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的地方离这儿很远,虞泽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后来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拉住了他的腰带,运起轻功来到了屋顶上。
你指方向。
没有想象中的尖叫挣扎惊慌失措。
即便骤然拔高了十多米,那人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连给虞泽指路的话语都没有一丝波动。
就好似轻飘飘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虞泽撇撇嘴,有点遗憾。
往左,再往右,那个柱子上缠了白绸的宫殿就是国师大人的住处。
但是你不能从正门走。
那从哪儿?
老人指了个方向。
虞泽的脸扭曲了。
窗户?
直到又往前走进了点,虞泽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自己地盘却偏要像做贼一样。
保守估计,在灯光找不到的隐秘处,至少有十四人监视着这座并不奢华的小楼。
不知阁下找小女子,所为何事?
国师住所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但是装修精致,处处可见神秘的符文。
这个距离掐住国师的脖子也不过转瞬之间的事
虞泽收回了暗暗打量了视线,仗着自己身上的裙子,故意捏着嗓子柔柔的问道。
国师的年纪很大了,须发似雪,皮肤干瘪的如同树皮,上面爬满了皱纹,过长的眉毛盖住了半只眼睛,是他看起来像是困倦的眯着眼睛,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眼里的精光。
若单看这双眼睛,你是决计不会相信这是一位已经一百二十岁的老人。
老朽此次请阁下来,是为了请阁下替老朽杀一个人。
国师慢悠悠的说着,掀起眸子仿佛洞察一切。
直看的虞泽浑身汗毛倒竖。
他是在是不喜欢这种似乎被看透的感觉。
不知是何人?
虞泽嘴角的笑一僵,也不装了,直接问道。
亚孜。她欠你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
果然如此。
虞泽眉毛一挑,四个大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谁料国师见状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我并不是因为她要杀我,我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不用她动手,怕是再过几个月我便要去见先王了。
师傅!
一直在一旁静静候着的老人突然上前一步,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焦急之态。
生老病死乃常事,凯赛尔,之后,这个位置便交给你了,你先下去吧。
是
人走之后,房间内一下子寂静起来。
虞泽难得上前一步,好奇的问道:那是为什么?
他从来不是个好奇的人,
玄水楼从不杀无辜之人,因此事事都要问个清楚,但是亚孜根本就算不得无辜。
只是这次他难得的好奇,这么一个仙风道骨、连死都处之淡然的人,到底会因为什么理由去杀亚孜。
她杀死了陛下。
国师淡淡道。
空气随之一滞。
陛下重病,原来还有一月可活,可是亚孜按捺不住了,她逼迫陛下传位于她,逼迫不成便索性杀了,造了个假的帛书,可是她没想到的是
国师仍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但是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轻轻吸了一口气。
陛下早就写好了帛书,并派人藏于流沙古国,那日他一去世,便有人在深夜敲响了我的房门,将一切告知于我。莎车国的国师从来不参与政事,但是既然他开口了
你一定要杀了亚孜。
国师仍旧是一副轻飘飘的样子,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他将一块令牌给了虞泽。
城门外十二箱黄金,事成之后,都归你。
城内越发的热闹了。
街上的喧嚷之声即便是皇宫里也能听到。
明艳的灯火将天空映照的宛如白昼。
今夜。
定然是极其热闹精彩的一夜。
虞泽从皇宫内出来,带着一身尚未消散的血腥气,灵巧的攀上了莎车国的最高处,于高楼之上俯瞰其下灯火辉煌。
街道上人流如织,人群密密麻麻挤在一处,蚂蚁一般。
依米花的香气弥散开来,带着股轻微的甜,像是发酵了的甜酒酿,混合着节日的欢欣与热闹,如同暖流淌过,莫名带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街道尽头,楚留香顺着人流被推搡着走了过来。
虞泽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风尘仆仆,面容憔悴。
一副落魄江湖人的样子,可站在人群中偏偏像是鹤立鸡群一般。
虞泽坐在高处,眼中是万家灯火,灯火之间是那个风尘仆仆的人。
鼻若悬胆,眸若桃花,是这漫漫黄沙也掩不住的俊美。
暖黄的灯光给他的面庞镀上了一层金边,柔和了眉间的冷肃,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依米花的香味越发的浓郁了。
楚留香一身宽大的麻制黑披风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像是乌鸦一般,上面黑漆漆的不见任何装饰,同身旁带着依米花的男男女女比起来,倒是显的有点可怜了。
男女互表爱意的节日啊
虞泽托着腮,手中把玩着一朵顺手从皇宫里摘来的依米花。
楚留香走的近了,近的虞泽能看清楚他有点乱的头发,以及破了一个洞的披风。
突然。
他站了起来。
整个人站在塔尖长身玉立,一轮明月高悬于身后,墨绿的眸子在月光下显的越发青翠,如同祖母绿般光华流转。
楚留香已经走到他身下了,一低头便可看到。
虞泽歪了歪头,嘴角微勾,扬手将花朵扔了出去。
再见。
他动了动嘴,无声的说着。
白色的花朵在空中打着卷儿,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最后落到了楚留香的头上。
这是
楚留香看着手中的依米花,身形顿了顿,突然若有所觉的向上看去。
然而空无一人。
只有高塔耸立,夜风阵阵。
明月向下挥洒着淡淡的光辉,偶尔有几只鸟儿自天空略过,遗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
那儿是一个与地上截然不同的静谧世界。
楚留香凝视着,久久的。
然后被身后的人推的一个趔趄,于是思绪猛的回转过来。
抬眼望去,壮丽皇宫赫然在目。
皇宫前的广场上,已经装点了各色鲜花。
此时距离大典开始。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虞泽跑了,在扔出花的一刹那就跑了。
毕竟,再不跑做的坏事就要被发现了。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身旁的景物飞快倒退几乎化为一片残影。
虞泽脚尖轻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便轻轻巧巧的落到了城墙之上。
甫一落地,便听见身后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虞泽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跃下了城墙。
城门往左走十仗左右,停着两辆驼车,驼车旁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右耳同样带了一个五瓣花的吊坠。
公子,在下带您出去。
见到虞泽来了,伊拉勒微微颔首。
慢着。
虞泽撩开车帘将金子点了一遍,见十二箱满满当当一箱不少后,正想开口让他出发,但是嘴刚刚张开,便停在那儿不动了。
怎么了?
不,没什么。
虞泽摆摆手,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我不打算用车了,我要用骆驼。
他看向右侧不远处,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
他知道。
再往右走一小段路,一块巨石附近,有十二只骆驼,其中还有那只他最喜欢的楚留香。
楚留香楚留香,听话,跟我走吧~
夜晚的沙漠寒冷的如同深秋,裸露在外的皮肤顷刻间便冰凉一片。
但是骆驼的毛发却一如既往的干燥温暖。
虞泽抚摸着那只骆驼的脖子,整个人笑眯眯的如同诱拐小朋友的人贩子。
不过好在这个小朋友也很喜欢他,歪着脖子亲昵的蹭了他几下,又上前几步轻轻一撞。
虞泽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个屁股墩,整个人却坐在沙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嗨呀嗨呀,你可比那个大的有良心多了跟我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翻身上了骆驼,一拉缰绳。
顿时,剩下的十一只自动自觉的跟在他身后,背上驮满了黄金。
虞泽畅快之意溢于言表。
他甩了下缰绳。
楚留香跑了起来,另外十一只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顿时。
尘土翻滚。
浩浩荡荡。
伊拉勒顶着满头满脸的黄沙。
沉默了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好歹是国师近侍,这么没牌面的吗!
他抖落了身上的沙子,本着对虞泽良心的期许,等了那么一小会儿。
但是他没等来虞泽,反倒等来了另一个人。
就在虞泽离去不久,楚留香从城墙上翻了下来。
沙漠上虞泽留下的脚印还未消散。
楚留香顺着踪迹一路追过去。
然后看到了在茫茫沙漠中正在可怜巴巴抖衣服的伊拉勒。
呃
伊拉勒想打个招呼来缓解一下子这略显尴尬的氛围。
但是楚留香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痕迹,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却在跑出一段路后又跑了回来,张望了一圈。
骆驼是不是全被他牵走了?
是。
楚留香沉默了,半晌轻轻吐出一句。
小混蛋
接着足尖轻点,竟然直接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夜里的冷风呼呼的吹。
伊拉勒的心里嘎嘎的凉。
默默道:但是在不远处还有几辆驼车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楚留香的速度很快,灵动飘逸的像一只燕子。
楚留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追。
只是反应过来后便发现自己这么做了。
但是如果追上之后要说什么?
身旁的景物不断倒退。
追赶间隙,楚留香忍不住分神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请他去我的船上看看吧。
再过一个月天气转凉。
正是螃蟹肥美的季节。
但是楚留香最终还是没有追上虞泽。
骆驼的痕迹被风沙掩埋。
突兀的断掉了。
楚留香站在苍茫沙漠中,忍不住仰头一声长叹。
只有一个身份和一个不知道真假的名字。
天地茫茫。
虞泽这一去就如同泥牛入海。
今后怕是在难相见了。
然后呢?
姬冰雁和胡铁花,人手一把瓜子,在那摆满的冰鉴的屋里。
排排坐听楚留香讲那莎车国的事。
后来啊,我同巴图尔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打算同亚孜当面对质,甚至做好了与他们一战的准备,可是子夜之迹,最后等来的却只有国师。
子夜。
明月当空。
清风徐徐。
各色的花朵装点了皇宫,两队士兵列于大门之前,神情肃穆,腰间的弯刀纤尘不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很快,亚孜便会在皇宫的露台上,在国师的祝福之下,登基称王。
月上中天。
民众翘足企首,露台却上迟迟不见人影。
反倒是皇宫大门打开了。
众人呼吸一窒。
仿佛按下暂停键一般,喧嚷之声齐齐停止。
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大门。
白衣,白发,苍老的面庞。
然而,来人并不是众人翘首以盼的亚孜。
而是国师。
渐渐有议论声响起。
诸位。
国师的声音不大,但是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众人齐齐一静,微微垂首,安静且恭敬的聆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二公主亚孜去世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下也顾不得恭敬不恭敬的了。
几乎是瞬间。
喧闹声、讨论声、质疑声炸响在耳旁,乱糟糟混在一起几乎能把屋顶掀翻,便连两旁守门的士兵也站不住了,站出来压低声音问道
国师大人,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是啊,在这个时刻
我没有开玩笑,这是先王对二位继承人的考验。
国师微微提高了声音。
大王子博学仁爱,若是为王,定能体恤民情是国家繁荣昌盛,但为人难免优柔寡断,若遇外敌,怕是难以抵挡;而大公主虽然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但是为人冒进,若是无人牵制,难免成为盲目拓张、横征暴敛之人。因此先王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一直犹疑不决,后来便想出了一个方法。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楚留香同热汗古隐在暗处,眉头紧锁,注视着事件以外的发展。
他在流沙古城处藏了一张空白的帛书,谎称上面写着继承人的名字,若是谁前去替换帛书,就会中那里的埋伏,二公主去了,不慎被那里的暗器射中,种了毒,本来这毒不会致命,可是二公主体弱,回来后感染了风寒,两相叠加之下去世了。她权欲熏心,没有通过先王的考验,因此这王位自然应该由大王子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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