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云一下没了话,跪坐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确定心意的下一步,是如何相守,这是问题。
她们的身份,包括女子身份和官盗身份,她的家人,她的过去。这些,是已知必须克服的条件。
那么答案是——
安陵雪得出了,她要留在这里,陪着她。
看起来完美地解决了问题,所有的困难迎刃而解。
但这是不对的。
由牺牲一人才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错的。
由牺牲她而换取的“我们”,这个答案,她不想要。
“不可以。”钟离云盯着她,“不可以,你不可以留在这里。”
“为什么?”
“在那之前,我先问你。”钟离云靠她近了些,“你真的不想再做县尉了?”
安陵雪没意料她问这个,愣了一下,这一点自然没有逃过钟离云的眼睛。
因为靠的太近,虽然没有退路,安陵雪还是尽力往后蹭了蹭,扭过头问道:“这个,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因为心里有了底,钟离云放开了她,道:“我喜欢的,是那个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而且自不量力虽然偶尔灵光一现但却怎么也抓不到我的县尉大人,而且凡事先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不管后果横冲直撞却意外地待人温柔而又善解人意,虽然口是心非易怒炸毛但是很简单就能哄好,是个大胆而又容易害羞的可爱姑娘。”
“我最喜欢的,是你无论失败多少次,下一次仍然能自信满满的笑脸,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也不会放弃永远向前追逐的身影。才不是,现在这个不为所谓轻易放弃自己的闺中怨妇。”
“闺……怨……”一连串的话砸过来,安陵雪脑袋晕的,只抓住了最后几个字。
难道说,自己思考良久才下定决心留下来,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怨妇的样子?
先前不知何处生出的胆怯之情,这会尽数退了个干净,安陵雪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衣领,把人拉了过来,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我们,正因如此,我才不许你留下来。你在这里要做什么?天天钓鱼种花?还是烧饭带娃?我要你给我出去给我好好地当官,好好地抓贼,好好地没心没肺的笑着!”
两人吼完,皆是喘着大气,眼睛里满是对方,却好像能喷出火来,谁也不肯相让。倒是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那个……”村长突然插话,“虽然觉得你们都忘了老夫,但我还是要说两句……”
“闭嘴!”
“闭嘴!”
“我……!”
将视线重新转回来,安陵雪闭了闭眼,像是没了力气一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答案,想要得到,就必然要失去,难道你要我放弃你么?”
她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心里会发虚,因为,她知道自己其实也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她还是想陪在家人朋友身边,她也还是想穿上那身官袍,虽然它一点都不好看。
但是两者取其一,果然还是钟离云更重要些。
“当然不是!”钟离云更进一步,抵着她的额头,道:“还没有争取过,你怎么知道没有两全的办法?”
那样会很累啊。
“退一步,海阔天空。”安陵雪摇了摇头。
“可进一步,说不定柳暗花明呢。更何况现在,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不是么?”
“你……”明明是胡乱说的话,安陵雪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到现在,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但是,问题还没有答案,问题依旧存在。
“你也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说不定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那样,才是最悲惨的结局。
知道她已经动摇了,钟离云松了口气,稍稍撤开了身子,笑着回应道:“因为我是贼啊,贼不走空没听说过么,我就是这么贪心。”
阿雪是官,所以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而她并非如此,她什么都想要,也什么都要得到!
“而且,我从来没有失过手。”钟离云笑着说道。
“真是胡来……”
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啊,终于吵完了。”村长单手支着脑袋,懒懒地往这边看了一眼,“那么,是不是终于肯听老夫说话了。”
两人转身坐回来,撇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点礼貌都没有的。”村长摇摇头,又叹了口气,百无聊赖间拨了拨茶盏里的茶梗,轻飘飘道:“老夫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把你留下来。”
“……”村长的语气太过随意,以至于安陵雪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看着钟离云也是同样震惊和不解的表情,方才确定自己的耳朵没坏。
“什么?!事到如今,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让她留下,那少女的话是什么?又强调她县尉的身份,又说什么再次喝茶的话……除了劝诱她留下,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根本就没意思。”村长抬眼,半耷的眼皮看起来像是嘲讽她一样,“多养一个人不要花钱啊,你又不干活只会吃,干嘛留你啊!”
“我……”安陵雪感觉一大串线头在脑子里转,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对于刚刚经历过大起大浮的安陵雪来说,还能听进他说话,就是不得了了,再看旁边的钟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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