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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19)

    既然如此,兄弟们,动手喽。宽圆喝上一句,几十个手拿刀叉斧钺、锅碗瓢盆的土匪就从树丛里杀了出来。
    怪不得何贵不剿匪,这帮乌合之众冠上匪名都是抬举了。
    柴筝收拢缰绳往后退了两步,阮临霜短促地发出声嗯?来询问。
    柴筝便道,还有其它人跟着,很久了。
    这些人一直没有动手,像是在等更加合适的机会。
    赵琳琅带的人只留了小三十,其它已经快马加鞭先行一步,但这留下来的人虽不是精英,却也身经百战,一路上队列井井有条,没有半点可趁之机。
    就算此时前面已经打了起来,后头压阵的也没慌,只派了那机灵的斥候前后传达,在秦震能顶住的情况下,不打算施与援手。
    这些人能够看出来土匪不是秦震的对手,要乱也就乱在这一时半刻,倘若现在不出手,走出这座山,这片林子,就再没有动手的时机了。
    柴筝的心跳都在加速。
    阮临霜与她贴近,自然能感觉到柴筝的紧张。
    虽说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已经刻在了柴筝的骨血里,但毕竟八年没有怎么遭遇过危险,乍然来这么一下,柴筝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余力护着阮临霜。
    她压低声音道,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就往粮车底下钻,粮车结实,打不着你。
    好,阮临霜没有纠结,你也要小心。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响起了破空声,柴筝刚看见天上一点火星,便即刻反应过来,他们要烧粮草!
    宽圆也见到了这种铺天盖地的阵势,骂了句,奶奶的娘,谁他妈放火!那可是粮食,遭天谴啊!
    他手里两把板斧从秦震脑门上扫过去,调转方向往刚冒出来的那群人身上砍,操你娘的老子,霍霍我的粮食。
    秦震:
    柴筝一手扯着阮临霜,一手在马背上一撑,自己往粮车上翻,同时将阮临霜塞到粮车下头,她看不见角度,咚的响了一声
    嘶,柴筝的脸皱了起来,搓着手小声喊,小阮,小阮,你没事吧撞疼了?
    阮临霜额角红了一块儿,她年纪不大,身量小,如同老僧入定般将双脚收回来,端坐板车之下。
    头上的包倘若是别人为了别的事给她撞出来的,阮临霜定然找机会撞得那人满头是包,她本来就是宽和的外表,睚眦必报的个性,但偏偏是柴筝撞出来的,还是为了救她性命,阮临霜便叹口气,自己揉揉算了。
    射落的箭偶尔落在她的跟前,溅起些火星想要窜到麻布包上,阮临霜就在暗处抓一把灰撒过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将头探出去一点,就这个角度能看清外面,但一刀砍下来又会被车轴卡住,横竖是死不掉的。
    柴筝喜欢穿红衣,招摇艳烈,一眼就能被分辨出来,那些劫粮草的见她是个孩子,又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这么大个软柿子不捏白不捏,围着柴筝里三层外三层,还被阮临霜看见外围的全不知在比划什么,有些纯粹是疯狂砍空气。
    柴筝也被围得有些烦,这些后窜出来要烧粮草的人明显是木桑国部署,单纯换了身衣服,盖了脸,但兵刃武器都没换,估计他们也没打算换,粮草本就可以大张旗鼓的劫,两军交战,难道还讲究个礼尚往来?
    忽然,空气中渗透进了一种桐油的味道,非常刺鼻,远不是小剂量蘸取的箭头能够产生的,柴筝站在一个成年男性的肩膀上,目光看得极远
    树林当中有一股浓烟蹿出,这股浓烟的载体飞快的向粮车靠近,而阮临霜所在的粮车正好在队尾!
    柴筝一瞬间吓得脸色发白,她手中长剑往男人天灵盖中一插,随即拔地而起,喊了声娘!火牛车,保护粮草!随即冲向阮临霜所在的粮车。
    阮临霜又不是个傻子,她感觉到热浪扑面,就贴地滚了滚,滚到了草丛中,正逢柴筝杀到跟前,抓着她的手,就开始在横冲直撞的火牛车中另寻生路。
    柴国公调教六年的海防驻军简直到了各个骁勇、人人善战的程度,木桑国这几年也损失惨重,好不容易盼到个反杀的机会,有点下血本的意思,转眼之间,整个树林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烟尘覆盖不辨天日。
    柴筝拉着阮临霜往有水的地方跑这山脚下的树林规模不大,两边都是官道,近日雨多风不大,火势应当蔓延不开,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只能埋头逃命。
    火势一旦起来,所有生物就被瞬间卷噬,柴筝狠狠抓着阮临霜的手,她也不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甚至不敢回头,身后的火舌宛若巨兽,踩着柴筝留下的脚印,戏耍般始终有三尺的距离。
    阮临霜的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的长裙,边角已经被火舌烫黑了,头发因刚刚那一滚半边散落,阮临霜干脆扔了碍事的发簪与步摇,拎着裙子跟在柴筝身后拼命地跑。
    柴筝绯红色的身影轻的像一抹烟云,她的脚踩在枯枝烂叶上,随时都能飞起来,阮临霜的手腕被她握得生疼,脚底下跑得也没有章法,经常两步跨作一步。
    她的身后就是火海,能够摧毁一切的血色火海,只要她慢上稍许,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阮临霜只是看着柴筝的背影,她并不觉的恐惧,相反内心一片坦坦荡荡
    柴筝不回头的向前跑,就像这一跑是要带着她去海角天涯。
    天涯海角并没有到,却先坠入了一片冰凉的河水中,山中多活泉,河水缓慢的向更宽广处聚集,乍热乍冷,加上河水的裹挟,柴筝一时之间有些晕乎乎的。
    她从头上扯下发带,拼着最后的意识,将自己与阮临霜的手死死绑在了一起。
    柴筝虽然已经改了混世魔王没事找事的习性,但一身本事不敢落下,因此隔三差五就有削到自己头发的烦恼。
    她这根发带是上好的棉线混了金丝做成,柔韧有余,掰扯不坏,从河里被人捞出来时,仍然结结实实将她与阮临霜拴着。
    大概是柴筝紧张着两个人的安危,体力到了极限,她这一口气闭下去,竟比阮临霜醒来的还晚些。
    这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年限不长,有些边角的毛刺都没有抹平,一共两张床,一大一小,床脚很矮,几乎贴着地面,算上褥子也不过四五寸高,为防睡觉时有虫子爬上来,四周都挂着药囊。
    阮临霜站在窗户口向外看,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此时穿着件淡青色的短裙,裙边上有一圈的银铃,动起来便响成一片。
    阮临霜背后长眼睛,柴筝刚醒过来,目光空洞地盯着头顶,连根手指都没动的时候,她便转过了头。
    柴筝怀疑自己昏迷的时候,被几百只牛践踏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连眼皮子都透着酸,睁了一会儿眼泪就出来了。
    她的肚子还很饿,嗓子冒烟,感情河里那么多水纯属白喝。
    柴筝尝试着动一下手,才发现左胳膊骨折,已经被人包扎好固定住,正掉在胸前,虽不影响她右手的功能,但柴筝还是眼巴巴瞧着阮临霜。
    阮临霜明知道柴筝是个半点疼能夸张到十分的,却还是忍不住,将桌上那碗温烫的面条给她端过去。
    下面条的手艺很一般,盐都撒的不均,因为放久了,也调和不开,柴筝只能将就着往嘴里送。
    大概是饿极了,柴筝觉得这顿饭还成,挺香。
    这是到哪儿了?柴筝吃饱喝足,这才半靠在床上问。
    她刚刚摸过腰间,她那柄用来防身的剑已经没了,不过救她们的如果只是普通渔家,将不安全因素藏起来也正常。
    阮临霜指了指窗户,外面就是海,但周围没有村庄,这小木屋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要是长安近郊还能理解,就算独自一人生活,捕了鱼若是其它东西欠缺,就直接去城里换,反正活得下去。
    但黄海边上连年烽火,双方人马你来我往,有时候点着大炮挑衅,周围轰鸣数个时辰,而最近的县城骑马也要一天来回,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人住?
    柴筝想着,目光在屋里面扫视了一圈。
    留在这里的生活痕迹并不重,恐怕连这屋子的主人都是刚搬进来没多久,并且屋中没有收放衣服的箱子,说明没人打算久住。
    阮临霜道,我醒过来时,屋中有父女二人,女儿比你我还要小上一点,我们的衣服就是她帮忙换的,而父亲孔武有力,不是庄稼汉和渔民的孔武有力,更像是个高手或军人。
    她说着,伸手在柴筝的额头上量了一下,幸好没有发烧。
    柴筝笑了,放心吧,我没这么容易就生病,很快这条胳膊也就能动了,我有经验,不骗你。
    阮临霜并不想陪她笑,仍是紧绷着一张脸,不抬眼睛也不抬嘴角,她淡淡的哦了一声,将空碗重新放回到餐桌上,随后又回到窗户前,仿佛外头有什么比柴筝更好看的东西。
    柴筝有点忐忑,就她对小阮的了解,这是生气了,但柴筝实在不清楚她的小阮在闷声气些什么。
    不懂就开口问,柴筝没有那么多不必要的矜持。
    是因为我受伤了吗?柴筝嗫嚅,逃命的时候磕磕碰碰难免的,而且都是些小伤。
    阮临霜还是没说话,但她的眼神微微变动了一下,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柴筝身上。
    阮临霜的瞳孔有些淡,背着阳光时几乎呈琉璃色,她示意柴筝继续说下去。
    而柴筝的意思是她已经检讨完了。
    沉默被困在小木屋里,没有个宣泄的出口,柴筝蹬了两下被子,小阮,我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除非调皮捣蛋或是不守军规,其它时候都不怎么惹人生气。你要是不清楚的告诉我,我就算猜到明年,也只能猜到点不疼不痒的皮毛,你别这样耗着我。
    她两长大的环境南辕北辙,自然想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柴筝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偶尔会显得麻烦些。
    你的胳膊。阮临霜说着,抽出了自己的右臂。
    她的右臂上有一道发青的勒痕,勒痕非常宽,缠了多道,但柴筝的发带是有极限的,就算两个小姑娘的手臂都很细,若是侧重在一方,那另一方想要捆牢就必须付出些代价。
    柴筝没有太多的余料留给自己,不得已这最后一匝就要绑得非常严实,河流之中骨折都算是轻的,倘若今日水势湍急,甚至有可能将她整条胳膊都缴断下来,柴筝也就活不成了。
    阮临霜没冲上去晃她脑袋里的水,都算是看在往昔情分以及自身涵养上,柴筝还想要个好脸色?
    柴筝,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保护。阮临霜的声音很冷,但不是那种愤怒之后的冷,而是贴近于没有感情,没有顿挫。
    她道,你是我剩下的念想,也是我最深的念想,与其让你因我而死,还不如我们之间就此拉开距离,不要彼此拖累柴筝,我们不适合相依为命。
    ===第24章 第 24 章===
    柴筝仍然躺在床上, 木屋里却没有了阮临霜的身影,海边的风透过小小的窗户往里挤,寄出了呼嚎的气势, 让干巴巴的房间里总算有些热闹可循。
    在柴筝的记忆中, 阮临霜总是轻轻浅浅的模样,就算动怒, 也很少脱口而出什么不可转圜的话,大多时候, 阮临霜都不与人争, 是闷声发大财的典型。
    但现在, 柴筝觉得自己的能耐可大了, 竟将阮临霜气得要将这本来就单薄的关系, 彻底切断。
    想起来, 她便轻轻笑了两声。
    其实, 柴筝心里也明白,阮临霜这不是生气, 更像是害怕和担忧。
    她们以后还有很长很远很艰难的路要走, 即便彼此之间有同病相怜之感,也不能将感情凌驾理智之上,唯有活着,才能扭转局面,她们这条命上负担了太多的东西, 由不得颠簸和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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