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将那人当作至交好友,甚至欲将自己满腔炽热的真心交付于他,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算计一番利用罢了。
那人当真有心吗?!
他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只当做是利用的筹码而已么?!
东方轩只当是他主动交往对方,没成想从头到尾,或许从百晓生将其登录上江湖风云榜榜首之际,关于这场大戏就已然拉开了帷幕。
而他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般,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成了对方手中的提线木偶,以为自己的言行发自内心,实则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预料之中。
甚至
包括他会深陷其中沉沦而不自知
想到这里,东方轩的心境宛如死水一般平静。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如今他的状态心情,他只知晓,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在极地冰窟之中,浑身冰凉,仿佛隔绝了人世情感。
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人,将人心算计得如此驾轻就熟,操纵他人情感如此轻描淡写?
理智告诉他,他应当去记恨这样一位机关算尽无所不用其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邪魔外道。
可他若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去怨憎那人,那他也不用身处那极地冰窟之中,品味隔绝真心真情的煎熬之苦了。
他不怨那人利用算计了他,他怨的是那人从始至终眼里心里都没有过他。
这于他才是真真正正痛苦之事。
季无涯
呢喃着对方的名讳,撑到最后,东方轩双眼一黑,竟是急火攻心晕将过去。
第21章 武侠世界的白月光21
其后东方轩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方才醒转,醒过后,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宛如失了三魂七魄一般。
不少人前来探望,这其中竟也包括孟襄。
这样就失魂落魄伤心难过了?孟襄明显不是来探病的,看样子倒像是来找茬的。
指尖轻点着桌面,远远地看向靠坐在床榻上形容狼狈的东方轩,孟襄作出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透露给你一点消息。
东方轩没有给孟襄半点反应。
对方不应,孟襄也不急,自顾自说道:你知晓为何白宵对那所谓的圣教教主言听计从吗?
对方仍没有半点反应,孟襄走上前,将内心的猜测和盘托出,白宵何等眼高于顶之人,怎会听一个区区外道魔头的差遣,原先我也想不明白,但若那圣教教主要是与曾经嫁入我聚贤山庄之中的白纤尘是同一人,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口说无凭,孟襄将手中的画卷展开来,上面绘就的是一位白衣不染尘出尘绝世的翩翩公子
东方轩余光瞧过来,瞧见画卷上之人,晦暗无神的双眸之中终于涌现出了些许光点。
很像是吧?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下一刻,孟襄便将画卷收了起来,瞧见东方轩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之色,复又道,此人便是白宵幼子白纤尘,所以,东方庄主现在信了我的说辞了吗?
沉默着,半晌,床榻之上病弱的东方轩到底是开口落寞道:孟庄主说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何呢?
你我二人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们大可以合作,魔教企图吞并中原各大势力,我们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但中原武林群龙无首,此时此刻还得有一个能服众之人号令群雄,先一步兴起讨伐魔教的旗帜。说到这儿,孟襄友善地提醒道,但将季无涯引入武林盟的是你东方庄主,如今您的声名怕是大不如前。
说到这儿,孟襄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聚贤山庄藏有百寸金,活死人肉白骨,若是我将此物作保与你合作,即便是略有争议,我相信武林盟主也会退位让贤于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东方轩质问道:你与我合作,所求为何?
孟襄笑得灿烂,竟是直言不讳道:届时攻下魔教总坛,季无涯归我。有什么能比向着当事人讨要对方的心上人更能折辱对方的呢?孟襄逼视着东方轩,心中满是快活得意之感。
若放在从前,东方轩只怕会回给对方一句痴心妄想。
但如今,东方轩闻言仅仅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一声叹息过后,东方轩应道:好。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他心还未曾活泛过,便早已死寂成灰。
既然从不曾得到,那日后他也不再祈求。
他此时应好,实则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这世道容不得他以正道之首的身份与一介魔头称兄道弟。
即便是他俩重又见面,他东方轩仍旧是当初那个询问对方可否同道之人,而那季无涯
想到这儿,东方轩心底无限寒凉。
早不是那会容忍他在其身旁聒噪却按压下脾性与他谈笑风生的无涯兄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命。
宿命
竹林之中,苏澈翩然落地,也不回头,询问道:白前辈还要尾随多久?
好歹是助了你一臂之力,你这小娃娃还真是没良心。嘴上是抱怨,面上却没有半分迁怒之意,来到苏澈身旁,白宵点出其目的,拉足了中原武林各方势力的仇火,乃至有可能会与我结仇,所图为何?
苏澈仰首看向身旁人,一副骄傲十足的模样,跟开玩笑一般回复道:好玩儿啊。
闻言,白宵先是沉默,忽地竟是开怀大笑。
笑够了,白宵瞧着苏澈就像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你这脾性,若是白某年轻十来年怕是能与你结为至交。
反正自己的小九九都被对方摸个一干二净,苏澈也不再在对方面前演戏,翻了个白眼道:我可不稀罕跟你称兄道弟,你成了我兄弟,落尘岂不就成了我晚辈,我可不想。
白宵倒也不计较苏澈的口无遮拦,他对合脾性之人向来颇为包容,你这般说,就不怕我不许你与尘儿来往?
你不会。苏澈像是猜准了对方的心思一般说出了这样的定论。
白宵没有再回话,反而是仔仔细细打量着苏澈,许久,才说出一句让苏澈再也笑不出来的话,也是,没影儿的事,我自然无从反对。
面色苍白,苏澈不复先前的飞扬骄傲。
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他的命脉死穴一般引得苏澈不禁在心中骂了对方一句老狐狸。
偏生对方说中了面前人的心思后,居然还就此解释了一番,尘儿什么脾性,我大约是清楚的,最是正派严谨不过,怎会容许身边出现如此离经叛道之人乃至默许此人对其怀揣如此惊世骇俗之情感。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怪物居然教出了一个持正不阿的真君子,这说出去就很叫人唏嘘。
可白落尘的人设的确如此,正到了叫人头皮发麻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固执境地。
若是这世上的好人都死绝了,也还剩一个白落尘在那里维系正道天理不灭。
就是这么一个瞧上去暮气沉沉严谨无错之人,竟引得一代魔头为其折腰,说出去就很是引人发笑。
对于这么一离经叛道的魔教教主居然会喜欢上自己那循规蹈矩正直端方的儿子,这一点连白宵自己也觉得十分匪夷所思。
在他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愈是离经叛道愈是对那些囿于条条框框之人嗤之以鼻。
但
这个定律在他跟季无涯身上都出了错处,两人对白落尘一个疼宠有加,一个倾慕不已。
这白落尘难不成是男狐狸精转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引得世人打破常规博得人心万人宠爱?
两人相顾无言,谁也没有再言语,也不知是谁先离去,总之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白宵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天机阁。
天机阁中之人,当然识得白宵无人敢阻拦。
推开摇光阁大门,还未瞧见人,内里便传来了温润如玉的和善问候,父亲,许久不见。
言语上虽问候,但却没有起身相迎,仍旧端坐在座椅之上,温和地凝望着白宵。
白宵瞧见自家爱子,明显是一副慈父模样哪怕在他看来,这白落尘并非是他与芸姬的孩子,体内并未留有他的血脉,他的确是待白落尘视如己出。
尘儿近日过得还顺心,那七个孩子使着可顺手?世外桃源整座岛都是白宵的产业,其手下所拥有的财富怕是连当今圣上的国库都无法与之相较。
富可敌国手指缝里随随便便漏一点出去都够旁人吃喝好几辈子,就是这么一坐拥金山银山的白宵却还总是担忧自己对自家唯一的继承人、唯一放在掌心上疼宠的儿子还不够细致照料。
包括这以北斗七星布局的天机阁之中,机关遍布格式精巧,更有其辖下得意门生把守仍旧不放心,生怕怠慢了。
慈父心肠不外如是。
白宵对待白落尘的好,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极端行径了。
第一次顶着白落尘壳子的苏澈,甫一见到白宵就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几乎快要把他给淹没的磅礴父爱。
这哪里像是在养儿子,这分明像是在养废物。
若是换了旁人,别说是闯出一番声名,没被白宵养成纨绔就谢天谢地了。
但人设不能崩,他如今扮演的白落尘就是那么一个温润如玉端方谦和的真君子,比之先前那位看着金絮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的白切黑白纤尘而言,天使到不知道哪个档次去了。
小天使
这个人设可不就是七七更新换代之前的那个性格补丁么,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他会,可会了。
多谢父亲挂心,儿子一切都好。不论是温文儒雅的外貌还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言语,内中一样都颇让人舒心开怀,更何况是将这二者合为一体之人。
这样一个人,如何能不让人为之倾心喜爱的呢。
总之自认为是帮情敌养儿子养了这么多年的白宵很是甘之如饴,完全将白落尘视如己出,恨不得将白落尘捧在掌心,唯恐其受到半点风吹草动的惊吓。
可即便是他如此精心呵护,竟还是让人伤了他。
想到这儿,白宵内心之中不禁涌现出一丝杀意
我没事的父亲。说着这句话的苏澈,伸出手指为白宵抚平了紧皱的眉头,我有遵照父亲的嘱咐好生调养,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
白宵医术高超如何能不知晓他家尘儿这双腿怕是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好起来了。
伸出手,触碰着轮椅之上爱子毫无知觉的腿,白宵心中有恨,却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无他,害他爱子的元凶,竟是自家爱子颇为护佑的手足。
因为白纤尘,他的尘儿再也无法站起来。
也因为白纤尘,他的尘儿选择再不涉足世外桃源。
那是个该死的杂碎
惯爱用那张媚俗的脸面来蛊惑他的尘儿,引得他们父子离心。
即便是被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他的尘儿还是选择用血肉模糊的身躯去护佑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野种。
难不成这十多年来的精心养育竟比不上童年时期那点微末的手足之情?
白宵想不明白,他自问他已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捧到爱子面前来了,但到最后,他家尘儿还要为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跟他分道扬镳。
虽然看似白落尘与他并没有生出半点嫌隙,他的尘儿仍旧对他恭敬濡慕,但不一样了。
自打他将白纤尘送进了聚贤山庄后,他的尘儿就仿佛人在此地心却已经飞到了远方。
如今他的尘儿哪怕仍旧对他笑意和蔼,眼底也没了从前的光亮。
白纤尘的死,带走了他家尘儿对人世唯一的执念。
绝对的无错、绝对的温和暖意,实则是这世上最无情冷漠的壳。
他自打将尘儿领回世外桃源便发现了这孩子身上的诡异之处,这孩子不会哭也不会开怀大笑。
常年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弯起恰到好处,每一次都是一样精准的弧度,就像是练习了千千万万次一般。
终于,他知晓了,这个孩子不同于旁人,对于人情格外冷漠,甚至可以说毫无怜悯同情之心他不懂得何为亲情、爱情、手足之情。
他之所以会对着他笑,仅仅是因为
[娘说过,对家人要笑的,白叔叔收养我做了我的父亲,便是我的家人,对白叔叔,我也要笑。]这么说着,小孩儿露出的笑容跟先前一般无二,就像是在重复模仿扮演一般。
后来白宵尝试着教会白落尘人情世故,但白落尘永远都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到底理解不了。
可缺失了对人情冷暖的感知,白落尘对药理武学却有着极高的天赋,未及弱冠便让白宵教无可教。
白落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
为此,白宵多多少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若是他家尘儿永远这般懵懂无知下去那也无妨,有他一日,他便护佑他家尘儿一日,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幸先行离去
[尘儿,若有一日爹辞世了,尘儿愿意跟爹一同离去吗?]
他害怕,他死后,懵懵懂懂宛如白纸一张的尘儿会落入奸猾之人手中沦为对方利用的一枚棋子,那样的局面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听闻此言的白落尘跟当下一般,抚平了白宵紧皱的眉头,嗓音温和如水道:[父亲会长命百岁的。]
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
白落尘这么一说这般做派,白宵如何也舍不得做出半点伤害对方的举动来了。
这个孩子,总是那般惹人心怜心疼可这般引人向往之人,却是没有心的。
哪怕是被手足推入了将将解封的河流之中命悬一线,被救上来的时候,一看见是他,即便是面色苍白如纸,也当即露出了所谓的要对亲人露出的温和笑意。
天纵奇才的白落尘畏水,被手足推入了冰窟之中,当即失去了理智只知晓茫然下坠险些溺毙其中。
若不是他到得及时,恐怕他的尘儿真就折在其中了。
[我不知道哥哥怕水,我的纸鸢落到河里去了,我便麻烦哥哥帮忙找找,哥哥没有拒绝啊。]可始作俑者却一副无所谓的样态道,完全没有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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