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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29)

    乌木耿这次放聪明了,他点了火折子,将刀也拔了出来,而后才去掀营帐门帘,而柴筝却早早等在里面,她手中的发带一振,直如三尺剑,平削而下,火折子只亮了一瞬又重新熄灭了。
    柴筝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难免牵扯到胸口的伤,这伤虽然不重,血气运行却难免窒碍,一个白天根本不够恢复,她的身手也比全盛时期慢上许多。
    乌木耿不是个吃素的,只刚刚刹那间的交错,他已经知道柴筝的位置,刀光如泻银,贴着柴筝的左肩下劈,两人乍聚乍分,乌木耿重新退至帐篷外,而柴筝也落到了阮临霜身边。
    外头马蹄声阵阵,火光四起,浓烟滚滚,一时分不清敌我,乌木耿的脚一踢,将带火的圆木踢到帐篷里,火星溅射,见物便着,转眼之间已经蚕食泰半。
    柴筝提了口气,她问阮临霜,小阮,你怕吗?
    我说过,有你在,我放心。阮临霜咳嗽了两声,有你护着我,何惧之有。
    那好,待会儿出了营帐,你就不回头的跑,以你现在的轻功,乌木耿不骑马就追不上。火焰中,柴筝亲了下阮临霜的头发,等我为师父报了仇,就去找你。
    好。阮临霜点头,柴筝,你要记得我在等你,无论如何你要活着,他的命不如你的重要。
    话音刚落,柴筝手中的发带贴地伸出营帐,楔进地底的木栓应声而断,营帐作为支撑的四个角中,已经有两处被烈火所毁,剩下两处再断一处,整个帐篷绷得太紧,此时乍松立马席卷上翻,柴筝在背后推了一把阮临霜,跑!
    耳边风声呼啸,阮临霜逃出了烈火焚烧之地。
    阮临霜一走,柴筝就猛然呛咳了两声,唇边泛出血色,被她稀松平常地擦去。
    柴筝苦笑道,我可答应了小阮,要活着去见她,若是失信,以小阮的性子,怕是生生世世与我断个干净,谁让我是个混账东西,寻常人死一次也就伤透了心,我居然还能死上两次?
    乌木耿品不出当中的悲欢离合,只觉得柴筝聒噪,他已经被这小姑娘气昏了头,什么巫衡、木桑通通抛到一边去眼看着是全军覆没的结局,巫衡又眼睁睁消失在黑暗中,打翻的火折子与灯烛烧成了一片,今日既然回不去故国,至少也得拿眼前这小姑娘祭了那十几条枉死此处的性命。
    ===第36章 第 36 章===
    柴筝求生, 乌木耿求死,两人所求虽然不同,但出手却是同样的不留余地。
    柴筝必须速战速决, 她的伤虽不要紧, 但不宜妄动内力,否则只会拖累得越来越重, 在此过程中,只要略微的示弱就会让乌木耿看出破绽来, 柴筝不得不强撑。
    原来我一直低估了你。乌木耿苦笑一声, 是我这个做统帅的有所失职, 才导致全军覆没的下场。
    柴筝心想, 至而今, 你都不知道是谁暗中布局, 这统帅做得的确失职。
    可惜, 柴筝虽有炫耀自家小阮的想法,这时候却也只能闷声不作气, 万一此时的乌木耿发起颠来, 绕过自己去追阮临霜,柴筝肯定懊悔不已。
    乌木耿一根肠子通到底,就算柴筝什么话都写在脸上同样于事无补,他根本看不出柴筝的心思,只当她这阴阳翻覆的表现是对自己的嘲讽, 因此火气更甚,上来就是一招秋风扫落叶,要将柴筝的傲气清扫在弯刀之下。
    柴筝冷清清看了他一眼,烈火之中往后退了两三步,脚跟踩在圆木之上陡然停住, 她的衣袂掀起,贴着刀锋险之又险的让开。
    阮临霜不在身边,柴筝就是出了牢笼的小狮子,张牙舞爪不可一世,乌木耿只不过试刀的金石,柴筝也想知道十几天与雀玲珑斗智斗勇,是斗出个智勇双全还是单纯的闭门造车、菜鸡互啄。
    她趁腾空避让的功夫将长发一捞,高束在脑后,手法拙劣但胜在快且紧,发带归于原位,柴筝失去自保的兵刃,远远便听见赵琳琅道:接着!
    柴筝心中噫叹了声,有娘真好啊。随即伸手一捞,从柴国公府带出的短剑经过十几天的分离,又重新回到柴筝手中,剑身出鞘,映火光呈潋滟之色,锵的一声与木桑弯刀短兵相接。
    平常与柴筝做对手的都是些风霜雨雪,倘若雀玲珑愿意,阳光都能薅上一缕织成笼子,将柴筝困得几天几夜不能合眼,这还是她被乐清搓圆捏扁以来第一次跟人动上手。
    刀剑甫一接触,柴筝这边就像是遭遇了一阵狂风的摧折,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顺刀势而动,就像是根风中蒲苇,凡事都可以在她身上压一筹。
    因此外人看来,柴筝没什么出息,尤其是乌木耿的体型状似黑塔,柴筝被他完全笼罩,连身影都冒不出来,这如何能赢?
    唯有身在其中者才明白,柴筝剑势绵密能击风雨,刀入其中就只能消耗,无法回气,乌木耿所有的刀势都被提前磨干净了,柴筝硬接的不过是三而竭,最是以小博大的巧妙。
    她手中短剑擦着刀刃划出半道圆弧,惊鸿般顺着刀身向上旋转,柴筝自己则在刀背上踩了一脚,她轻盈如一脉枯叶,剑柄再次落入掌心时,她人已经到了乌木耿面前,乌木耿避无可避,只能撤刀挡住要害。
    柴筝并不想杀他,乌木耿一定知道不少关于巫衡关于乐清,甚至是木桑国内的秘密,若是抓了活口,价值更大。
    何况乌木耿这一路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小人行径,就是被骗得有些惨,两军交战不当存良善之心,却可留策反之意,柴筝总觉得乌木耿可以尝试当个大靖人。
    她反手一割,乌木耿的手背上瞬间鲜血淋漓,木桑弯刀笨重,伤到筋骨的手无法负荷,应声往下落。
    柴筝趁乌木耿颓然跪倒的机会,一脚踩上他的肩膀,冲远处的树梢挥了挥手
    阮临霜就站在这棵树上。
    她跑得并不算远,但距离这片火海仍是有一段距离,四周硝烟弥漫,阮临霜视线受阻,不爬得高些就纵观不了全局,
    烈焰之中最为清晰的当然是柴筝那一抹褴褛的红。
    就像柴筝自诩了解阮临霜,却总是高估阮临霜的底线,三分了解便自以为到了七成,阮临霜也总是在低估柴筝的能力。
    在阮临霜的记忆中,柴筝至死不过二十岁,外头传闻她如何如何的用兵如神,朝堂远在千里之外,阮临霜也只是听听,无法亲眼证实。
    而幸存者对已死之人总是愧疚更甚于怀念,阮临霜的手轻轻摸着垂下的青丝,柴筝梳过的地方还打着结,如一口气堵着,顺不下来。
    火焰在阮临霜眼中跳动,海风吹来了湿热的空气,阮临霜胸口微微泛着酸疼,眼眶也有些红了。
    她之前,总是口上说着好,说着我相信你,却不敢让柴筝在危险中逗留片刻,小木屋中那几天,是阮临霜此生最难捱,她既怕柴筝应付不了雀玲珑这样的木桑圣物,又怕柴筝看出自己的踌躇犹豫。
    阮临霜是多聪慧的人啊,柴筝需要自己的信任,她并非这一朝一夕间才知道,可是柴筝所求,偏是阮临霜给不起的
    这是近乎刻在本能里的东西,阮临霜有时候甚至发狠的想,若是自己死在柴筝之前,让她也感受一次无能无力,兴许就公平了。
    可惜只是想想而已,柴筝潇洒快活了半生,而今再见,心上也沉甸甸放着一个家族的存亡,阮临霜舍不得。
    但是刚刚,阮临霜并没有回头,她明知道柴筝受着伤,也明知道乌木耿并不好相与,忍着撕心裂肺之感,阮临霜竭尽全力地去信任柴筝。
    日后柴筝还会时常以身犯险,想图长久,就不能彼此消磨。
    柴筝的心也非是铁打的,她细腻之处甚至不亚于阮临霜,然而大靖朝至今稳固,赵谦也非易与,盛世之中要做这乱臣贼子谈何容易,自己必然要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里磋磨了筋骨与心性
    小阮若不信任自己,那最好还是踏踏实实回家种地,否则雄心壮志终会伤到彼此,这条路走着走着,兴许就生怨了。
    海风的势头转大,远处的阴云被吹到了眼前,有轻微的雨丝落下来,阮临霜能感觉到,然而火焰之中雨丝尚未触地就再度蒸腾而上,形成一片薄薄的雾气,所以柴筝一无所知。
    阮临霜的目光从柴筝身上收回,转而留意四方局势。
    长公主算是极会带兵的,刚确定这支十几人的小队伍确实来自木桑,立刻就派了斥候回去通报,要柴国公留意海面上的敌军。同时,她给出了尽量留活口,实在留不住就杀了,一个都不能放走!的命令。
    不管这支木桑小队来自何处,背负何种任务,既然已经踏足大靖国土,并且几乎绕到了我军腹背之地,那就是极大的祸患,赵琳琅要留活口,就是想将这条偷偷摸摸的路掘地而起,防止再有第二第三个意外。
    阮临霜的目光再放远一点,就看见渔村之外一片黑暗的江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漆黑静默,随浪起伏。
    这些东西形似树叶,手掌大小,阮临霜的眼神很好,读那么多书也没伤到,不像柴霁,二十开外就要带西洋镜了。
    她猜这些浮在江面的细小之物应该是船船身不小,否则马匹大炮装不下,也难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看见影子。
    只是两军交战,整个黄海海域全部戒严,别说是这么大的船,就是靠海吃海的渔家都有规定的捕捞区域,这些船如何通行?如何靠岸?
    除非阮临霜想,除非有接应之人。
    可是木桑若在大靖内有权利不小的接应人,为何这么多年仍然僵持在海域之上,始终难有突破,甚至于跟柴国公交手以来胜少败多?
    此人一定是这两天才到达军中,接到的第一个命令是协助追捕巫衡。阮临霜的眼睛在阴云火焰之中忽然森寒,第二个任务,应该就是刺杀柴国公!
    克勤王用来追捕巫衡的人自然都不是草包,前后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死的死伤的伤,柴筝将乌木耿绑了丢在她娘面前,随后回过身,在烟尘中向后张望。
    阮临霜已经在向她靠近,柴筝还是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小阮受伤没有。随后马尾一扬,差点扫到赵琳琅的眼睛。
    赵琳琅见她脸色不好,原本想喊住柴筝,谁知才几天不见,柴筝的身手已经超出记忆中太多,话音刚落人已经在两丈开外,喊之不及。
    赵琳琅不动声色地惊了一惊。
    阮临霜比柴筝干净许多也红润许多,她一个常年呆在书房中的人,已经能用略微苍白来形容,但柴筝此时却连唇上一点血色都褪尽了,到跟前时身形还晃了晃。
    阮临霜赶紧伸手扶住她。
    早知道受个伤都能让人如此牵肠挂肚,当年读书就不冲着治国平天下去了,而是多看些治病的药方,学些望闻问切,省的而今都不知她伤到何种地步。
    柴筝的鹅蛋脸此时还有些圆,颊上肉多,阮临霜气不过,使了些小力气来捏柴筝的脸,柴筝便将嘴一撅,小声抗议,我还受着伤呢,你不心疼我。
    八岁的小姑娘行事作风再怎么潇洒稳重,看模样却仍是脱不开的稚嫩。
    阮临霜改捏为揉,眼皮子半垂下来,没吱声。
    柴筝啊呸了一声,暗地里骂自己,话说重了吧?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想让小阮如何回应?
    ===第37章 第 37 章===
    自己搞砸的场子, 还得自己找补回来。
    柴筝跟着阮临霜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我的伤是自找的, 其实不要紧, 等找到我爹,吃几副军中补气养血的方子就好了。
    说起我爹, 我觉得有些事不大对劲。柴筝扯开话题的方法很多,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猝不及防, 乐清带着夭夭逃出木桑也有两年了, 像乌木耿这样头脑简单的人都惧怕乐清的手段, 并且乐清临死前, 若不是消耗两枚炮弹, 应还有自保的余力。
    他这么厉害, 为什么偏在这几天被木桑国的人找到, 是夭夭预知了事情的发展?可是夭夭与他相依为命,即便穷途末路, 也该救他一救。小阮,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置身罗网,看似安全了,其实每一步都在算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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