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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69)

    柴筝问,现在就走吗?
    当然越早越好。佩年年点头。
    殷岁骚扰贤夷实在没什么道理,要是真怕他插手这件事,也该腆着张脸去示好,把人哄高兴了才有可能置身事外
    能在赊仇县这种地方生出一方盘根错节的势力,贤夷当然不是那种被威胁就退缩的人,殷岁越是说着插手就杀了你,他就越是不屑一顾。
    佩年年的马不如柴筝的,慢慢拉开了距离,柴筝载着阮临霜迎着夜风说些悄悄话,偶尔能让佩年年听到一两句。
    前头的背影实在太过于和谐,阮临霜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柴筝,半边身子贴着她,风驰电掣中甚至不必看清前路,而柴筝的背影则挺得笔直,她束着高高的马尾,红色发带向后招摇,与阮临霜的青丝相互纠缠。
    柴筝有些懊恼出门的时候没让小阮加件衣裳,今夜月光明媚谁曾想却温度骤降,周边的风呼啸着趁虚而入,柴筝甚至觉得缰绳都比握在上头的手指暖和了
    自己尚且如此,小阮这会儿怕是全身沁凉,无比难受。
    以己度人难免偏差,大部分的风都被柴筝劈开,阮临霜贴着她虽然不暖和却也不冷。
    柴筝问,小阮,殷岁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但他自进入凉州城开始,就一直在惹事情,是长安城里太安逸,闲着他了?
    殷岁曾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来追踪阮临霜,双方交手无数回合对彼此十分了解殷岁是个务实的杀手,一切讲求效率和结果,他绝不会做无用功。
    这就意味着殷岁所有的行为都是有导向的,他肯定在谋划什么事。
    柴筝,你先将马停下,我有事要问佩年年。
    阮临霜话音刚落,柴筝就勒住了缰绳,千里马除了速度快就是平稳,哪怕如此猝然地停下来,长寿也显得游刃有余。
    相较之下佩年年的马就劣上许多,差点将背上的人给甩下去。
    佩年年皱眉,刚要质问,便听阮临霜道,你的主人是不是跟殷岁达成合作,为我与柴筝布了局?
    佩年年瞬间心虚起来,她的眼神忽闪,避重就轻,主人答应你们的事仍会做到,他没有收手不管。
    按桑先生的一贯做风,他可以既跟我们合作,也和对方牵连,生意分两笔,并不影响。
    阮临霜并没有给佩年年面子,甚至步步紧逼,一定要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堵着她,如果下一步是要踏入虎口,阮临霜也要确保自己做好了准备。
    佩年年摇头,主人没有出卖你们,他只是跟殷岁打了个赌。
    殷岁是伤佩庸的罪魁祸首,佩年年原本就恨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殷岁多吃点亏,能栽在别人手上就更好了,因此阮临霜这么一逼,她就轻易地吐露了实情。
    什么样的赌?阮临霜又问。
    佩年年的目光飞快的从柴筝脸上划过去,赌的是柴小将军
    这场赌博很有意思,佩年年看不出其中曲直,但参与赌博的双方肯定是心照不宣。
    殷岁这方面肯定是希望贤夷能够抽身而退,贤夷代表的是江湖势力,江湖势力分散,朝廷想追究太难了,并且殷岁自认在整个漠北横行无忌,只要元巳不参与这件事。
    贤夷最好的选择是作壁上观,只有这样才能既保存实力,并且两方都不得罪赵谦此时还身为大靖的帝王,而这些年贤夷却也亲眼见证柴筝与阮临霜从一无所有到一呼百应。
    这场博弈会因为双方的任何决定而失去平衡,变数太大了,贤夷若想倚仗大靖复国,最好就是全程中立,只在最后一刻为胜利者锦上添花。
    殷岁与贤夷拿柴筝做赌,必然是在柴筝身上动了手脚
    刹那之间阮临霜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她轻轻拍了拍柴筝的肩膀,走吧,去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陷阱。
    柴筝往手掌心呵了口气又搓了搓,她不介意成为别人赌博的工具,柴筝只介意赢得不是自己。
    走喽,柴筝吆喝着,去搅了这场赌局。
    贤夷充分发挥了狡兔三窟的实力,他家大业大,先代商先生加上他这位冒名顶替的桑先生,足足积累了大半个国库的财力,今天所去的府邸已经不是前几天的小宅子了。
    贤夷的新家独门独户的坐落在赊仇县北边的角落里,靠近护城河,几乎能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比别处要更湿润些。
    门口还有手凿的池塘,两个,正正方方,除了养鱼,同样种着半死不活的荷花。
    元巳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钓竿正在钓鱼,然而这里的鱼也养得奸猾无比,根本不上钩,柴筝看他老人家都快睡着了,旁边放着的竹筐里还是半条鱼苗都没有。
    马蹄的声音足够惊起夜色,然而柴筝可不敢劳自己七老八十的师父给自己牵马,于是卑微的自己下来,握着缰绳等元巳清醒过来。
    元巳并没有真的睡着,像他这样的高手经常处于失眠的状态,元巳甚至觉得自己只有死后才能长眠,生前必然做不到早睡。
    他闭着眼睛守大门,入夜至今被路人摸鼻息摸了三次,扒钱袋扒了九次,来来往往的孩子看见他头顶那几根从头到尾银白的头发也觉得好奇,若不是假装做梦翻身,差点给他薅秃噜了。
    高手也有高手的烦恼,万一被人看见撵着七八岁的小孩子满地跑,会被江湖传成老年痴呆。
    到目前为止,也就柴筝十分恭敬,要不是不方便,柴筝都快撸起袖子将老人家搬到房间里去睡了。
    老人家很欣慰,细细考虑这徒弟收了也不亏,至少十几岁的小姑娘去撵七八岁的狗都嫌简直名正言顺。
    而柴筝倒也不是自愿这么恭敬,主要她一眨眼就看见上辈子的元巳阴魂不散,上蹿下跳的喊着徒弟徒弟,养老送终,养老送终。
    柴筝总感觉师父他老人家下辈子能投胎做只八哥。
    元巳装了一会儿莫测高深的假寐,终于在佩年年准备伸脚去踹他时醒了过来。
    开门的钥匙放在元巳的身上,他边叹着,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嘛。边打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门里又是华而不实的木质回廊,就在柴筝准备往里走时,元巳忽然伸手拦了她一下,小姑娘,这回廊是出自戴家人之手,至今少有人能走出去,而在回廊的尽头,桑先生正在等你,你想好了再进去。
    柴筝思索了片刻,我有两个条件希望您老人家成全。
    元巳点头示意她快说。
    一是我身上没有兵刃,若是遇到危险赤手空拳很难自保,希望能借您的钓竿一用,二是小阮柴筝回头看了一眼阮临霜,她不会武功,我怕她吃亏,想将她托付给老爷子。
    只这两样?元巳有些奇怪,我与佩年年你可以随便挑一个代为引路。
    老爷子与戴家有仇,这走廊又是戴家打造,我不希望您牵扯其中,至于佩年年她刚遭逢剧变,心都不在这里又何必为难。
    柴筝接过那杆青竹削成的鱼竿,然后用手托住鱼竿两侧一用力,鱼竿最前头的部分瞬间脱离,留下的刚刚好三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阮临霜在旁边站着,轻声道,老爷子刀剑双绝,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觉得使剑太秀气,于是弃之不用,我记得您有一把藏于竹中的剑,剑名藏锋,是名家所造,剑身呈青白色,无坚不摧。
    阮临霜的话音刚刚落下,柴筝便自剑鞘中将那把传说中的剑拔了出来,一瞬间寒光潋滟,映着今夜皎洁月色,衬的柴筝整个人都高洁起来。
    剑尖下垂,柴筝问元巳,现在我能进去吗?
    请。元巳微微让开了一条路。
    就在柴筝的背影进入走廊的那一刻,她身后的朱门随之关上,就好像这道门也是走廊的一部分,就等着将柴筝瓜分干净。
    你不担心柴丫头吗?元巳回过头来问阮临霜,我看你们的感情似乎不错。
    柴筝以后是要娶我的,阮临霜面不改色地给老前辈灌输新思想,但我不担心她柴筝有柴筝的长处,戴家人没有她那样的胸襟,是困不住她的。
    忽然门里头传来各种乒乒乓乓拆东西的声音,甚至于一截刷漆的木头从墙肩上被扔了出来,随即是榫卯、飞檐、琉璃瓦,每扔一样,里头的动静就更大一些,约莫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柴筝擦着额角的汗又从里头将门打开了,她脸上挂着敞亮的笑容,都是木头的,也不是很难拆嘛。
    这回廊价值千金,当初买这宅子,就是看中了戴家人的设计,你就这么给拆了?老爷子简直痛心疾首。
    绝世神兵要杀我,我也能砸烂了它,贤夷这么算计我,我还没跟他掰扯,毁他一样东西不是名正言顺?若我身上提前带了火把,我能直接烧了他的宅子。柴筝蛮不讲理,小阮,走,我们去看看他在耍什么花样。
    这座出自戴家人之手的回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而漠北的风伤人也伤物,柴筝从远处看它时,就知道这宅子已经老朽不堪,外头虽然修葺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掩盖不住的起皮、皲裂、生虫,柴筝甚至怀疑自己不用特意动手,在墙角这么用力一踹,这宅子就会自己灰飞烟灭。
    它已经在漠北存在了太久,而这回廊真正用上的次数十根手指就能数清,靠着年轻时闯出来的威名,就能喝退一大帮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其实连榫卯都腐烂了,机关运作时嘎嘎嘎先响上三声,至中途还会自己卡上,简直百无一用。
    元巳捡起地上散落的榫卯,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榫卯已经不成样子的两头,轻声叹了句,确实,你跟我都老了,再有威望也只是过去,这世间是该交给年轻人打理,兴许在她们的手里,会有一片更久远的天。
    柴丫头!元巳忽然叫住了柴筝,拜师要行三跪九叩之礼,但我这一派已经死得只剩老夫一个,就不必搞得太过正式。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收你这个徒弟,以后你若有违道义,学做卑鄙小人,我活着便将你亲手正法,我死了眼不见为净,你只要下辈子投胎不要与我有所瓜葛。
    老爷子这一派也真够随意的。
    师父,柴筝回过头,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面子的。
    说完,柴筝又抬手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我还会为您养老送终。
    自从妹妹全家被杀,元巳已经做好了曝尸荒野的准备,他是个江湖人,合该尸骨埋入黄沙,与天地同归不朽听起来似乎豪情万丈,但有口薄皮棺材,有个扶棺之人,也显的这一生真正来过且不虚此行。
    他那张总是苦哈哈的脸因为柴筝的话略微松动,竟然牵扯多年不动的皱纹,露出了一个细微不可查的笑容。
    元老,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收买?佩年年在旁边挪揄他。
    小丫头我可提醒你,阮小姑娘已经是我徒媳妇儿了,你可别惦记。元巳也不嫌这话拗口,他又道,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机会。
    这徒弟才收了多久,您老就胳膊肘往外拐啊?佩年年有些不服气,她哼唧了一会儿,倒是自己先叹了口气,我不惦记了,我哥受伤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我惦记不来的,小阮非得柴筝才配的上,也只有小阮能配的上柴筝,我还差了那么一点。
    佩年年总是很骄傲,元巳从没见她服过输,这会儿能说出这种话,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结果眨眼时间,佩年年又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就此止步不前,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能追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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