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让晋遂川不要在现实中和他过多接触，这对渴望更多接触凌渡的晋遂川来说，的确是一件难受的事。不过, 晋遂川此时来不及想太多这方面的事，他已经被凌渡之后的话吸引了。
    晋遂川皱眉道：我有一些暗地里的情报网，我自认为我对云城的权力圈子比较了解, 但是，我在之前却不曾听过杨密魁在主持天宫计划这件事, 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么，为什么这个计划在之前真就完全没有泄露？我觉得很可能是参与这个计划的人会被使用同盘龙湖庄园案里受害者Omega一样的记忆清除步骤。你去参与杨密魁主导的天宫计划的话，恐怕也免不了会被做记忆清除或者记忆操控。这样, 你太危险了, 而且即使得到了情报，也无法带出来。我并不赞成你这样做。
    晋遂川已经拿出了作为八处处长的态度来，而不是盲目地认同凌渡的所有计划。
    凌渡道：这些，我当然也想过，不过, 我有办法逃过他们的精神检测以及记忆清除或者操控。这个，你放心。
    晋遂川依然很担心：你可以百分百保证不会出问题？
    凌渡道：即使不是百分百，但至少可以百分之□□十。不然，我参加过那么多次Omega管理局里的精神检测，为什么从没有出问题？
    晋遂川虽然相信凌渡的能力，但依然免不了担心，他严肃道：如果出问题，有应对方案吗？而且你是Omega，到杨密魁的天宫计划团队后，你被发现Omega的身份怎么办？
    凌渡道：所以，这个可能就需要你的配合了，因为我现在还是在特调处工作，到时候，只要特调处这边定期给我安排一些任务，我就有各种理由从杨密魁的天宫计划团队离开。当然，这些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就可以，但我自己会小心的。
    看晋遂川依然神色沉重，凌渡道：想要获得，本来就要付出。而且，我认为天宫计划与杨密魁如今的行事方式很有关。我想，去查天宫计划非常必要，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晋遂川：杨密魁如今的行事方式？
    凌渡：你不觉得杨密魁的行事非常奇怪吗？
    晋遂川：他的确太专/权了，但这是每个汲汲营营掌权的人都存在的情况。
    凌渡：内阁总理大臣的任期最长十年，以前的总理大臣都想专/权，却没有人像杨密魁这样做得过分。所以，我想，这可能与杨密魁的思想操控计划有关，这个思想操控方向的计划，应该是和盘龙湖庄园案里的Omega受害者以及那里的普通工作人员遭遇的差不多，被/操控记忆，要是他能做到通过天宫计划操控全民，那么，他就可以长久掌权下去，他会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跌下权力顶峰，才会做事时不留余地。
    除了这些，还有一点很奇怪，杨行屹死后他的确难过，但我觉得他难过其实有限，之后，杨姝韫死亡，他也同样过分冷静了。当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的死亡都不那么悲伤和敬畏的时候，他的心理状态肯定会存在一定问题。在历史上，这种人，都是暴君。
    凌渡认真地分析完毕，晋遂川很信服地颔首道：你讲得很对。
    凌渡道：晋遂川，我先下了，你有事都通过这个系统联系我，我有事找你，也会通过这个系统找你。你不在的话，我会让任同转告你。
    晋遂川虽然很不舍，还是只得答应，好。
    晋遂川以为凌渡又会像之前那样突然消失在他面前，凌渡的确是消失了，但是他的身影却化成了一片白烟，白烟组成一排单词：谢谢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晋遂川笑着伸手去抚摸那些单词的时候，那些单词就飘散不见了。
    晋遂川从系统里退了出去，叫任同将他刚才形成的数据删掉，不过，当任同去操作的时候，发现晋遂川刚才形成的数据都已经被删掉了，不仅被删了，连其他痕迹都没有了。
    晋遂川见任同神色有些许变化，就问：怎么了？
    任同道：凌组长已经把刚才的数据都删掉了。
    晋遂川意识到凌渡做事，的确非常缜密。又想，他第一次见到凌渡的时候，哪曾想过，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一位有能力改变世界的人呢。
    **
    第二天，凌渡以凌渡的身份联系了侯秘书，询问他想亲自去杨行屹之前的住处拿回自己相关的物品的事。
    侯秘书没有拒绝，说会派人去接他。凌渡认真地向她道了谢。
    凌渡拿了家里厨房机器人做好的蛋糕，将蛋糕用精美的食盒装好，他就等到了侯秘书派来接他的人。
    这人正是叶向明。
    凌渡穿了木耳领的真丝白衬衫，没有打领结，配着高腰的黑色阔腿裤，外面穿着较宽松的黑色毛衣，又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大衣上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看起来又精致又素雅，有纪念死者的意味在。
    凌渡手里还拿了一束之前快递买的一种叫纪念的白月季，然后又提了那个食盒。
    叶向明为他打开车门后，他就上了车，把食盒与月季都放在另一边的位置上。
    叶向明将车设为了自动驾驶，凌渡沉默了一阵后，对叶向明说：我没想到又是你来接我。
    叶向明说：侯秘书让我负责你这边的事。
    凌渡尖刻说道：那真是难为你了。
    叶向明：这是我的工作。再者，凌先生，我对你其实并没有恶意，一直以来都没有。你不必排斥我。
    凌渡侧头去看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这一日的云城又起了雾气，只是雾气并不浓重，他看到有不少冬日盛开的凌霄花在路边的花坛里展现它们优雅的身姿，凌渡轻轻拉扯了一下戴着的黑色真丝手套。
    他白皙的皮肤，略带忧郁的眼眸，嫩红的唇色，都让叶向明有种悸动的感觉，叶向明不由想到，杨行屹曾经对他说过，可以让凌渡同他假结婚的事。
    叶向明想，他那时候在紧张里其实也是期待过的，当然，之后凌渡的强烈反对，又在他的脑袋上泼了一盆冰水。
    叶向明想，这个人就是仗着他的美貌，把接近他的任何Alpha都变成他的俘虏，而他还不屑于这些俘虏的臣服。
    叶向明又冷下了刚才起了一点悸动的心。
    凌渡突然说：我最近，时常做梦梦到杨行屹，他活着的时候，那些有关他的梦境，明明都是噩梦，如今，我又觉得悲伤起来。你说，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矛盾。
    叶向明想，Omega就是这样的生物，矫情，做作，但是，又这样吸引人。
    叶向明道：杨少还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珍惜。
    凌渡面色变得很不好，他说道：如果他活着，我可能依然没有办法原谅他。你知道吗，就是前天，公主殿下叫我去，我在那里见到了二十多位Omega，都是杨行屹的人，你让我怎么珍惜他？他就是混蛋，他也不曾珍惜我，不是吗？
    叶向明犹豫着道：但是，你对杨少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待你最好。而且，他说他最希望你可以为他生孩子，但你不让他标记。他也不敢标记其他Omega，害怕自己会因为这种标记而受影响，变得更爱别人。
    凌渡尖锐地说道：那我要感谢他吗？叶向明，你也是个混蛋！
    第87章
    叶向明因凌渡的尖刻指责而动容, 他回头看向凌渡。
    凌渡这天没有穿Omega必须穿戴的斗篷，他的身形和容貌就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
    虽然没有穿可以一定程度上隔绝Omega信息素的斗篷，但凌渡带了信息素屏蔽器, 所以他的信息素并没有在车内扩散开来。只是，叶向明依然可以感应到他的些许信息素，也许他的心绪起伏就是受到凌渡信息素影响的结果。
    凌渡嘴里说着尖锐的话语, 但他的神色却是忧伤的，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朦胧而忧郁意味。
    被凌渡骂了，叶向明没有办法反驳，不仅没有反驳，在他看着凌渡的时候，他反而生出了很多忧伤和自责。
    凌渡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拿正眼看向叶向明, 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杨行屹身边的人，我喜欢顾欢月, 但我不喜欢你, 我没有办法喜欢你。
    叶向明更加难过，他是个Alpha，本来不是什么感性和敏感的人, 但是和凌渡在一起, 就更容易生出更多的情绪，产生更多心绪起伏，他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
    凌渡如明月秋水的眸子紧盯着叶向明，道：因为顾欢月至少把自己当个人, 她也把我当个人，但你就不一样了，你不仅不把自己当个人，只当是杨家的附属物，你也同样这样想我，同样这样要求我，同样这样限制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别人的附属物呢？而且这个附属物还认为我也是个附属物。
    他的话语里带着骄傲和轻蔑，但是神情却只有悲伤。
    叶向明的心被凌渡这话狠狠地刺痛了，但疼痛是可以忍受的，凌渡那种悲伤却像是冷气进入他的肺部，然后让他全身冰凉。
    凌渡又说：这就是我不可能和杨行屹在一起的原因。因为他也只是把我当一个玩意儿而已。但我不是一个玩意儿，我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你也是和他一样的人。当一个人打心眼里就觉得自己做另一个人的附属物很好的时候，那么，自己尚且如此定位自己，别人更是会理所当然地把你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对待的玩意儿了。
    叶向明更加难过，他再也没有为杨行屹辩解过任何一句话。
    凌渡却并没有放过他，他看着叶向明，白皙俊美的面孔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精致又冷淡，但这精致和冷淡里又注入了神明一般的怜悯，你何曾有哪一天为自己的存在而骄傲过吗？
    叶向明不敢再看凌渡，他的胸腔中酝酿着飓风一般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我要为很多人而活，唯独不是自己。
    凌渡没有再理他，像是在心里说，这不过是懦夫的辩解。
    叶向明带凌渡到的地方，并不是玉池苑的明月轩，而是另一个地方。
    进了院子，凌渡才发现自己以前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他是被杨行屹威胁强行带来的，这次再来，凌渡才从叶向明的话里知道这是杨行屹成年时，杨家给他的住宅。
    Alpha精神能量场是斥力场为主，这种斥力场也会对他们的性格形成、精神状态等等产生很大影响，这表现在很多方面，例如，Alpha信息素之间有很强的排斥性，一个Alpha本能里会产生自己的领地意识，排斥自己周围的其他Alpha，除非这些Alpha处于臣服状态，所以，能力相当的Alpha之间的合作其实难以像Beta以及Omega那样顺畅，除非是一个很强大的Alpha压制住其他Alpha之间的排斥性，这样的团队才能比较稳固。
    像晋遂川这种他自认为脾气非常好的Alpha，而且家里也只有母亲和Omega弟妹，他也是一成年就自动单独居住了，他和家中的Alpha长辈以及Alpha长姐关系都非常和睦，但他和这些人长时间住在一起，也会有些隐性的精神过敏。
    杨行屹也如此，他作为一名Alpha，一成年就被家中安排单独居住了，只在有些时候回杨家主宅里去居住。
    这处由杨家安排给杨行屹的住宅，是杨行屹最常使用的住宅，他也会在这里处理工作和进行社交。
    这处住宅在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从小住着别墅的凌渡心里也不算小了，对于那些普通平民来说，这次住宅完全就是很大的豪宅，但是对于杨行屹来说，这里也仅仅是处理工作和正式社交的地方，因为这里太小了。
    这处住宅占地有三千多平，分前后两栋楼，前面的楼房为四层，后面的楼房为三层楼，而地下室有几层，凌渡并不清楚。
    杨行屹过世了，这房子根据法律，是由他在世的父母继承，因为他的遗孀玉泽公主作为Omega并没有遗产继承权。
    房子里的佣人和保镖已经换了一批，都是凌渡不认识的，而凌渡以前其实也不认识这里的人，只是照过面所以有点印象。
    侯秘书位高权重，但却亲自来处理杨行屹这座住宅的事。
    凌渡由此判断，杨行屹的这座住宅里应该是有重要的东西或者机能的，这是凌渡想来这里看看的原因。
    凌渡在宽敞豪华的客厅里向侯秘书稍稍施礼，您好。
    侯秘书依然像以前那样板着脸，但她的眼神要比以前稍许温和，她说道：你跟我来。
    好。凌渡把外套大衣脱掉递给身边伺候的佣人，才跟上侯秘书的脚步，从木制楼梯上了楼。
    凌渡被带去的是三楼转角处的一间房，这间房面积很大，有一百多平，成不规则直角扇形，弧面一边都是落地玻璃，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和窥探的目光。
    房间里有置物架、书架、床、桌子、沙发等，地上铺着很大面积的真丝厚地毯。
    一进房间，凌渡的脑子里就出现了很轻微的嗡的一声，这不是一种真实的声音，而是某种让他警惕而不适的信号。
    凌渡想到上次，他被杨行屹带入这个房间时，他也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慌，所以没控制住脾气，和杨行屹大大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把杨行屹骂了一顿，杨行屹觉得他索然无味，就带他去花园里走了走，又在他答应一起去餐厅用一顿餐后，就送了他回家。
    凌渡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想到那次被杨行屹带来这里，就是这一年五月，在这件事后，杨行屹就没再怎么找他了。
    凌渡还以为杨行屹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他完全不该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自作自受的事情上，所以决定放过彼此了。
    不过，在意识到杨密魁那天宫计划后，凌渡又有了一些其他想法。
    因为他在这时候回想起来，那天，杨行屹送他回家时，一直用深沉的目光审视他，并在车里对他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诸如，要是你身上只有我喜欢的特质，对我不这样凶，那是不是更好。
    当时凌渡觉得很疑惑，说道：这样的确很好，你完全可以制造一个拟真人形机器人，和他玩模拟人生游戏，我听说现在这种机器人非常有市场。
    杨行屹蹙眉看着凌渡，要握住凌渡的手，凌渡赶紧把手避开了，建言道：你就只是喜欢自己想象里的某个人的话，这种拟真人形机器人真的很适合你，完全可以满足心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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