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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86)

    柴筝岂止是努力,她感觉自己都快竭尽全力了,上辈子要是有这个劲头,柴筝怀疑自己能将砍下来的脑袋再接回去。
    要置办的东西在衙役们的帮忙下,半天时间基本已经齐备,郭衍还派班头提前挨家挨户的通知,说是柴小将军受了伤,急需回长安医治,大家能避让的尽量避让,这两天不要占道拥堵。
    关于柴筝受伤的消息,是阮临霜要求散播出去的,不仅要散播,还要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最好是她们尚未到达长安,就先一步传到赵谦的耳朵里,这样才有利于下一步的计划。
    ===第104章 第 104 章===
    柴筝被安置在马车中, 这马车比孙启府置办的要小上不少,但造价却并不便宜,人坐在里面非常安稳, 并且车身轻便, 车轮子上都抹了油,只要有一匹马就能拖动, 而顾恨生则骑了另一匹马。
    郭衍原本想给她们配几个衙役随行,都被阮临霜给拒绝了, 人数太多扎眼, 何况一个顾恨生已经能抵二三十个衙役。
    不过阮临霜也没让郭衍闲着, 难得有这么积极向上的利用对象, 县令又算是一方地头蛇, 能做的事可多了去了
    阮临霜叮嘱郭衍把守各个路口, 要是看到宽圆这一行人, 替自己传一句话,长安城郊汇合, 我不来不要进城。
    郭衍不是很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时局变动,他在这偏远之地能守住一方太平已经不易,往长安城去的人可不只背负一方之地,所行所动必有深意,他将这句话带到就是。
    末了, 郭衍还感叹一句,不愧是恩师的女儿,我等庸常只能望其项背。
    这句话可是太过谦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当个二品大员。
    长寿作为一匹精力过剩的千里马,即便是拉着车, 速度仍然很快,柴筝在马车里吃饭睡觉都有人照顾,就是每天都得喝药,时间不长连舌根都发苦,柴筝刚开始还喜欢往里拱,也不是怕喝药,单纯喜欢小阮温言细语的哄一哄自己,其乐无穷,后来喝药却干脆起来,基本一到时间柴筝就豪迈地一干而净。
    倒不是七年之痒这么快就到了,随着时间流逝,柴筝越发觉得虚弱,清醒的时候也更少,她体内的剑气几次压制不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都扯坏了,阮临霜像是看出了什么,脸色越发严峻,柴筝数着日子,思量着小阮已经好几天没笑过了。
    她们攒下来的解药约有二十几颗,刚开始一天一颗还有成效,后来加到一天两颗,阮临霜不敢再往上加,这点药量即便脚程很快,也很难保证耗光之前能到达长安城外。
    柴筝清醒的时候会裹着衣服坐起来,她越发畏寒,往中原去已经开始不冷了,柴筝还是会冻得发抖,她手里揣着汤婆子,笑着道,小阮,没事的,我命很硬,一定活得长长久久,活成了祸害小阮我还要祸害你呢。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和煦,阳光安安静静落在柴筝身上,她比多年前成长了许多,眉目中的幼稚被时光抹成了姑娘家的柔和,她有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英朗,但这种英朗却并不突兀,熨帖的藏在柴筝骨子里,让她整个人透着些复杂的岁月痕迹。
    柴筝遗传了长公主的相貌和柴国公的神韵,阮临霜有时候觉得她像一坛酒,本以为能烈的人呛出眼泪来,喝下去了,才发现这是一杯风雪之中敬给归人的酒,渗进四肢百骸的温柔宽厚。
    而阮临霜自己才像一把过刚易折的刀,这些年若不是柴筝在身边,不管多极端血腥的手段,阮临霜都做得出来她会是一个殉道者,为了复仇以性命为筹码,能拉着赵谦遗臭万年。
    柴筝说话时,阮临霜正拿着纸笔在给京城里写信,她有必要知会长公主和自家父亲一声,这两封信会从下一个驿站寄出,赵谦的人当然会查看,不过都是些家常话,报平安的,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写了两个字,阮临霜的手就抖得无以为继,她叹了口气,将滴满墨汁的信揉成一团,扔到了角落中。
    柴筝便捞了一张摊开来看,这写得不是挺好的吗?
    阮临霜望了她一眼,哪里好,展开说说。
    柴筝想了会儿,字好。
    阮临霜的字确实不错,当年考进士,独这字,就合考官的眼缘,阮临霜是瞒着身份,从乡试、会试一直考到殿试,高中状元后,本该有个更广大的前程,可惜她身为女子,这字又被弘文馆大学士相中,留她做了个编书的。
    不过编书也有好处,外头没有的或是散落的,这里都能翻阅,朝堂上那些纷扰波及不到她,但阮临霜却是旁观者清,见过了官与民斗、与官斗,甚至是与帝王较高下,这长安城里的人心就没个太平的时候。
    见阮临霜有些出神,柴筝便又道,不如就写安好,勿念,正于途中,半月可归,简单点,省的写多了看出破绽来。
    阮玉璋柴筝不大清楚,自家的娘可是小狐狸的亲娘,只言片语就能知道柴筝是否活蹦乱跳,万一这破绽大了,她老人家说不定出城相迎。
    想起家中的娘,柴筝就紧接着想到那卷传位诏书和凤凰匣,这两样东西都是能要人命的,幸好顾恨生也不傻,那天柴筝昏迷后就将东西给藏了起来,后来又直接给了阮临霜,没有第四个人经手。
    顾恨生此时已经报了仇,余生没有牵挂,他对朝堂风云又根本不感兴趣,唯一上心的就是自己暗害柴筝在前,柴筝帮自己复仇于后,良心上过不去,又欠情又欠恩,所以阮临霜的差遣他也没有推却。
    柴筝将纸揉了揉,又重新扔到了原处,她裹紧被子又道,小阮,诏书你看了吗?
    被柴筝这么一扯,阮临霜也没有心思继续写信了,她将笔撂在一边,看过了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的存在?
    我知你知,顾恨生大概也知道,戴悬就不一定了,否则他不会将凤凰匣当做单纯的杀人工具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用,柴筝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人都死成灰了。
    京城里呢,阮临霜道,京城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诏书?
    就算诏书是先帝亲手所写,上面盖有传国玉玺,也需要见证人才行,没有见证人,这诏书虽然有实际效力,也没人愿意扶持赵琳琅上位帝王不只是一个称呼和位置,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先帝一定要留下些东西,确保赵琳琅在登基之前,不会被人篡位。
    况且,大靖从未有传位女子的先例,要平定朝堂、建立威信,除了赵琳琅本身的能力之外,就是强有力的后盾,先帝浸淫权术多年,老糊涂之前也算是英明神武,他敢写这份诏书,就一定留下了后手。
    柴筝细想了一会儿,我到死都没看出这后手的影子该不会先帝将我娘托付给了另一个短命鬼,先帝刚死他就追随脚步,或者干脆投奔赵谦,得过且过,不操这骨肉相残的心了吧?
    阮临霜给了柴筝一个少说话,多思考的眼神。
    柴筝搂着被子靠在马车上,她垂下眼睛笑了笑又道,先帝那样的人,若是心甘情愿为谁铺路,就算赵谦也算计不上
    先帝若诚心托孤,选的这个人必然样样都好,千般考察之下的信得过,他会扶持赵琳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除非不存在这个人
    先帝写诏书时当然有人在场,但这些人只是做个见证,能做到守口如瓶就行,之后不管谁当皇帝继续辅国辅政。
    先帝给赵琳琅留下的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份权力,一份不管过了多久,经历怎样的变故,一旦启用,就能改变朝局的权力。
    不过所有权力都要拿在人的手里才有作用,上辈子这个秘密被仔细隐瞒,连赵琳琅自己都不知道万人之上的位置原本就是她的。
    柴筝想着又有点犯困,她微微闭着眼睛,呼吸逐渐放轻,变得绵长,下巴顶住被子的边缘,头一点一点的,也不往下栽,只是两颊挤出了点肉,不像几天前那么清减了。
    阮临霜的眼中含着柔情,细细打量了柴筝一番,随后伸手将人耷拉下来的脑袋托在掌心中,又将被子打开一个豁口,将自己也裹了进去。
    柴筝这两日虽然总是觉得冷,但体温却总是偏高,被窝里暖洋洋的,大概是感觉到阮临霜进来了,柴筝勉力挑起半边眼皮子,轻笑了声,挤。
    那我出去?阮临霜拉着柴筝的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柴筝眼皮子掀不动了,干脆闭着又往阮临霜怀里拱了拱,算了,你亲我一下,我的被窝可以分你一半,人可以全部给你。
    阮临霜亲了亲柴筝的鼻尖,在柴筝仰头将嘴撅起来时,她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睡觉。
    柴筝笑着骂,坏人。
    这是近十天里,柴筝清醒时间最长的一天,断断续续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随后的几天里,柴筝又陷进了漫长的昏迷中,她的味觉已经完全丧失,不管药有多苦山楂有多酸,柴筝两口就能解决,然后继续睡。
    阮临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心里竟然一片平静,柴筝清醒时,便与她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柴筝睡着时,她便看看医书,往家里写两封报平安的信,偶尔也把玩把玩凤凰匣与诏书。
    凤凰匣是个死心眼,上一任主人被反噬,柴筝恰好在旁边,喂了它两口血,这东西就死皮赖脸的跟定了柴筝。
    倘若这东西单纯是个暗器,柴筝倒是很乐意收下,可惜用起来代价太大了,柴筝还不想自己缺胳膊少腿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凤凰匣说到底是禁术和机关术集大成者, 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禁术,也非得是木桑历代大祭司的水平。
    而巫衡罗活了太久太久,他活跃的时期几乎能与先帝在位的时期完全重合, 木桑是大靖的重要邻国, 若说两国之间没有交流,阮临霜是不相信的。
    先帝与巫衡罗都不蠢, 两个身居高位的人一定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协议至关重要, 否则可请不动巫衡罗这样的人出手, 还让木桑最可怕的禁术之一流落在大靖朝内。
    阮临霜时常想着想着思绪就断了, 她需要柴筝在身边不经意的撩拨, 但柴筝发出的动静越来越小, 这两天就连喝药时都无法清醒, 需要阮临霜一点一点地喂下去。
    柴筝从未如此虚弱过, 有时候停车稍歇,顾恨生给马车里送吃得, 都怀疑柴筝其实已经死了,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瘦,却又时不时地咳嗽上一声,至始至终吊着气。
    顾恨生从没见过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哪怕死亡会让现在的柴筝轻松一点,她也不想咽下这口气上辈子负了小阮, 让她一个人留在世间,受尽了无依无靠的苦,这辈子再负,可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眼看着已经要到长安,后面跟着的尾巴也越来越多, 刚开始,阮临霜会让顾恨生不要在意,只要对方不动手,我们就按兵不动,甚至时不时还掀起马车帘,让那些尾巴看看只剩一口气的柴筝,后来这些尾巴就在自行减少,到长安近郊的那个晚上,已经只剩两个人了。
    解药到这一天堪堪用完,柴筝吐血吐得很厉害,阮临霜擦都来不及,她紧紧抱着柴筝,马车一拐,径直行过田埂冲向了章大夫家的后门。
    砰一声,加固的木板门也经不起长寿狠狠一踹,药堂多灾多难的木门再次寿终正寝,熟睡中的章行钟猛然惊醒,还在想这动静好熟悉的时候,顾恨生就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姑娘冲了进来。
    柴筝脸色惨白,血擦不干净,糊了半个下巴,整个人都疼得在抽搐,阮临霜立在马车下,手里紧紧拽着被血浸透的帕子,像是反应不过来般怔怔站着,章行钟叹了声造孽啊,随即将顾恨生给赶了出去,药堂的里门在阮临霜目光中关了起来。
    阮临霜最后看到的东西就是一抹晃动的烛火,一个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拽着胸口,蜷缩成一团的柴筝,随着关上的门,阮临霜感觉自己似乎短暂性的失明了,眼睛前面是一片白花花的空茫,有东西压在心上,倒也不疼不闷,就是觉得一切忽然失去了意义。
    谋划的,算计的,希望的,触手可及的,忽然都没了意义
    这一路走下来,阮临霜总觉得自己能够调整过来,她这次有漫长的机会与柴筝告别,将满腔爱意收拢,她不想失去柴筝,但若是这一天注定来临,她也能平和的接受,她上辈子强迫自己接受了很多事,现在又有何不可
    阮临霜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日后没有柴筝的准备,但此时阮临霜才发现,那些爱已经深入骨血中,柴筝这个人是刻在她生命里的目的地,她永远也做不好这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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