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早早就盯上了治鸟。
不该这么说,他是被迫盯上治鸟的。这人简直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一点儿书,那张脸在外面一露,道上行人哪个不多看他一眼。宁三注意到,有几个人为了多看一会儿治鸟,故意在一条路上来回走好几遍,还有些走着走着,迎面就撞到墙上的。
就连宁三也是,说被迫,都是因为对方往那儿一站,气质出尘恍若神子下凡,眼珠子根本挪不开!
他就瞧呀,世界上怎么还能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往老板楼里一摆,那不是天下人都要为了来看他一眼抢破了头。
对呀,这小哥儿看样子刚从外地过来,正是最单纯容易相信人的时候,他为何不现在跟着他,看看动向,找准机会把人往老板那儿一拐!
好主意,说干就干。
我跟你介绍正经营生,哎呀,您别突然停下来呀。
治鸟从街头走到街尾,一路就听他嘀嘀咕咕、叽叽喳喳,听得耳朵都快要生茧子了: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营生?
问了,问了就好,问了就有希望!
宁三手一指,指向旁边的小餐馆:
甭担心,我请客,边吃边聊。
这个正经营生,其实就是在老板的茶楼里弹琴。他老板都跟他抱怨过无数次了,自从上一个琴师赚够了钱,继续开始流浪找寻离散亲人后,楼里就一直空着那么个位置。
其实琴师好找,难的是找到符合老板心意的。什么叫一见倾心、宛如云上仙人的气质,老板跟他说过无数次,他从来就没有听懂过。
要仙人,那就去修仙呗,在人间找仙人,那不是说笑嘛。
今日一见到治鸟,他明白了,不是老板描述怪,是他见识太短浅。原来真得能有人,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尊神明,虽然不是清新小巧那一款,是明艳夺目那种。
仿佛世间颜色都披在他身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没有一处不动人,没有一处不完美。
治鸟听他这么说,舒口气,先行道歉:我一路过来,遇见许多不好的人,看见你时先入为主,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多长两个心眼儿是好事。所以,你这是同意了?宁三完全不介意这种小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见,有时候也被人当坏人躲着。最严重的有一次,人家以为他是搞人口运送生意的,直接报了官,还是现场派人给老板送去口信才被捞出来的。
可是,我不会弹琴。治鸟虽然缺钱,也不会做自己不拿手的事情,平白坏别人的生意。
不要紧,不会可以学,主要你人好看就行。
就是这句话。
治鸟捂面笑道:要不是你跟我说是去做琴师,光听你这句话,我还以为自己是要被卖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宁三也跟着笑:没办法,这都是我们老板的意思。我们老板别的不爱,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美人。也都怪这癖好,一开始我来找人,总是被人误会。当然,他自己是说习惯了。最开始同样也是羞涩的不得了,见到好看的就去问人家,要不要找个赚钱的活计,他自己听着都怪不得劲的。
无怪乎旁人误会。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宁三说的茶楼,从后门进去,掩住面,不让人看见。治鸟觉得奇怪,宁三却说这是规矩,为了保持神秘感:老板说了,越是看不真切的东西,越是让人趋之若鹜,都是人的本性。
你家老板,还挺有意思的。说白了也是个好色之徒,不过能够将好色做到这种程度,也确实天下少有了。
看来这家老板也是个相当有趣的人,治鸟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侍卫没能够把美人带回来,只是带回来一幅画,时亭心里,是有些不满的,一张画能看得出什么?
他请过无数画师给自己府里的佳人们作画,六分美貌变成八成,八成容色画作十成,都是别人眼里的颜色,还有讨好的成分在里面,多数没有几分真。
时亭原本不在意,甚至还感叹无趣,结果侍卫紧接着又跟他说了柳生的事情。竟能够有这样一个存在,只是见过一面,就把人魂儿都勾没了,也算是天下奇闻。单纯依靠这个故事,这张美人图,就价值不菲了。
好奇之心被人勾起,他展开画作,雪白画纸上,一点一点展露全部相貌,如同怀抱琵琶的美人,遮住的面纱逐渐滑落,露出下面的摄人心魄的色彩。
那些梦境中的景象重新回归脑海。
最温柔的地方,另一人的怀中,在迷蒙幻境中,一同泛舟湖上,雪落季节,彼此炉边取暖。那人似乎身体寒凉,手总是捂不暖,他就把那双手揣进自己怀里,冰凉凉的,却柔软。
一双眼睛,永远含情,他永远忘不了。
就是这双眼睛,同画上一模一样的眼睛。
主子?侍卫看他展开画卷后失神模样,心里一紧,莫不是又让传言说中了,就连自家主子也抵挡不了画中人的妖术。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自己的罪过,杀一万遍也不足以谢罪。
转念又觉得不可能,他当时看一眼,也有能力将画合上。自家主子毕竟是色道高人,看一会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好在时亭凝视半晌,叹了口气,谨慎地将画展开,小心悬挂在房中:宁九,你跟我多久了?
禀主上,十六年了。不明白时亭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侍卫只能如实回答。心里还在忐忑:难不成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好,主上终于要罢免他的阶职了吗?不会不会 ,主上不是会为一幅画纠结的人。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脑补得十分精彩,实际上,时亭也就是单纯问一问。
这么久了呀。这么久,他终于找到了,在自己梦里,任何庸脂俗粉都无法代替的颜色。
难道是终究没有缘分吗?
明明都已经出现,偏偏只有一幅画,不叫他见到真人。不,不能这么想。
何其有幸,他都以为自己的梦是一辈子不可能成真,只能够一遍遍去追忆愈发模糊的幻象。今日这幅画告诉自己,并不全都是幻梦,还是有望成真的,他难道不应该感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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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八)
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演奏,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宁三带着治鸟去找了有名的老师傅, 老师傅琴瑟琵琶, 样样精通, 见面时,手上缠着几根弦, 正在调音。
看见他们来,立刻明白了用意,直奔主题, 向治鸟提问。
是乐感吗?乐理应该很重要, 连最基础的音高、音色都无法掌握,演奏时出了差错都无法察觉。治鸟觉得, 在茶楼这种地方, 最重要的是通过声音给客人们制造恬适的心情,频出差错自然是不可取的。
师傅摇摇头。
那么,是指法吗?每种乐器都有自己独特的演奏方式,托、擘、抹、挑什么的,治鸟来时路上, 遇到过愿意同他分享的人, 只是那些措辞, 治鸟听着就觉得头大,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然而老师傅又一次摇摇头。
究竟是什么呢?治鸟觉得最重要的,全都被否认,实在想不出来了。
老师傅放下手中的琴,捋了捋胡子, 道:是气质。
气质?
对。老师傅拿起自己未调好音的琴,一个乐师,最重要的,不是他的能力有多高,意境多悠远,那些都是虚的,千人千思,算不得真。真正有用的,是你自己的气质。
随后又列举了许多例子。
你看那些抱着根竹管卖艺要饭的,不论演奏什么,都是一副苦情相,旁人听了,自然泪如雨下,口袋里的铜板就随即丢出去了。你再看那些宫廷乐手,不论何时都挺直腰板,要的,就是达官贵人们爱慕的清贵相,衣袂飘飘,仿若仙人,哪怕演奏地一般,那也是天籁之音。
林林总总列举一大堆,归根结底一个意思:懂不懂音乐都是其次,会不会装样子才是真本事。
治鸟听着,深以为然,当即拜谢恩师。
宁三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究竟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不过看治鸟满心欢喜,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嗐,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又不是什么乐理大家,哪里懂这些东西,老师都这么教了,哪有他说不对的道理。何况老琴师一直在楼中担任教导职责,前面好几个琴师,都是一手指导出来的,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默默退出去,跟侍者吩咐几句,将自己找来符合老板心意是新乐师这件事传达上去。
宁三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一退,没能来得及阻止一代神仙琴师的诞生。
治鸟觉得自己应该是会乐器的,手上握着琵琶,身体的记忆如此自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然而都是随手拨弄,没有什么完整的曲目,这些还是要慢慢学的。
其实就算有记忆,治鸟的琴弹奏地也相当一般。
奈何人家长得就是好,气质天成。于是几天后,才刚练成一首曲子,宁三就迫不及待带着治鸟去楼中现场表演了。
茶楼主楼布局同其他地方类似,就只有两层,都是普普通通的桌椅摆放着,还提供些棋盘、纸笔,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吸引文人墨客的地方。
精彩的则是在楼外,从窗户望出去,刚好有一汪浅湖,只能浮起来几条小舟,窄窄长长,形如蚱蜢。大型的画楼画舫是不可行的,这湖浅是真得浅,还生满莲花,在里面不仅行不动,还要直接触底。
不过为了面子上好看,湖中心确实有一个摆设船,据说是专门拖进去的,就为了装点门面。通常来了地位高的贵人,不在楼中饮茶,而是小舟载着往湖中间去,一次只能由一个人包下,是天然的大包间。
治鸟就在中心的船上演奏,平日没有人时,那就干脆闲着,跟老师傅学调弦、学新曲。
宁三带治鸟来,也是为了验收学习成果,他那日上报,今天老板才腾出功夫。据说是近几日沉迷一幅画,别说是茶楼这边不管了,就连府里的莺莺燕燕都没空去关注。
另一边还在拜托宁九不断找人,搞得宁九现在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天天竖着耳朵打听:你们那有没有出现一个比妖精好看的美人?
这么问都是客气的。
宁三有一次听见他直接去问手下: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谁被好看死了的?汝听,人言否?
时亭坐在湖心船上,宁三给他端上茶水:老板,我发誓,今天这个绝对包您满意!
宁九在旁边听了,微妙地翻了个白眼:就这?还好意思说他不会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跟隔壁春色满园的管事,口气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边正说着,外面忽得响起一阵旋律。
治鸟最近就学的这首曲子,是老师傅年轻时四处游历收集来的,似乎是讲述一段卑微的恋情:年轻的少女爱上狠心的男人,违背家族意愿的爱恋招致灾祸,少女被迫离开家中,独自行走在暴风雪中,饥寒交迫,却始终等待着心上人能够回来见他一面。
吟唱着孤独与忠贞,少女最终与暴风雪一同离去。
用的还是琵琶,治鸟最近只学这一样,带着飘渺的歌声一同,水面每一处撩起涟漪。时亭不由得听入了迷,思绪随之一起,被卷入寂静的暴风雪中。
时亭自诩色道中人,总称自己精通世间一切色,却从未想过,有些人,声音也是带着色味的。像是某种情感的转移,浅吟低唱,恋慕的甘美之情搅和在同样甘甜的声音里,惹人遐思,却又带着注定凋谢的素寂,只管抓住了,何时放手,何时消逝。
带他来见见我吧。
不多时,宁三带进来一个男人,眉眼如画,是真得眉眼如画!
宁九当场就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或许是入戏太深,治鸟站在面前,安安静静地如同即将跟随不存在的风雪同去。
时亭手中的茶杯跌落,颤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治鸟。
与梦中并不相似,却是一模一样的面容,那诱他入色道的存在。
见到梦中人,此刻时亭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耐着性子,装作与寻常无二一般,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治鸟摇摇头,他只听说今天第一次上台表演,的确不知道眼前这位究竟是谁。
只是治鸟看着他,如同在看心头挚爱,仍旧带着幽怨,似乎时亭是什么叫他一厢真情错付的坏人。被这样看着,时亭又惊又喜,以为对方也同自己一样,对他留有印象。
可是在时亭梦中,只有与治鸟的欢度,从未梦到过结局。
治鸟这样看他,让时亭有种错觉,害怕自己是不是最终辜负了眼前人,便尽量把声音放得柔软:我是这茶楼的主人,我听你曲调幽冷,可是有什么故事?
哦,原来这位就是楼主。
治鸟想,这时候问这句话,应该是一种对他的考核。师傅提到过的,有时候琴师曲子弹得太好了,经常会被客人招至房中,其中被提问最多的问题,就是时亭方才问得这一句。
当时老师傅教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所以这题,他会!
抬手拂去眼角泪痕,又勾起一摸笑,楚楚可怜,哪怕手捧鲜花欲葬,都不会显得做作,说得却是:不过情之所至,难以自禁。又说自己也曾爱上过一个人,两人情投意合,只是家中如何都不同意。互相爱慕不得见,隔着墙壁,最终约定了私奔的话语,可是真得到了那一天,他抛却自己的一切,从家中出来,独自一人在风雪中行走,不曾再见到自己的情郎。
嗯?
好像哪里不太对?
宁九在邬南镇,听说过关于治鸟的事情,什么私奔、爱慕,好像都跟柳生那边没有什么关系。转念又想,他听说这人失忆过一次,现在有可能是重新记起来了也说不定。
只有宁三,直接听傻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总感觉到的不对劲,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老师傅那里的故事,宁三几乎都听过,毕竟他平日里就在茶馆里招呼客人。刚才治鸟的说辞,好像,就是曲中故事的翻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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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温柔乡[快穿]——楼望秋(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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