那姑娘要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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