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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命——Your唯(78)

    明庐本能道:没
    既如此,怎的别人都能喜欢人,你姓明的自个儿伤过多少女人心,欠过多少风流债,世人却只拿这事夸你倜傥潇洒,而咱家就掏心挖肺地爱这一个人,没碍着任何人的事,就是不行?!
    沈无疾厉声质问,咱家就不是人吗?!阉人就是条狗,狗喜欢人都不会被你们这样看不起呢,阉人比狗都不如!可除了是个阉人,咱家哪样比你们差了?!市井之中多的是庸碌走狗,一生无为,家徒四壁,苟且偷生他们却都是男人,都能喜欢人,都能成家娶妻,咱家哪里比不上他们!就因为咱家是阉人,挨过那一刀!除此之外,咱家哪儿都强过他们,凭什么被人看不起?!凭什么喜欢人都不配?!
    明庐:
    他第一回见着这样的沈无疾,这个总是飞扬跋扈、阴阳怪气、刻薄歹毒的死太监,此时此刻仿若斗败的公鸡似的,满脸上写着痛苦与愤怒,这痛苦与愤怒却并非是针对自己,沈无疾甚至都没有看他,而是茫然地望着树林深处,像在问沈无疾自己,更像是在问老天爷。
    103、第 103 章
    沈无疾越想越心绞痛, 又不愿落泪于明庐面前, 便背过身去。
    明庐只见他肩膀一抽一抽, 时不时还吸吸鼻子,心情更加微妙, 掺杂了同情。
    你唉,我也没说得这么狠吧?明庐为难道, 你还不如继续骂我曾孙呢, 现在你这, 弄得好像我欺负小孩儿似的。唉,你多大了啊?不是, 你又不是小孩儿了, 像个什么样子, 还司礼监掌印呢,我都要怀疑你是找了个替身来应付我。哎,沈无疾!
    明庐摸了摸自己腰间, 竟还真摸出了两条丝帕来,便赶紧上前去递, 给你。
    沈无疾低眼一看,冷笑道:人家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也能随意借出去,呵。
    明庐:
    还真是姑娘给他的,且还是两位姑娘分别给的,上面还绣了名儿呢。实则他武林盟主府里还有不少少女少妇的丝帕荷包之类,连肚兜都有胆大热情的送过
    渣子。沈无疾才不屑与这种负心汉为伍, 白眼一翻,嫌弃地离他远一步,生怕惹上半点恶臭气息。
    明庐:
    怎么的,如今你倒是还嫌弃我了?
    可他想了又想,觉得照着沈无疾刚刚那逻辑来说,好像自个儿是更值得被鄙夷似的
    两人僵持一阵,明庐摸摸鼻子,将手帕塞回腰间,道:我先给你把胳膊接回去。
    沈无疾本想说一句不劳费心,可想自个儿这样回城里,叫人看见了也丢脸,只好悻悻然地哼了一声,侧身示意他来。
    倒是没哭了。明庐略微放心。他哄女子还好,那是他平生爱好,若让他去哄一个太监,可真令他毛骨悚然。他甚至极其纳闷自家那师弟究竟在想些什么,怎么会看上如此一言难尽的太监
    明庐道:你把袖子先脱了,好接些。
    又不是在洛金玉面前,沈无疾没什么好矜持多想的,闻言只是吊着两个胳膊,阴恻恻看明庐,嘲讽道:咱家要能自个儿脱袖子,还劳烦明盟主给接胳膊?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庐深呼吸,点点头:你说得对。他只好亲自动手。
    可别人帮忙和自己动手,到底还是不同的,明庐没法子只给沈无疾脱袖子,只好去解他的腰带,想将他上衣都脱掉。可动作到一半,又有些迟疑。
    沈无疾又冷笑着嘲讽:明盟主是怕太监上面也与你们男人不同?可放心吧,上面和你们一样,没缺什么,也没多什么,吓不着你。
    明庐:
    他心思被戳破,有些恼羞成怒,你说话就非这么阴阳怪气?
    是咱家阴阳怪气,还是说中了你心中所想?沈无疾嗤笑道。
    明庐到底也心虚,不说话了,闷头给他解开上衣,这才好脱去他的衣袖,给他接胳膊。
    可就只有一瞬,明庐愣住了,望着沈无疾心口发呆。
    沈无疾皱眉,敏感道:看什么?还真和你不同?
    明庐仍愣愣地盯着那儿的胎记看,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月儿心口处是什么时候伤着了?
    那时候,小明庐关心地看着正在被奶娘清洗的弟弟。
    奶娘忙解释:不是伤着了,是生下来就有的胎记。
    小明庐又问:怎么会这样?看着怪可怕的。他会痛吗?
    明明是不足月的婴儿,心口处却有狰狞的伤疤似的红色胎记,纵横几道,好似上辈子被人挖过心似的。
    奶娘耐心道:只是胎记,看着吓人,其实是平的,不是伤,不会痛的。
    沈无疾眉头皱得更深,瞪眼道:看什么看!收起你的狗眼!
    明庐:
    他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道,哦,刚看到你心口这胎记,看岔了,以为是伤,吓了一跳。
    少见多怪。沈无疾再翻了个白眼。
    明庐想了想,先给他接胳膊,倒也快,三两下,两声咔嚓,就给安回去了。
    沈无疾活动了一下胳膊,又瞪了一眼明庐,迅速将上衣穿好,整理一番,听见明庐聊天似的问:你这胎记倒很特别,我还没见过这样的,像挖了心似的。
    沈无疾哼了一声,懒得理他,扭头就走。
    明庐觉得自己或许只是思念弟弟过分,想岔了,甚至,可能弟弟其实并没有那个胎记,是记忆出了错。
    可他忍不住追上沈无疾,一面走,一面问: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一吧?
    沈无疾皱眉看他,警惕道:你又想做什么?
    明庐道:问问而已,你都要和我师弟结亲了,我不得问清楚你的事儿?
    沈无疾脚步一顿,狐疑无比地打量着他,像打量着一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眼珠子转了转,暗忖回答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没什么,无论怎么说,这也是金玉的师哥,他实在不识相也就罢了,就撕破脸皮,可能勉强维持脸面,那就不妨让金玉放心。
    于是沈无疾淡淡道:嗯,二十一。
    心中却高傲道,别说你这武林盟主哪比得上咱家的司礼监掌印,就说你二十一还不知在哪浪荡呢,连个盟主都没当上,显然咱家更比你年少有为,哼。
    明庐又问:几月的?
    沈无疾反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看你和我师弟八字合不合。明庐随口道。
    沈无疾:
    他又不是洛金玉,哪有这么好哄骗,可想了想,还是报了月份。
    明庐心中一沉,几乎是立刻就问:你父母呢?
    沈无疾脸一黑,却还是耐着性子与他周旋: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明庐问。
    我小时候。
    明庐问:那你可还有其他亲戚家人?
    沈无疾:没有。
    明庐又问:你爹姓沈?
    沈无疾不耐烦了,骂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爹不姓沈,难道跟你姓明?
    明庐:
    他还有许多事情想问,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望着沈无疾气冲冲的背影,心里乱了起来。
    洛金玉被何方舟拦着不让跟去他也跟不上那飞走的两人,正在府门口焦急等待,好容易才见着沈无疾气冲冲回来,急忙迎上去,先问:我师哥呢?
    沈无疾多长时候没被人揍成这样了啊,还不便打回去,一路上越想越气,都快气成一只鼓胀的河豚了,好容易见着心上人满脸担心地等在家门口,这才心里面好受一些,收拾心情,正要告告状叫叫痛,好叫心上人心疼安慰自个儿一番,少不了亲手上药、拥抱抚摸,乃至于耳鬓厮磨,温言软语也不叫白受了这场屈辱。
    可洛金玉第一句话却是问那个混账!
    沈无疾气得打跌,顿时黑了脸,理也不理洛金玉,迈着大步往府里走,一步跨两个台阶。
    洛金玉见他如此,又看一眼外头没其他人影的街道,忙追着沈无疾回府里,又问:我师哥呢?沈无疾,你停下说话。
    沈无疾气炸了,猛地停下,左右看看,见墙角堆着几块砖,也不知是干什么的,走过去,抓起来就往墙上砸。砖也砸坏了,墙也砸坏了,他犹觉得不痛快,抬脚狂踹砖和墙。
    洛金玉:
    沈无疾踹了好几脚,自己脚痛,又看一旁洛金玉皱眉,悲从中来,狠狠一跺脚,捶胸顿足,带着哭腔嚎叫道:你没看见咱家一身的伤吗?你没看咱家快死了吗?!就惦记着劳什子的师哥,你爱的是咱家,还是你那蛮不讲理的师哥?!咱家都快痛死了!
    洛金玉:
    他自然也是担心沈无疾的,毕竟沈无疾出去一趟回来,看得出挂了不少彩,衣裳也有些脏,可可毕竟沈无疾人还是回来了,师哥受没受伤不论,人都不见了啊。
    洛金玉也着实是一根筋,皱眉道:我看你这哭闹模样,中气十足,想来没有大事,且你痛,难道不是你自个儿踹墙踹砖捶胸才痛吗?我师哥呢?
    他并不知道自家师哥与沈无疾的功夫谁高谁低,总之在他眼中,这两人就是神仙打架,都吓人。也因此他不见师哥回来,就生怕是师哥被沈无疾打死打残了,哪知道他师哥几乎毫发无伤,就沈无疾单方面被狠揍了一顿。
    沈无疾却是最知道的,又憋屈又委屈,受伤孤狼似的尖声嗷了一声,骂道:他死了!
    洛金玉也来了火气:沈无疾!
    咱家就杀了他,尸体挂在城墙上!沈无疾无赖似的叫道,你杀了咱家给他报仇啊!
    你洛金玉又气又急,虽不至于真以为沈无疾这么做了,可终究是不明事态,担心得很,还被沈无疾这又泼辣闹起来的样子给气到了,明明说好以后懂事些,不这样了
    眼看两人要大吵起来,默默在旁看了半天的何方舟正要拉架,就听到那位明盟主可算回来了,也很是着急,道:金玉,我没事!
    洛金玉回头一看,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看清楚了,不禁一怔。
    只见他师哥衣裳也比沈无疾的衣裳干净整齐许多,露在外面的皮肉伤也几乎没有,相比而言,沈无疾狼狈得多。
    洛金玉犹豫着,回头去看沈无疾,却见沈无疾已经再度气冲冲地走出去十来步了,一个转弯,就不见了。
    洛金玉:
    我没事,就是他被我揍了一顿。明庐道。
    洛金玉:
    明庐转而将手上的刀递给何方舟:何公公,你的刀。
    沈无疾当时就顾着生气走了,连刀也不捡,令明庐一边无语,一边叹着气,无可奈何地捡了带回来。他越发觉得自个儿是思弟成狂产生的错觉了,就这任性又癫狂的玩意儿,能是他那可爱乖巧的月儿?想想都觉得可怕。
    既然师哥没事,有事的还真是沈无疾,洛金玉便更惦记沈无疾了,却也没急着立刻就追去,而是对明庐道:师哥,我
    别说了,我不管你们的事了。明庐抢白道。
    洛金玉一怔。
    你也说的对,你这么大人了,我又不是你爹,管你这事儿还得被你嫌。明庐皱眉。
    洛金玉忙说:我并无此意,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只是
    只是你虚心接受,死不悔改?明庐哭笑不得,怎么说着,倒有点儿像你师哥我了?我忽然明白我爹以前有多想揍我的心情了。
    洛金玉有些羞愧,讪讪道:我却又不是花言巧语的人,因此我不出什么话来。
    我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少不了,以后都是嘲笑你的,你自个儿掂量。明庐硬邦邦道。
    洛金玉点点头,郑重道:我知道,多谢师哥。又道,那我先去看看沈
    别急明庐先是拉住他,像有话要问,可看一眼旁边的何方舟,又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道,罢了,你去。
    洛金玉不明所以,见他不说,也没追问,急忙就去了。
    看着洛金玉也消失在视线中,明庐回头,与何方舟对视,半晌,两人都笑了。
    何方舟叹气道:咱家替无疾向明盟主说句抱歉了。
    明庐玩笑道:他被我揍了,你不该替他找个场面回来,怎么还道歉呢?
    明盟主说笑了,咱家又岂是不辨是非好坏之辈。何方舟微笑着道,况且,也该揍,咱家这不是打不过他吗,早就想打一顿了,成天的胡闹。这还得谢谢明盟主代劳。
    明庐大笑起来,心中郁结也一时没那么重,道:你啊倒也奇怪,你这样好性情,也能和他做得生死兄弟。
    咱家腆颜受了明盟主这句夸赞,何方舟笑道,也因此见得,无疾本性不赖,是任性了些,乖僻了些,却也不是大恶之徒,没坏心思,往往叫人好气又好笑,就当看个长不大的孩子罢了,别和他较真就是。也是我为他说话,却又并非假话,当年曹国忠在时,我们是他爪牙,为他做事。你说我好性情,可那时候,反而是我比不上无疾明是非,他暗地里帮过不少被曹国忠害的忠良。只是毕竟身份所限,很多事儿,难免身不由己。
    说起曹国忠,明庐又想起家事,不动声色道:哦?愿闻其详,就不知何公公肯不肯说了。
    何方舟也是竭力想帮沈无疾兜好这位大舅爷的关系,且曹国忠已倒,沈无疾背着他救人的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便一扬手,道:明盟主若想听,是咱家的荣幸。左右如今也没什么事,不妨坐下,叫人温壶酒来,好好叙谈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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