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无暇宫,已是傍晚时分。
莫堃和黛茉莉都急于知道雪姬在野外遇到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狼尸呢?遭遇了雪狼群,雪姬又是怎样才能做到毫发无损,安然等到王宫卫士前去接应?
那么多的雪狼,卫士们逐一清点,足有四十多头。雪狼形体硕大,动作灵活,嗜血的特点造就其本性残忍好斗。别说是娇柔的雪姬了,便是王宫卫士,前去搜寻雪姬的人数不过三十,遭遇这样一股狼群,全身而退也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一头狼的攻击力,就得两三个卫士共同阻挡,才能消减。
但是,不管国王和王后多么焦急闻讯,雪姬都紧闭屋门,不予回答。
鸣玉、浮香是公主的近侍,在屋子里头,心情和国王王后一般无二。
公主从野外回来之后,美丽的脸庞上就笼罩着迥异于平常的光彩。鸣玉以前没见过,浮香也没见过,就觉得,本就很漂亮的公主,突然变得更加漂亮仿佛。眉眼总是弯弯的,嘴角总是呈现上扬趋势。漆黑的眼睛更加璀璨了,嘴巴里还不时哼着雪国人常喜欢唱的小调。
公主以前从来都不唱歌的。
用水晶打磨出来的镜子只能映出淡淡的人影,公主以前也不怎么照。今天这是怎么啦?她不仅穿起了最美丽的衣服,还将头发精心梳理了一下,然后,站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鸣玉、浮香都不敢问。
过了好久,国王王后从门外离开了,她们才凑上来,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公主,你不要休息一下吗?都照了一个时辰啦。”
雪姬看看镜子,又审视相对而言款式很是简单的衣裳,叹了口气,坐下来。
浮香眼珠转了转,笑着说:“公主,您是不是觉得衣服太少,需要再添置新的?”
雪姬摇摇头,表示否定。过了一会儿,她才问鸣玉、浮香:“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国家的人,生产料子,和裁剪衣服,手艺都特别简单?”
鸣玉浮香打从生下来就没听过这样的话,一起耸肩,飞快摇头。
雪姬知道,和她们讨论这些势必是鸡对鸭讲,怎么讲也讲不清。干脆走到窗下,坐下来,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越来越深的夜色,然后,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看到的那个男子的影像来。
黑马,黑衣,还有那张长眉入鬓双眸如星的脸庞。
且不说这世上还有让她如此动心的男人,那黑马上呈现的黑色的装束,她怎么想,都觉得是从未见过的精美。那料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想到这儿,雪姬将手伸到腰间的布囊中。那手绢儿还在。展开了好大一方,团起来竟然比拳头还要小。又轻又柔,分量也极轻薄。而那黑衣裳,显然料子和这手绢儿又不一样了。厚实多了,也硬挺多了。更神奇的是,那料子上有花色。
花色?
雪姬突然从椅座上站起来,来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鸣玉浮香为公主将衣服从橱子里拿出一些来。这些衣服,都是本国服饰中最好的了,采用高级的漂白工艺,才将亚麻的本色完全遮去,显现出和白云一样纯洁的白色。可是,公主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竟然让她们将笔墨拿过来。蘸着漆黑的墨,雪姬在衣服上绘上了简单的图案。
竹子,还有花。
雪姬画完了,等墨干,然后将衣服拿起来。
这样的改造,纯白的衣服倒是多出特色来。只是,从鸣玉和浮香惋惜的眼神中,雪姬读出了自己改造纯属失败的信息。
不过,这没什么。毕竟自己绘画的功底不怎么样。
雪姬将衣服扔给两个丫头,对她们说:“改日,我让会画的画,画上画的衣服,会比原本单色的衣服漂亮得多。”
鸣玉、浮香急忙说:“是!”
脑海里萦绕着白瀛楚的身影,雪姬恍恍惚惚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国王王后又来了。
和雪姬的欣喜神往完全不一样,从雪姬口中得知雪国居然来了那样八个人,莫堃和黛茉莉都忧心忡忡。
认真询问雪姬关于白瀛楚的一切,莫堃一边沉思一边对黛茉莉说:“这人甚不简单,甚不简单那。”
黛茉莉说:“有马和随从,这已经是怪异的了,那随从竟然能一剑斩杀雪狼王,本领之高,闻所未闻。”
莫堃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郎腾国有一个叫蛮康的大力士,可以徒手撕狼。”
黛茉莉立刻反驳:“那也没有用兵器用得这样好的人。”要知道,那狼进攻时,动作变化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能够刺中,就很了不起。居然凌空劈断,又没伤着雪姬,这本事,雪国,晔风国,郎腾国,有谁能有呢?
莫堃问雪姬:“问那随从的名字了吗?”
雪姬一愣,继而摇头。
黛茉莉着急说:“这样一个人,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连名字都不问?”
雪姬涨红了脸,说:“我问了他主人的名字。”
莫堃对那主人兴趣不大,不屑道:“那又什么用,他既没有杀狼,也没有危及时刻救你,肯定是受着别人保护本身无用之辈。”
父王的话让雪姬颇感屈辱,雪姬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然后大声说:“你怎知道他无用呢?”想到那只很大的恶鸟,她立刻找到话题,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看到这样大一只鸟落在他身上,鸟的爪子很尖很硬,身体想必也很重,他却半点晃动都没有。”
“鸟?”黛茉莉当先提起注意。
莫堃也吃了一惊,问:“这么大的鸟,你没看错吧?”
国王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国王说:“待我召唤宰相来问问,有了消息,再和你们谈。”
午饭之后,国王一家三口又坐在一起。
莫堃的脸色看起来很凝重。他这样凝重的样子落在王后眼睛里,王后一时间也心情忐忑。
雪姬瞧瞧父王,又瞧瞧母后,忍不住心急,问:“父王,母后,又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莫堃让侍从拿过一个卷轴来。卷轴被打开,展现在雪姬面前。那上面用墨画着一只大鸟站在石头上的画面。莫堃问:“雪儿,你看到的那只鸟,是否就是这样?”
雪姬一看,眼睛便亮了。没错,这铁爪、这如铁钩一样的嘴巴,还有这不同一般鸟类那等驯良的眼,正是那天她看到的大鸟。
莫堃追问:“是它吗?”
雪姬笑着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一只鸟。”说完,看着父王的脸色越发不对劲,高昂的语调立刻降低下来,轻轻说:“父王,我说错了吗?这难道不是鸟,是其他什么怪物?”
莫堃苦笑一声,说:“不,这是鸟。只是,不是一般的鸟,而是鸟类之王。”顿了顿,说:“它的名字叫‘鹰’,在鸟类当中,既是尊贵的王者,也是残忍的杀手。”将王后一起叫过来看,然后说:“你看这坚硬的嘴巴,能够啄穿猎物的脑袋。而这双有力的脚爪,能够抓起我们的牛羊飞上天。”
王后吃惊地说:“这样凶悍的鸟,也有人能够将之驯服吗?”说完,思忖片刻,又问:“能够驯服这种鸟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莫堃摇摇头,说:“具体情况,两位宰相也不知道。”停了会儿,接下去说:“既然能够以不足十的人数击杀四十多头雪狼,同时,其中一人还能挥剑斩断血狼王,这样一伙人,绝对不是善类。”叹着气,自语:“主人还是驯养雄鹰的人,在我们雪国出现,真不能掉以轻心啊。”
雪姬说:“父王,不如女儿去找他吧?”
黛茉莉立刻训斥:“胡说,这样危险的人,你怎么可以去接近?”
雪姬撅着嘴巴说:“我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如果要对我不利,我还会安然站在这里吗?”
莫堃则有这样的思量:“按说,这样特别的人物,如果是我国或者邻国人,两位宰相绝对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两位宰相都一无所知,可见,这伙人,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
黛茉莉想着,提出疑问:“雪国乃苦寒之地,既没有肥沃的土地,也没有让人心动的宝贝,这群人来,图什么呢?”
莫堃、雪姬都无法回答,所以,一起默然。
带着父王的警告,这日,雪姬还是偷偷留出无暇宫。雪国的都城不大,街道就这么几条,铺子、饭馆和酒肆,平日里,鸣玉、浮香和公主一起出来,都逛过。中午,雪姬就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到一个饭馆里。
在饭馆里坐下来,雪姬要了一个烤羊腿、三个蒸馒头和一盆热稀饭,主仆三人围一桌开吃。
羊腿肉片好了排在大骨上,整整齐齐。洒了小店秘制的调料,闻着香,吃着也很香。馒头是细面粉做好蒸出来,在雪国,就是稀罕物了。稀饭里面只有一半是大米,另一半是玉米粉。雪虽然不下了,但是天气更加冷。这样的饮食搭配,才能让人获取更多的热量。
鸣玉一边喝粥一边问:“公主,你确定,在这里会等到你要等的人吗?”
雪姬说:“方圆数十里,只有都城有充足的食物补给。白瀛楚和他的手下只要意图在雪国待下去,他们当中,就一定会有人在这条街出现。”
饭馆本身是购买肉食所在,对面则有粮店。普通的火炭也在这条街上买。雪国有森林,但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缘故,出产的柴火甚少。春夏秋三季,会有人专门伐薪烧炭,储备起来,供一冬生火做饭用。在这样大雪封山的季节里,想要生活,必须来都城这条街,购**夏秋储备好的那些木炭。
等待的过程中,两个小丫头便问雪姬有关白瀛楚的情况。
雪姬只见了这个男人一面而已,可是,对他的记挂竟然已将芳心充满。鸣玉浮香犹如她的姐妹一般,对姐妹说有关自己意中人的事情,她满怀欣喜。
眼波盈盈,不等开口,情意已经从双眸中滴落下来。
雪姬带着浓浓的笑意对两个小丫头说:“他呀,长得很好看,气质也很高贵。你们说的左相的儿子霍曼廷,俊秀程度肯定远远不及了,便是翟具的公子,武艺本领,肯定够不上他随从的水平。”
鸣玉说:“你说的随从,便是一剑斩断狼王的随从吗?”
“嗯!”雪姬双眼放光,开心点头。
浮香说:“听说,那位白公子很爱鹰的。”
雪姬说:“是啊,我看过的那只大鸟,就和他一样,桀骜威武。”
鸣玉说:“公主,如果大王再问你想要嫁给谁?你是不是要告诉大王,你就要嫁给这位白公子?”
雪姬闻言啐了一口。
浮香说:“也对呀,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不是真呆在了雪国。”
雪姬微微低头,开心之后,忧愁慢慢爬上脸颊。
鸣玉浮香见状,连忙一起嬉笑起来,鸣玉先开口安慰:“公主、公主,他一定会来的。”浮香则道:“虽说雪国没有肥沃的土地,也没有让人心动的宝贝,可是,我们无暇宫里有雪公主啊。”
雪姬一听,低下的头登时抬起来。
鸣玉看着浮香,浮香思忖后,认真对雪姬说:“我是这样想的:真的如公主所说,那位白公子是天上明月般皎洁的人物,那么,他一定会希望为自己配一个好像星辰一样璀璨的妻子。”说到这儿,她不自觉笑起来,道:“公主,您是人间第一美女啊,但凡是卓越不凡的男子,想要娶妻,谁会不想娶到您呢?”
雪姬耳朵都热了,嗔怪道:“什么人间第一美女,都是你们没见识,自顾瞎说。”
鸣玉一听,嚷起来:“这可不是我们自己瞎说的,外面就是这样传言的。”
浮香笑着说:“我们也是先听别人说,然后才知道的呀,雪国的公主举世无双,乃是人间独一无二的倾国绝色。”说着,她和鸣玉凑在一起,做打量状,然后对雪姬说:“你看你,这眉这眼,还有这比白雪还要纯洁的皮肤,配在一起,简直就是老天爷最最伟大的杰作呀。”
鸣玉一拍桌子,说:“没错,肯定是这样。能为公主到我们雪国来,这白瀛楚的优秀,那真是没话说啦。”
这话里面逻辑真是太怪了,让雪姬哭笑不得。
守株待兔的人,运气不会一下子很好。她们接连等了三天,都没看到预期中的人到达这里。鸣玉浮香对白瀛楚主仆越来越神往,雪姬那颗敏感的少女心便越来越失望。
最后这天,雪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
主仆从饭馆里出来,准备回无暇宫。明天,也不会再来。
夕阳早早西斜,沿街店铺都开始打烊。
便在这时,几匹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先到粮店,马上人跳下来,当前一个走到柜台前,取出一锭银子来,给伙计,朗声道:“上等好米一百斤,细面粉一百斤。”又说了些东西,如玉米、红薯、白菜、萝卜等,都是平日里最常吃的菜蔬,有些东西粮店里其实不卖,但是,可能是已经提前订过的缘故,这时候,粮店的伙计全能提供出。
总计四百斤东西装在三匹马的马背上,他们牵着马,又来到雪姬她们刚刚走出来的饭馆。
在饭馆,他们将有存货的肉类都买走了,牛肉羊肉自不必说,总共一百多斤,便是野味,也买走很多。雪国人比较贫苦,这样大消费实属比较罕见。这些人将东西买完之后,一条街上雪国的人都震动了。
看到粮店和饭馆收到的白银,许多人都羡慕得红了眼。
鸣玉浮香也忍不住说:“这些人,好有钱啊。”
雪姬看这几个人,并没有她确实认识的。他们中既没有白瀛楚,也没有斩杀狼王的年轻人。但是,他们的装束和斩杀狼王的年轻人很像,纵使没有白瀛楚的尊贵,和雪国人比起来,还是精美细致得多。
雪姬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追上去,问走在最前面的人道:“你们是白瀛楚的部下吗?”
最前面那人一听“白瀛楚”三个字,顿时站住脚步。后面有个脸圆圆、年纪不算很大脾气略微急躁的少年,闻言顿时嚷起来:“放肆,主上的名讳岂是你叫得的?”
最前面那人也是满脸的震惊。
雪姬被驳斥得怔住,束手一边,很是尴尬。
鸣玉浮香见公主受了委屈,炸了窝的小母鸡一样,冲上来,夹在一起叫嚷道:“什么主上,名字有这么尊贵吗?没看见你们眼前的是谁?这是我们雪国的公主!”
鸣玉的嗓门更亮些,她叉着腰,手指头几乎戳到最前面那人的鼻子,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清楚,我们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问你们的话,自当好好回答才是!”
直接被她呵斥那人显然脾气不怎么和善,原本还算亲切的一张俊脸,眨眼功夫掉到了冰窟窿里冻过了一样。
鸣玉手指头直通通戳过来,他左手牵着马缰绳,右手便伸上来。手背拨动鸣玉的手,让鸣玉将手拿开。过了一会儿,这个人才冷冷道:“公主吗?在我眼里,只有我家主上而已。”轻蔑的眼神让鸣玉气短。
雪姬和两个丫头一起闪在一边。
冷峻的男人带着其他兄弟牵着马,鱼贯离开。
马背上负重的缘故,几个人都只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往前走。雪姬和鸣玉浮香不甘心就这么被甩,悄悄跟上来。他们发现了,但是,都没吱声,而是加快步伐。
几条街道眨眼走完,远离民居之后,在荒野上走了好久,终于,在一片森林的边缘地带,几座规模各异的毛毡帐篷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雪姬和两个丫头都不知道,在这样的野地里,也可以建造供认居住的场所。瞧着帐篷做的,用以支撑框架的竹子都坚韧结实,纵横交错,建造出有棱有角整齐的轮廓。底边四周甚至还有各种形状规律的排布,既加强了框架的坚固程度,又显得很美观。附在上面的毛毡清一色都是整雪地驼羊的皮毛缝制而成。这皮毛的里面其实还衬着厚厚的棉垫,雪姬和两个丫头并不知道。只是这雪地驼羊,皮毛很是珍贵,光是垫椅子就很奢侈,前不久,莫堃和黛茉莉还准备用它来缝制一张地毯放在公主的卧房里,雪姬怕太过破费,坚决没答应。现在,竟然看到有人拿来制作成偌大的帐篷,不是一座,还是好几座,真是奢华浪费至极。
因为逆风建在森林边,所以,一路走来,行至帐篷附近,冷风已经逐步变小。
鸣玉浮香都冻得搓手,哈着白气对雪姬说:“公主,这白公子还真会挑地方。这儿建屋子,很合适呢。”
雪姬瞧了瞧檐上围绕着的朱红色遍织不知名动物花纹的厚布帷子以及布帷子上垂下来密密层层杏黄色流苏,接口:“是啊,地方选得好,这帐篷,做得更好。”
冷峻青年带着人,将马牵到后面的帐篷中,粮食蔬菜和肉拎下来,都放在前面一座略微小点的帐篷里。
其他人分作两路,有的钻入左边人住的帐篷,有的钻入右边人住的帐篷。唯有冷峻青年进了中间的大帐。
雪姬和两个丫头一看,心里都明白,他必是面见主子复命去了。
看先前那群人对主上尊敬的态度,可知这白瀛楚制下的规矩真的很大。雪姬想了想,对鸣玉浮香两个人说:“你们先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鸣玉浮香很不放心。
鸣玉说:“公主,还是我们陪着你吧?”
浮香也是这样的说法。
雪姬看着她们,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他们是人,又不是雪狼,我不会有事的。”说着,将手伸到腰间的布囊中。那团轻柔的手绢儿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待会儿,如果能够看到白瀛楚,他问及自己,自己就可以说是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并且,将手绢儿换给他。
一念至此,雪姬大着胆子向着大帐走过去。
刚到大帐,那面目冷峻的青年便从里面出来,拦住她,面色不善,斥道:“胆子真不小啊,敢来这里。快点离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雪姬到底是一国的公主,吸了口气,不卑不亢开口道:“我来见你们的主上,我有话对他说。”见冷峻青年丝毫没有要让的意思,高抬下巴傲然道:“你们终归还在雪国的土地上吧,这片森林,走完一大片,才到东南边的晔风国,晔风国的西边,才是郎腾国。远来是客,不拜见主人已经很失礼,主人亲自来拜访,也要拒绝在门外吗?”
冷峻青年感到好笑,望天翻了个白眼。
大帐里面有人说:“冷延,让雪公主进来吧?”
他这才表情严肃起来。
冷延侧过身体,让在一边。
雪姬冷冷瞥他一眼,撩开厚厚的帐门,走进大帐。
刚进大帐,一股热风迎面扑来。同样是在冰雪王国,这大帐的里面和外面,可真是两个世界。刚才在外面的时候,雪姬已经很惊叹大帐用料的豪华,岂料,进了大帐,才知道,外面的那些东西都算得了什么?
这大帐,占地足有一亩地大小吧,所有可能落脚的地方,都用厚毛毡垫底,铺得既平整又结实。最上面一层,除了质量最为上乘的纯羊毛地毯外,中心区域,以及通往内室的道路上,都有更为精致的棉麻地毯——这些地毯均采用了醒目的红色,上面织着大片大片不知名但是一看便能感觉其神圣不可侵犯动物的图案。
这图案,实则是一些上古神兽。而雪姬长居雪国,并不知道。
地毯上织花纹,雪国人从来没看过。而品质那么好的纯羊毛地毯,无暇宫里,国王王后只会用在宝座之上,绝不可能踩在脚底。更别说层层毛毡铺底这样的行为。
这大帐里面的地踩起来,坚实中带着绵软,温暖中还享受着弹性,实在非凡人能够享受得到的啊。
至于案几桌椅,以及上面摆放的各种东西,十有八九都是雪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光是正对面墙壁上的织锦,又让她感叹了好一阵子。
想到自己以墨画衣服,别人家这些东西使用到的工艺技术,简直要叫自己独处时暗地里要羞死。
雪姬小心翼翼观望着,然后不知不觉中,她慢慢移动脚步。
冷延没进来,里面陪同的,正是斩杀狼王的那个年轻人。
雪姬从对大帐内陈设的重重惊叹中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他,惊讶之余下意识问:“是你?”
这个人,比之帐外的冷延可要亲和多了。雪姬的心随着逐渐变暖的身体,一起暖起来,脸上出现笑影,柔声问:“你叫什么?”
年轻人微微一笑,说:“在下贺琮。”瞧雪姬尚有疑问未曾问完的样子,干脆主动将可以交代的全部交代完:“主上鹰王,座下有黑风三十六骑。右将军叫司空长烈,领兵在外驻扎,左将军叫楚风,在家乡守城,未达此处,我等七人,随同主上到此。在这儿,在下便是鹰王殿下的贴身近侍。”
周全的礼数,让雪姬不自觉有膜拜的心情。
雪姬听完了,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道:“我猜测得果然不错,你们主上——白瀛楚,真的不是平常人。”低头想了会儿,抬起头问:“你说,你们的主上号‘鹰王’?”
贺琮笑着说:“正是如此。”
雪姬紧接着问:“是因为他养了一只鹰的缘故吗?”
贺琮笑容不减,回答道:“饲养猛禽,只是鹰王殿下的喜好。鹰王的称号,原本并不是鹰王殿下自己给自己起的。总是这么叫,所有的人都习惯了,因此,干脆认可了,正式拟定。”
雪姬点点头,问最后的问题:“那你们来自于哪里?来雪国,又为何故呢?”
贺琮说:“我们所在的国度离这儿很远,如果有可能,公主日后自当知道。至于您最后的问题,我想,不该由我来回答。”说着,他躬身失了一礼,接道:“在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公主如果要见鹰王,请在此等候。”
雪姬急忙问:“你去哪里?”
贺琮说:“大帐里面,如果公主还需要什么招待,只管吩咐便是。在下和冷延冷将军,门外伺候。”说着,退后几步来到大帐门口,撩开帘子,侧身退出。
帘子再度被放下来,偌大的帐房,暂时剩下雪姬一人。
这儿好热啊,雪姬穿着厚厚的衣服,流了许多汗,感到非常不舒服。可是,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怎能随随便便将外罩的披风给脱掉呢?
继续去观赏那些大大小小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不一会儿,她如雪般晶莹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将乌黑的流海都濡湿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内室方向传出来:“这儿的温度委实不需要你穿这样厚的衣服。”雪姬急忙转头去看,只见令她日思夜想的白瀛楚着一袭轻衫,自内室,缓步而出。
通体浅灰颜色的衣裳,只有对襟和袖口都做成黑色,如同那手绢一样轻柔的布料,恰如其分装点出那一份俊秀和飘逸,让人又忍不住怦然心动。一根手工编织的黑色腰带勒在腰上,不紧不松,随性中又透出庄重的感觉。带子上垂下来一块玉佩,那柔和而细腻的色泽,以及下方作点缀用细软绵长的流苏,衬托出的便是主人的贵气。
鹰王白瀛楚,满面春风,出现在莫雪姬的面前。
223 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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