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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温柔乡[快穿]——楼望秋(10)

    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恐惧什么,他最怕的,是这人再也不愿意同自己暧昧,哪怕那些暧昧让他摇摆不定、恍惚不安。
    那也是时候清醒了。
    他知道了。
    尤慎绝望地想着,仅从一句话里就读懂了治鸟的意思。
    从来看透不说破,是给他留几分薄面,更或者,也有帮他完成这幅艳绝画作的意思。他竟然忘记了,师兄是那样温柔透骨的人。
    那些浮游脑海中的痴狂妄想一瞬间凉个彻底,他仿佛陷在一场漫长幻梦中,被幻觉牵引着一切渴望与热忱,自编自导一场求而不得的戏码,强行牵着治鸟一起,如同堕落在花蜜中再也爬不出去的小虫。
    如今幻觉散尽,他再也没有任何借口与治鸟交往了。
    尤慎忍不住看向盖在被子下沉重的锁链,被那个浸满狠戾念头的自己惊吓到: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怎么会想用这样的方式?
    神情变得张皇失措,张开口不知道如何向治鸟解释,解释他狰狞的痴心妄想。
    竟然愿意陪着他演完这场癫倒梦戏,师兄对他已然是仁至义尽。
    [我看他不像是你说的那般清醒冷漠的人。]
    [他只是清醒地放纵自己沉迷罢了。]
    一如他所说的:尤慎真得太想画好他了。
    想画他骨子里的糜艳多情,不惜抛下一切理智去追逐治鸟,狂热地宛如世上最极端的爱意。
    莫要信,倘若信了,那他要的就不是治鸟了。
    这个被安排在原剧本里的配角,才是比助理还要精明的狠角色呢~
    假装自己是一个用情至深的可怜爱人,悲剧般地爱上一个绝色名伶,为他付出一切,就连善良的品质都被摧毁得一无所剩。
    近乎疯魔地绘制他的画像,不是出于爱,是梦。
    治鸟于他,就是他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春香噩梦。
    尤慎只是需要一个像治鸟这样的人,陪他演戏,让他体味这种沉迷,内心却无比清醒:只有真正陷进去,才能画出最惊艳世人的作品。
    系统觉得自己若是像人一样会呼吸,必定要先倒吸一口凉气:它哪里想得到,原以为最放心的竟然才是最难的,当真是画骨画皮难画心呐~
    此刻终于梦醒,隔着那张画看治鸟,一直强压着保持冷静的心脏,骤然火热地跳动起来。
    午夜十二点,脱下梦里的水晶鞋,来彻底地落入名为治鸟的乐园中吧~
    然后永恒沉没,清醒知晓同一具身体的不同。
    这才是可怜的悲剧爱人,沦陷的同时,也是碧落黄泉皆不见。
    第13章 画骨画皮难画心(外)
    有这样一个画师,他的作品涉猎范围极广,最擅长捕捉事物下动态的灵魂,展翅雄鹰的枭戾、林中山雀的灵动、房舍一角的玄寂有形无形、是动是静,但凡由他绘制,有如马良笔相助,神乎其神,似乎下一秒便见了真的。
    更传奇的是,这位画师除了是个有名的艺术家,还是一位相当了得的企业家,浪漫与现实在他身上完美融合,人又文雅英俊,如芝兰玉树,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将他视作完美爱人,畅想着能够与他结下良缘。
    然而提到他的私生活,就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这位先生称得上是一生未曾婚娶,据他本人所说,他有过一个爱人,后来爱人离去,缱绻的心思也随之一同离去。
    深情又专一,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于是有人深挖,却发现绵绵情意下叫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说什么大众情人,这人就是个骗子!
    深情都是装的,也就小姑娘才信~
    你们有什么证据,这么诋毁尤先生?
    如上争辩,在涉及尤慎的板块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然而每一次争论最后都会以正主要不是不心虚怎么可能都不出来解释和人家私生活凭什么跟你解释作为结尾落下帷幕。
    其实这一切争论都源自他成名的第一幅作品,一幅惊艳众人的美人画像,甚至连画像上那人究竟是谁都没有定论,一切都像是个谜,可这些谜,却实实在在地成就了他。
    可以说,尤慎在绘画上的一切成就都是被这一幅画赋予的,其他什么山水花石、鱼虫鸟兽,是个画家都会,不过是细腻与画风的差别罢了,然而这幅画不一样。
    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这是业界对那幅画的评价。
    就连尤慎本人也说过,这幅画是他绘画生涯的开始,恐怕也是他的巅峰。
    所有人都说他创造出了一个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见的绝色佳人。然而尤慎,这个创作者,却固执地认为这个人是存在的,他见过,他们曾经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他坚定地称他们是爱人关系,只不过对方最终离开了他而已。
    这简直是个笑话不是吗?
    太搞笑了,那根本就是个不存在的梦!
    有专家曾经对比过尤慎所说的模特与画中人的相貌,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一点儿也不像,甚至连这个创作者指名的模特自己都说:不,画上的人,不是我。
    错乱颠倒的故事给这幅画平添了几分鬼魅色彩,可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画中人是真得迷人到过分的地步了。
    画中是谁?是人是妖是鬼?
    这几乎引起了一场热烈的讨论。
    有好事者列举了古往今来一切曾留下过痕迹的美人,甚至连国外出名的都被引选在内。
    也有蹭热度的小明星,照着画作的样子拍艺术照,说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模特,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不能说出口,一点点的语焉不详就足以引起同情,何况尤慎还是个知名企业家,流言蜚语总不可能让他们这些蹭热度的吃亏。
    而这一切尤慎都不理会,只是在回答别人调侃时冷笑一声:就凭他们也配?
    连网上也在笑,笑那些小明星不长眼。
    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我以前不知道东施效颦什么意思,见过原画后才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偶尔半夜三更,尤慎会把自己关进别墅顶楼,独自一人坐在地上,望着画像发呆。
    他一遍遍回顾自己的记忆,以便确认某月某日,治鸟站在玄关前落于他唇上那一吻,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什么幻想。
    回想他大冷天握住自己双手留下的温度;
    回想他站在游乐场前笑着对自己招手;
    回想画展那天师兄站在无数画中,姝色难分。
    哦,还有一段录音,是他要求尤旬录下的,讲述他们之间亲密的举动,细致地可以让他代入自己。然后尤慎开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让尤旬再也不能将这些东西说出去他可真嫉妒尤旬呀!
    越想越觉得离奇,神经被那些质疑声侵蚀,就连自己也不确定起来:那真得不是自己的一场美梦嘛?
    那天在同一个房间里,就在他现在坐着的地方,他的师兄忽然向他告别。
    称不上告别,但尤慎就是觉得他要离开了。
    他问他画作的成就,又问他此刻是否已经清醒。
    尤慎一一作答,随后就看见治鸟头痛一般眩晕起来,昏倒在身后的床上。其实那时候他心里纠结地不行,正儿八经在考虑这么好的机会,究竟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把人锁起来。
    可是已经没必要了。
    他曾经听过一个故事,邻国的,讲述一振名刀的锻造。
    据说造剑师三条宗近奉天皇之命打造一振名刀,到手材料后,却怎么都得不到预想的样子。这一切被供奉的稻荷神知晓,于是派下狐狸梦中助他,醒来后身边竟真得有一振刀,刀匠感激神灵相助,为其取名小狐丸。
    尤慎就猜想,莫不是哪位缪斯神喝多了酒,从十方恒沙中听到了他的愿望,于是也派了座下神前来相助?
    他不喜欢这样,相比冷冰冰的帮助,他更喜欢蒲公的聊斋,最好是哪位艳鬼爱上他一介书生,于是附了身助他一臂之力。
    尤慎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笑起来:后者才真是痴心妄想呢!
    倘若真有这样的都市怪谈就好了。
    他也不至于在这里,一遍遍沉浸在自我怀疑中。
    师兄醒来后变得很不一样,尤慎担心他的身体,最终还是送他去了医院。医生的检查一切如常,突然眩晕可能是因为轻微的低血糖,时时注意就好了。
    尤慎却感觉到了,那种他第一次与师兄相见时就感觉到的几乎刻入骨髓的色不见了。
    好似另一个人,另一个他绝对不会动心也与他画作截然不同的人。
    起码对着这个人,尤慎绝对画不出那幅画。
    所以他究竟将自己的心许给了谁?
    镜花水月罢了。
    辰治在医院醒过来,耳边治鸟离开前的叮嘱还在回响。
    他不打算侵占治鸟的功绩,就像治鸟也不曾占据过他的,干干脆脆地对尤慎说:我不是他。对方怎么想辰治不知道,回溯时间本就离奇至极。
    是治鸟帮他度过了难关,哪怕这是辰治付出代价换的,他还是感激他,起码他有了合法收入,不用担心自己某天会死在什么腌臜地方,还能好好地陪陪家人。
    尤旬后来找过他,仿佛始终无法相信那日法庭上发生的一切,衣着打扮凌乱地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哭着对他说:你如愿以偿了,除了基本零花钱,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委委屈屈想要在他怀里,仍旧以为治鸟做这一切是想要永远占有他。
    或者是实在没办法,试图找他做饭票吧。
    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嘛?
    最珍重的一颗心捧上去都不要,虚情假意却爱上了,还爱得死心塌地。辰治杀了他的心都有,冷静下来还是决定不能脏自己的手,现在的岁月静好都是治鸟帮他得到的。
    抱歉,你想多了。
    尤旬的日子好不好过与他无关。
    他们之间隔着的,始终是人命。
    辰治现在知道了,怎样的人是值得去爱的。治鸟已经教会了他,这个世界上可爱的人与物那么多,没必要将一颗心耗费在一个只懂得无止境消耗的人身上。
    他会有一个真正的爱人。
    趁着新世界传输时间,系统开了个小差,回过头去看看上一个世界,就这一眼,看得它根本不存在的小身子打了个哆嗦。
    回过头来面对进入新世界的宿主时,战战兢兢地问:[宿主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说?]
    治鸟是从床上爬起来的,褥子上铺着一层金丝绸缎,四周的床幔点缀着珠玉宝石,床幔层层叠叠,将外面地一切模糊起来,漏出几点光斑,掉在枕头上。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其余的都是比身体还要大的抱枕。
    显然这一次他到了一个相当有地位的人身上。
    系统向治鸟描述了上一个世界里的情形,尤其为他指名了尤慎。他们所有人似乎命运都变得更好了,各自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平安且圆满,可同时也在对同一个人念念不忘。
    说不出的名字,看不清的脸,一生的咒。
    治鸟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问它这一次的剧本。
    现在系统也没法去揣测自家宿主的心思了,把所有疑惑埋在心里,老老实实回答宿主的问题。
    还是同上次一般,治鸟掀开帷幔,找到了一面硕大的镜子,比上个世界里自己醒来后见到的半身镜还要大,将这具新身体展露无余。
    [您这次出现的地方,按照分类,是个西幻世界。]
    [什么是西幻?]
    [嗯,比较西式的幻象。]
    [哦,那什么样是西式?]
    系统觉得治鸟在诚心难为它,可是仔细想想,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些问题还是在难为它,难道要它现场编一段解释性质的小论文嘛?系统觉得按照治鸟一万个问什么的性子,解释之后还要解释更多。
    那就更解释不清楚了,于是跟治鸟说:[你现在这样的,就是西幻。]
    治鸟好奇了,细细打量自己现在是什么样。
    金色长发,松松散散的自然卷起,垂如瀑布,一路落到脚踝。通常过长的头发会让人看起来不精神,也显矮,可这人的长发却协调极了,宛如外化的神性。
    稠密柔韧,似乎是命运三女神用天神的梭子织出来的,每一根都纯净透亮,像是在发光。
    从前治鸟只在大家闺秀身上见过真正雪白的皮肤,因不出门,见不到阳光,白得像是海边堆起来晾晒的盐,处处透着病态的味道。而这具身体的白,更像是一块通透的玉,细腻、顺滑,似乎连里面的血管都是琉璃做的,落上一枚红枣,就能够沿着肌群的纹理滴溜滴溜地滚下来。
    不过最得治鸟喜爱的是眼睛,如同雪域上绽放的一朵冰莲,连芬芳都是冷调的凝结。
    于是浓金的阳光凝固下来,缓慢流淌成寂静河流,光明被驯服,化作他手中的诗篇,渴盼着被翻阅。
    天生,神明的化身。
    第14章 光神自天坠落(一)
    然而相当可惜,原身的性格脾气却跟传闻里宽和仁慈的神明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身上没有半点与神明相似,反而像个小王子,端坐象牙塔上。
    治鸟原本想听系统为他解释这一次的新剧本,却先被原身打断。比起上次见到的完整的辰治,眼前这位更像是疯了一般,伸手想要抓住他,口中念念有词:假的,他是假的,阻止他!也不知道指的是谁。
    无论治鸟如何去问都只能得到这样的答复,没办法,只能象征性抱抱他,让他颤抖的声线稍微平缓片刻,最后像个无能为力的稚儿,抱膝哭泣。
    系统暂时性地为治鸟屏蔽了原身,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诉说。
    [您也看到了,对方是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我这样的系统也没办法猜出他的所求。]
    [那我为什么会来?]
    [因为他付出了代价。]巨大的代价,几乎把一切都献上。
    可惜献上一切后,彻底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就连系统也为之恻隐。
    [算了,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其实治鸟有很多疑问,他早就想了解了解系统所说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但他总有一种预感,他其实是知道的,于是无数次都没有问出口,不想去面对。
    系统为他诉说的剧本源自另一个视角,是一段十分简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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