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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对象不如考清华——林嘉鲤(11)

    多谢。沈听澜将那条深青色的毛巾摘下来,仔细抖了两下,确定没沾土后还给江诉声。
    不用这么讲究。江诉声随手一甩,把毛巾搭在了右肩膀上。沈听澜见他这动作有几分痞气,如同土匪头子围了条貂皮的围巾。但嘴上不肯承认江诉声的气派,较劲般故意说:你像个店小二。
    哪一家饭馆有我这么好看的店小二,还不得天天爆满?江诉声往牙刷上挤了一点蓝色的牙膏,他刷着牙,含糊地说,澜哥,过一阵就要月考了。
    考呗。沈听澜破罐子破摔。
    考完了开运动会。江诉声又说,记得给我加油。
    你要报什么项目?沈听澜好奇。
    一个跨栏,一个接力。
    行吧,到时候我找个喇叭来,卖菜大爷用的那种,全操场都能听见你这狗人的诨名。
    澜哥,你不整两个项目吗?江诉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悄悄去看沈听澜,他觉得他适合跑步和跳舞。沈听澜的腿长,也直,如丹顶鹤的姿态。只可惜被套在了宽松的校服裤子里,只能窥见一丁点漂亮线条。
    我就算了,沈听澜拉着长音打了个哈欠,我天生懒,不爱运动。
    江诉声看他要走,端着东西追上去:澜哥,你等等我。这次放假了一起剪头吗,去朋朋姐那儿。
    沈听澜脚步放慢了些,回头看江诉声:怎么着,你还想给我剃个和尚头出来?
    上次都怪朋朋姐。她要是不吓我,嘿就我这手艺,收你二十是你赚了。
    你这个意思,是让我谢谢你?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诉声同他嬉皮笑脸。
    沈听澜也笑,忽而伸手拿下搭在肩膀的白毛巾,扬起来打向江诉声。江诉声反应快,急忙躲开,也拿了自己的毛巾去反击。深青色的和纯白色的瞬间缠在一起,像根十八街的□□花。
    他们一路追逐闹着,跑回了宿舍。
    第二天下早自习前,安明宣布了一件事情。
    全国语文知识竞赛的成绩出来,沈听澜、李煦、还有一名叫做王泽辰的同学,他们三个下周五要去隔壁的锦文中学参加复试。王泽辰是杨晏的同桌,他长得很有特点,人胖胖的,有一张憨厚的脸,脸上有一对毛毛虫似地粗黑眉毛,眉尾朝下,撇成一个大大的八字,因而外号叫老八。
    有人当时就鼓掌喊了几声:老八奥利给!
    大家哄笑起来,王泽辰被闹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抓了抓头发。
    沈听澜也是高兴的,他从小偏科到大,总成绩被数学和英语两个大铁陀坠着,吊了多年的车尾。此时被当众表扬,扬眉吐气,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喜悦要和人分享,一下课,他就跑到江诉声面前,兴奋地说:走呀,我请你吃饭,大碗的嘎巴菜!
    江诉声只觉沈听澜会发光一样,整个人都情绪都被牵动了。见他高兴,心里便高兴。见他不高兴,心里便不高兴。
    喜怒哀乐全由着另一个人,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产生这样奇特的感觉。
    完了,他想,自己病入膏肓了。
    江诉声昏昏地出了教学楼,清早的太阳光一照才回过神。大概是晨曦太温暖,照得人想入非非。他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未等大脑反应,身体不受控制般,一下子跳到了沈听澜的背上。
    沈听澜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他抬手打江诉声,翻个白眼:下去,你狗皮膏药吗?
    江诉声两条手臂勾着沈听澜的脖子,闻着他衣领上那股栀子花味的洗衣液香,歪头笑:对,我就是块狗皮膏药,黏着你了。
    沈听澜骂了他两句不要脸,背着他向前跑。
    道路上,洒满了大片的阳光。
    第18章 两个傻子
    沈听澜,江诉声,你们过来。
    他们吃完早饭,刚跑到六楼,就听到了安明的声音。她站在教室前门门口,神情和平常一样严肃,脸上几乎看不见笑,男人婆本婆。老师和学生算是天敌,沈听澜被安明的眼神一瞧,心里先怵了半分,僵硬着笑脸打招呼:老师好。
    老师好。江诉声学沈听澜的语气。
    安明打量着他们,忽然说 :你们两个感情挺好?
    沈听澜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行。
    我刚才下楼,老远就看见你们俩一个背着一个,跑得还挺快。安明继续说,要不这样,我看你们也挺享受的,不如叫大家也都开开眼?走廊里走一圈?
    老师,这样不太好吧?江诉声没皮没脸惯了,他不在乎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只是怕沈听澜不高兴。
    没什么不好,就想让你们长个记性。去吃饭就去吃饭,别浪费时间搞没用的,整天就知道玩闹。
    江诉声还要说什么,沈听澜忽然蹿到了他的背上,两条手臂随意地搭在了他的肩膀,扬起头低声催促:走呀。
    江诉声又一次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它来自于超市批发处理的洗衣液,染在了沈听澜的衣服上。香气很淡,需要距离特别近时才能察觉。他觉得这股淡淡的香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包裹住了。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从这张无形的网中逃脱,定定神,也笑:走了。
    阳光慵懒地照下来,透过栏杆,在米黄色的瓷砖上印下了一个挨着一个的长方格子。他背着他,踩着那些阳光组成的格子,稳稳地走。走廊里有不少人看热闹,大部分赶着回教室看书,至多是瞧几眼。小部分和他们两个相熟的在后头起哄:您二位今儿这是演哪一出?猪八戒背媳妇?
    江诉声无意间被戳中心事,倏尔脸皮发烫,正要骂,沈听澜却从兜里摸出一把在课堂上偷剥,忘记扔掉的橘子皮对那个人扔出去:你笑个屁!
    江诉声也跟着喊:你笑个屁!
    他们也就不在理那些起哄的人,很快走完了一圈。两个人坐到座位上,各想各的心事。
    江诉声又一上午没有听进课,他成绩本来就不行,这下可好,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雪上加霜。他深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一头热的单相思,就算相思成疾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如果沈听澜是个女孩子,江诉声早就开始死缠烂打地写情书了。但沈听澜不是,之前江诉声在知乎搜如何追求同性直男,里面知识渊博的老哥们,十个有九个都劝放弃。
    偏偏江诉声不愿意放弃,没别的原因,他就是喜欢他。从送虎耳草开始,便渐渐走火入魔了。
    也正是因为喜欢,江诉声心里才会生出怯意,不敢和沈听澜挑明了说。他不是害怕会被拒绝,而是害怕会被沈听澜当做心理不健康的怪物、变l态,从而彻底疏远了。对方稍有嫌恶,他就会丧失掉全部的勇气。
    异性之间表白失败了,尚有做朋友的可能。同性之间表白失败了,那只有一刀两断。
    江诉声联想到这种场景,心里总会难过,悄悄说: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变l态,我只是刚巧喜欢你而已。
    他心烦意乱,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
    中午一点半的时候,沈听澜看到江诉声偷溜出门,以为他又到楼下小卖部去打野食,也就没问,继续看《边城》这本书。
    《边城》的故事短,沈听澜看得快,两个中午他就读了一大半。书里的傩送为了追求翠翠,在水边的高崖上为她唱了一夜的歌,却未明言。翠翠听着他的歌声入睡,在梦里的高崖采到了一大把虎耳草,醒来后却以为那美妙歌声是不真实的。
    两个傻子。沈听澜嘀咕一句。
    江诉声在这时候回来,他没有进门,而是探着个脑袋,趴在门边朝沈听澜招手,小声说:澜哥,你出来一下。
    沈听澜看江诉声满怀心事,合上书,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廊里这会儿还没什么人,栏杆被太阳晒得暖和,他趴在上面,侧着身看江诉声:你怎么了?
    江诉声也趴在栏杆上,他避开他的目光,抬着头眼神游离不知在望什么。
    江诉声!沈听澜又叫他,你有事情就说,怎么还婆婆妈妈的?
    我......江诉声这才转过头,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刚才去了趟小卖部。
    然后呢?
    遇见了几个同学,我们玩了会儿真心话大冒险。
    输了?
    输了。
    你选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说吧,让我帮你做什么?
    做我男朋友。
    沈听澜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江诉声一点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嗯。玩之前和那几个孙子说好愿赌服输,谁知道都坑我,让我找个男的表白,不然就要晚上到操场果奔。
    沈听澜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那几个孙子叫什么名?我觉得后面那个大冒险更适合你,什么时候果奔,叫我一声,我去看个热闹。
    江诉声随便报了几个人的名字,反正沈听澜也不认识。他有点急了,又说,澜哥,你帮个忙。这事儿我也不能找杨晏和老八吧,对着他俩,我情话也说不出口。
    沈听澜还是笑:对着我就能说了?
    事实的确如此,江诉声面对沈听澜,能说五大车不重样的情话。可他现在面对沈听澜,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这对他来说比卷子上的任何一道题都难。
    沈听澜发觉了江诉声的窘迫,换了一个问题:你叫我帮忙,总得给点报酬吧?
    江诉声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脑子里空空的一片。他怕他反悔,傻啦吧唧的,从兜里抓出四百块钱来。
    这些报酬够不够?
    沈听澜看他像只呆头大鹅,忍不住笑出声,逗他:不够,少了点。
    江诉声掏兜,又抓出来一百块钱,连着刚才的那四张,一股脑塞到沈听澜手里。他垂下头,像开在尘埃里的花,低伏着:我只有这些了。
    你站好。沈听澜扶正江诉声的肩,叫他重新抬起头来。他看着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又笑一下:行吧,答应你了。
    江诉声闻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喜悦,像买彩票中了千万大奖,高兴得手足无措,慌慌地抱住沈听澜,又很快松开。
    如果沈听澜排斥这个动作,江诉声就可以用真心话大冒险的名头来解释。
    这个游戏,成了他的伪装色。
    沈听澜并不排斥江诉声,也抱了抱他,问:那几个孙子要你和男的搞多长时间对象?
    江诉声想回答一辈子,又怕露馅,改口道:半年。
    噢,半年。沈听澜念了一句,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这个荒唐的游戏能时间长一点。
    预备铃响,他们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听澜把江诉声给的五百块钱仔细夹在《边城》的书页里,那一页写着:
    水是各处可流的,火是各处可烧的,月亮是各处可照的,爱情是各处可到的。
    第19章 你的江江
    这几天降温,大风卷着细小的沙子,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沈听澜衣服穿少了,冻得直流鼻涕。他有带感冒药,吃了几天,更严重了。周末的时候,死活不愿意起床,江诉声叫了三遍才肯睁眼。他从床上一坐起来,就感觉头疼得发昏,四肢沉甸甸的没力气。
    沈听澜记得今天还要坐车去隔壁学校考试,慢慢吞吞的钻出被窝,像蜗牛钻出了壳。
    其他人都去洗漱,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诉声坐到沈听澜床边,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后松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沈听澜:你穿我的。
    你呢?
    我穿你的呗,反正咱俩衣服差不多大小。你今天去考试,我没办法跟你一块儿,你穿我的衣服,四舍五入,等于我陪你一起去了。
    你从哪学来的油腔滑调?沈听澜嘴上嫌弃,但是手反应得比脑子快,说着就把江诉声的外套披在了身上。这件外套是黑色的,看着沉,穿上后却意外地轻。柔软的面料上残存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温柔得像水一样。
    怎么油腔滑调了?江诉声拿起沈听澜的外套穿好,凑过去悄声说,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那你先让开,你男朋友要下炕了,别挡着。沈听澜弯腰去系鞋带。
    江诉声蹲下来,伸手戳戳那件黑色外套的衣兜:有东西给你,等你上车之后再看。
    宿舍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沉沉的。沈听澜系好鞋带,左手搭在膝上,右手托着腮瞧江诉声。江诉声也在这时候抬起眼,两人目光相碰,如同两股充满活力的水流相融,不分彼此,一起奔向远方更宽阔的江河。
    忽然有风从外面吹进来,紧掩着的两副窗帘瞬间飘起,晨曦趁机跃进屋子,映亮了他们的脸容。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不说话,便十分美好。
    老江!澜哥!你们还洗不洗脸了?一会迟到了别怪兄弟没提醒!杨晏端着个脸盆跑进门,猝不及防地撞见这幅场景,愣了几秒,不是?两位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猜谜吗?
    没干什么。江诉声急忙站起身,拿上洗漱用品往外走。
    没干什么。沈听澜跟在他身后。
    杨晏打量了他们两个一会,又喊:等会儿,你们衣服怎么还换着穿了?
    他衣服暖和,我感冒了。沈听澜敷衍一句。
    嗯,我衣服暖和,他感冒了。江诉声附和。
    杨晏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出了宿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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