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抱住治鸟,不敢撒手。他想起来许多之前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细节, 第一次对人类生出了些许恐惧他从未在其他任何一处见过这般漠然的生物,而这样的存在,却被冠以僧名:我不想爱他了,我也不想要证明了。可是我不想,又不甘心。
这让他难以接受。
啊,对了,差点儿忘了说。蛇妖如今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依赖治鸟的决策,听着听着,忽然想起来今日在大住持的寝室中,光明正大偷听来的事情,我总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一开始并未多想,可你今日对我说,和尚只不过是拿我炼情,我想我大约明白一些。
所谓同道之中多加提携,蛇妖从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处,他把自己,与和尚的一切捆绑在一起,听对方的话几乎成了某种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想想,他虽说是在露觉寺修炼成形的蛇妖,寺中僧侣对自己,算是都有一点儿浅薄的恩德。
然而他并没有剃度,也不是真出家。
妖有妖的修炼方式,不刻意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故意放纵自己堕落为恶妖的,就像人类中的恶徒,他们群体内部也一样排斥。
只是那个露觉寺的大和尚,又有什么资格说要提携。更奇怪的,蛇妖相信关于自己的一切,了尘绝对不会同大住持多说细节,然而那位大住持,看上去似乎对他的一切相当熟悉:是的,所以我就觉得很奇怪。
这样的话语给治鸟提供了新的思路,兔妖出现的地点,正是平日少有人去的贵公子,偶尔有山野樵夫进去,恐怕也是被吞得一干二净。不过考虑到出现地点,有些事情就开始变得微妙。
治鸟方才同澹程聊天时,偶然得知他也是近几天才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是来求一下保佑,澹家毕竟是做生意,生意越是大,顾虑也越多。他们上露觉寺拜访,本来就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是成功抵达这里后,才听说一些私下里流传的风言风语,似乎已经有人失踪,于是澹夫人才会想要在儿子身边,多填些人手。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治鸟觉得蛇妖说的事情实在有些微妙,再与前几日的兔妖联系在一起,不由得让人多想。
不过他没有什么时间多去思考了,这一聊,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澹程亲自来叫他,带他一起进餐后,邀请他出门去玩:你在寺里,可能不知道,人类世界里,即便到了晚上,好玩的地方也还是不少。刚好,今晚河边有个小型的灯火会,他刚从朋友那里打听来,想要带治鸟同去。
你如果信任我,把轮椅丢到一旁去也是可以的,牵着治鸟的手,澹程有些羞涩,我不会让你累到的。
他想得可美了,那条街他曾经去过几次。
尤其是放烟花的晚上,水面沉沉如镜,倒映着天空中五光十色烟花,不论抬头低头,都是极好的景色。不需要长椅,只随意往河岸边上一坐,喜欢的话,还可以将双腿伸到水里去,美景配美人,当是世间难得的赏心悦目。
还有冰糖葫芦,你不喜欢酸的,可以吃山药豆。他看出来,治鸟是喜欢甜食的,表现得十分明显,方才晚饭期间,桌上的小甜点,治鸟一个没落下,端上来没多久,就被拿走。
这样的治鸟,带着某种自由的生机。想来也是,他本体青蛇,本就是山野间最自由的生灵,不该为什么情谊作茧自缚才对。
虽说这话应该用来形容蛇妖,不过放在治鸟身上,也相当合适。
就连系统,也是如此希望着,比起在最初世界里见到的那个治鸟,系统可以说见证了宿主的诸多变化,它喜欢见到现在这个有活力的宿主。
只是这变化,系统说不清好坏。
它总有一种预感,觉得宿主某一天会离开他,就像在之前的每一个世界里,不做留恋地离开一样。
其实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就是喜欢观赏的人跑来放着玩儿,还有许多小孩子参与其中。澹程猜得不错,治鸟确实喜欢这里,他喜欢有人味儿浓郁的地方,看着几个小姑娘手里拿着焰火棒,握在手中挥来挥去,如同自己是个天上下凡的小仙女,确实可爱。
澹程看治鸟喜欢,也去买了一小匝,燃起来递到治鸟手中。这种小玩意儿,治鸟不是没有玩过儿,奈何就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拿到手里后,顶着顶端滋滋冒出来的星星火光,突然指着澹程说:变猫咪!
澹程也配合,举起手握成团,在脸颊旁边一挠:喵~
看他这么努力扮可爱,伸手握住猫咪的小爪爪,贴在脸上蹭了蹭:没有毛茸茸
猝不及防被可爱到,澹程瞬间就觉得自己心脏可能不太好了:你知道旁人看见我们会说什么吗?看着对方认真思考一会儿,一脸茫然看他,又回答,一个敢演,一个敢信。
果然就被逗笑了。
两人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不,应该是澹程跟着治鸟到处观看。治鸟对玩的东西并没有那么感兴趣。澹程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看不懂规则不会玩,所以才提不起兴趣。想着说不定能够趁机偷点儿豆腐吃,就邀他去了某个摊位旁边玩起了双陆。
烟花会上出现的,除了小孩子,就是成对的小情侣。正因如此,澹程才专程邀请治鸟出来。不过旁人家小情侣们玩双陆棋,多是其中一方不太会,还需要另一方指导着。
这指导着、指导着,两人就坐到一条凳子上去,手腕着手,肩贴着肩,时不时抬起头来,目光交汇在一起,迸出羞怯的暧昧来。
小情侣之间打赌,多是赌一些不好意思同他人讲的东西,比如一枚香吻,又或者某时某刻,在无人路经的小径上携手同游。
澹程觉得这样的剧本特别好,单是想想自己能够将治鸟抱在怀里,握住他的手指导对方棋子要安放何处,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到时候他要说什么?
你输了,不行,这个太生硬了,又不是生意场上是对手,搞得那么刻板;承你让我一子,好像也不行,跟第一次玩的人说承让,搞不好人家还以为他是在讽刺挖苦。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在空想了。
治鸟看上去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其实不过是因为玩够了。早时在楼中,与客人同寝的夜晚,常与他人趴在被窝里,枕头前放一局双陆。胜负都不重要,要的是肌肤相亲之前,那一点儿小小的情趣,最好是玩到一半儿,棋盘翻倒,红子配白瓷,最是有味。
于是什么时候赢,什么时候输,规则都被治鸟玩弄着,澹程哪里知道他的套路,很快就步步崩溃,无以为敌。
原来你这么会玩儿。完了,想要趁机求些有趣的事情,这计划算是行不通了,他还是一会儿去隔壁铺子里,多卖几根糖球儿算了治鸟不声不响把手中棋子放下,底座碰到盘上,落出一点轻响,在两人静谧的目光中暗自传情,勾勒出一点儿魅惑人心的意味。
不愧是妖精。
澹程不由得红了耳根,却不想治鸟的套路还不止于此。美人伸出食指,搭到他按在棋盘上的手上,从手背沿着中指一点点蹭到指尖,又倒回来,来来回回抚摸着指节处。
都说十指连心,那点儿落在手指上的痒,全都沿着经络降落心上。
毕竟是蛇,体温要比常人低上些许,凉凉的,又因为之前一直与他攥着手,沾上他掌心的一点儿湿润。又或许是澹程见了心上人,本就意志薄弱、精神不坚,被这样轻轻抚摸着,身子忍不住随之打一颤,只觉得连骨头都酥了。对方却没茫然不知一般,目中关切:是冷了吗?不妨抱我暖暖。
是有些冷了,可要来我怀中?
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无骨蛇,两人抛下双陆,正巧空中正燃到冲天的焰火,咻地窜上天,只爆一声大响儿,随后散开,如同神光缓缓坠入镜面。
治鸟说,想去河边看,等着那些星火落到水面上,拿脚踢,净扰乱水光零星。
夜间风露重,澹程脱下披风,分一半,盖到治鸟身上;另一半拢入怀,用自己体温暖着。治鸟想着,这人一定是没听说过农夫与蛇,不然也不会对着他这条冷血动物做这么大胆的事情。
手掌,慢慢摸到澹程心口:你可想好了,我是蛇妖,指不定哪天,我忽然觉得人类好吃,想尝尝人的味道,就把你的心掏出来了。大约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吓人,狡黠一笑,我们妖精吃人心的时候,可都是生吃,看着鲜活的心脏在手中收涨,一跳一跳,肯定最新鲜。到时候我就切一半留一半,切下来的生吃,留下来的熬片儿汤。
澹程可不觉得害怕,偏爱他虚张声势,假意张牙舞爪,问:你想喝片儿汤了?
嗯,刚刚听到有人谈起来,似乎很好喝?
我们明天中午吃。
好。
作者有话要说:试探性甜一下~
第78章 摩呼罗迦(十三)
之前在偏向科技侧的世界里,治鸟听说过一个故事, 讲的是小美人鱼为了见心爱的王子, 求海底的巫婆, 用歌声换来能够使尾巴变作双腿的魔药。
治鸟虽然不是小美人鱼,不过看在大家都有一条长尾巴的份儿上去, 应该还是可以放在一起对比的。只是小美人鱼可比治鸟惨多了,她付出真爱,每踏出一步, 都如同行走在刀尖儿上。治鸟蛇妖之身分化出的双腿, 虽然不至于生出痛苦,不过有一点儿倒是差不多不能长久使用。
都怪这双拖累的腿, 他现在总觉得, 自己简直就是被人当作有腿疾来照料。
蛇与人天然的体温差,让治鸟再一次体验温暖的感觉,不过有时候,一暖和就有点犯困,尤其还是被抱着一动不动。
天上的焰火一阵就散, 似乎才玩了没多久, 河边除了一盏河灯, 就只剩下几个比较皮的孩子,还在拿着小玩意儿互相追着闹。
困了?
有点。
澹程把治鸟的腿从水里捞出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双腿又并到一起,化作蛇尾在水里摆着玩。幸亏大晚上的, 小情人们都忙着卿卿我我,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治鸟才装模作样把腿又变回来:我亲水,一时没忍住。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单纯的地面蛇呢。澹程看他解释时颇为无辜的眼神,还有先行辩解的语调,就算是真得有什么气,也都消了。
治鸟把鞋袜都脱去,蛇当久了,是真得不太习惯身上这些一层套一层的束缚了,并不想穿。澹程没有办法,只能帮他拎在手里,又把治鸟抱起来:你可别想就这么光着脚回去,路上踩到石子,痛的不是我。
可我恢复力好呀,很快就不痛了。
澹程听这个一本正经的辩解,突然想起来哦,这是个真妖精哦,立刻改变了口风:那疼的,就真是我了。治鸟听后,装出不是很明白的样子,揽过澹程的脖子,靠在他肩头。
蛇妖嘛,不缠得紧紧地,怎么能够算是妖?
澹程感受着治鸟上半身努力贴在自己胸前,似乎是在借体温一般,手却不安分,玩他今天玩散了,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扎起来的那几撮头发,小腿绕过他的臂弯,在空中晃呀晃。
盯着治鸟欢快晃悠着的小腿,也许是心血来潮,他突然低下头去,唇印在膝盖上,惊得治鸟的小腿瞬间不晃了,上半身也从他身上抬了起来。
说实话,澹程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心急的举动,似乎是把治鸟吓到了,突然离开紧贴着的另一具躯体,夜间的凉风似乎是变得更冷了:没事,接着睡吧。他小声同治鸟说着,幸好治鸟不是真得在意,本来也是困到意识迷迷糊糊,就没有过多追究,照着原本的动作再次眯上眼睛。
两人玩得欢快,丝毫没注意这一切,还落入旁人眼中。
了尘站在几步远的树丛里,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他是在这里盯了多久。
同大住持聊完后,他就回了藏经阁。
可能是习惯了身边有一条不太听话的蛇妖,重新回到独自一人的状态,看着书架、蒲团,怎么看怎么心里不舒服。理智告诉他,要克制,他不应该离开了蛇妖,就心神不宁,只是一条蛇。
可感情上,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思念。
意识有些混乱,不知不觉,就发现自己从阁中走了出来,按着白日里听来的地址,一路摸到澹程在此处的居所。
他没有去问正面,而是跑去侧门,询问两人此时是否在府中。对方看他是个和尚,想起来少爷带回来的人,之前就是寄宿在寺庙中,或许是熟悉的朋友。又看了尘一副忠厚老实相,虽然年轻俊俏,身上的熏香味道却是浓郁难以散掉。
因在镇上呆得久了,看大门的两个家丁对和尚也有基本的尊重,人家问了,也就如实回答,说是两人去河边看焰火。具体是河上哪一段儿,就算问了,他们也不知道。
了尘听后,道了一声谢,转过身又往河边走。往好了想,镇子上只有这么一条河,沿着河堤走一遍,也花不了多大会儿功夫。
一边走,一边想着一会儿如何将蛇妖带回来。
他心里清楚,那条蛇妖性子直来直往,只是假装出来的不好相与,实际上,随便道个歉,就什么都能够原谅。
他冷静地分析着现在蛇妖的心态,可能会对他有些埋怨,毕竟白天,的确是他先点头同意蛇妖离开,相当于一次放弃。只是那时候,了尘只想到自己不能够与蛇妖深入牵扯下去,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时半会儿,无法忍受对方的离开。
出尔反尔,似乎并不好。
了尘却对自己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将找到蛇妖当做一条必须奉行的命令,不断搜索着。
直到在焰火之末,看见了在河岸上相互依偎着的两个人。如同世间最平凡普通的一对儿甜蜜情人,互相打情骂俏。了尘知道蛇妖粘人是我,能够将人缠得多紧。有时候一觉醒过来,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他的尾巴勒醒的。
这个勒,还能够分出两种方法。
一个是半人半妖时候,人身部分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侧着身躺在他枕边,有时候还会抱住他的一条手臂,看似睡得正想。实际上,把被子往下一拉,会发现尾巴乱七八糟盘在他身上,扭得比山下何老七卖的麻花儿还好看,光是解开就得费一番功夫。
可想而知被缠住的人,该是有多闷。
第二种是小蛇的形态。了尘害怕压到他,会把阁里的蒲团拖一个到自己房间,打上几块软布,当作临时的床用。可是小蛇睡觉也不老实,翻着滚着,就跨过中间的边界线跑到他的榻上。
恋耽美
人人都爱温柔乡[快穿]——楼望秋(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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