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大妈也不知道是天生嗓门大还是情绪高涨,声音挺大:“我家就在小区一楼,我发现有贼跟着后立马喊我老公出来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报了案,这贼竟然敢偷到老娘头上。”
余棠:“……那就好,我们还有事要办,您……”
“我今天是想来求个卦,看看我那还没出生的孙子是男是女。”大妈好像不太好意思,犹犹豫豫地朝余棠问道:“没想到今天刚好碰到您了,真是有缘,您是真大师,算得准,能顺便帮我再卜一卦吗?我还诚心准备了香火的!”
段汀栖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在旁边不显山不露水地笑歪在了柱子上,半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想着像江鲤那样的真正的魔教弟子都已经金盆洗手、投身教育事业了,余棠这种名门正派的混子反而在厚颜无耻地招摇撞骗。
“……”余棠好像看懂了她眼里的戏谑,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不好意思,我已经转行了。”
大妈脸色一变:“怎么会!”
余棠:“……生意不太景气,就转了?”
“这……”大妈唉了一声,好可惜地唏嘘道:“你说说现在那些不讲究的年轻人,整天信什么水逆之类的,反而有眼不识真大仙。”
余棠:“……我不是大仙。”
大妈觉着她太谦虚了,夸道:“那您至少也是半仙了。”
余棠:“……”无所谓,随便吧,放我走。
“那个,”大妈又犹犹豫豫的,“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还有个亲戚最近搬家……”
“不了。”余棠端端庄庄地打断她,“我已经暂时找到一份工作了。”
大妈好遗憾的样子,但也不好多劝,只是可惜地问道:“是什么工作?”
余棠想了一下,认真说:“公务员。”
大妈:“……”
这,好像跨度有点大?
“您快进去上香吧,我们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余棠朝大妈点头示意了一下后,拉着段汀栖抬脚就走。
段汀栖直到这个时候才光明正大地瞧着她笑了半天,调侃道:“怎么算出来有‘破财之灾’的,大仙?”
余棠立马在她手心挠了一下,跟猫轻抓似的,“机场贼比较多,我那天看到有人跟了她两条街。”
段汀栖笑出了声,忍不住靠近她耳边小声揶揄:“这年头出去行骗哪儿还有用真名的,你是有多老实。”
余棠板着脸跨进门,故意把门砰通一合,把她关在了外面。
段汀栖在门口笑得好开心,自在地推开门后还好像用气声说了句“真可爱”。
余棠一脸没听到,正经看向了厢房里的蒋秀敏。蒋秀敏已经从一开始迷茫惘然的状态缓和下来了,孟羡舒把她留在这里,又嘱咐了几句话后就暂时离开了,她还很忙。
段汀栖进门后往蒋秀敏面前的桌子扫了一眼,那上面放着十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字迹很拙劣一般,认真看的话还有很多错别字,那是蒋秀敏想手写给大巴车事件波及人员的二十多份道歉信。
其实他们的基本情况,段汀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差不多了。程家之前之所以不回原籍,不仅是因为他们老家的教育条件已经非常落后,还在于医院基本只有社区卫生所,也就是程勇母亲的病将无法医治,所以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据孟羡舒说,他们去年就考虑过实在不行就回去,但那时程勇母亲刚刚查出了肺癌,农村老家根本无法治疗。而程家的祖屋也在十年前就卖掉了,那个落后的村子也根本不需要大巴司机,蒋秀敏回去后更是无法找到工作,所以他们回去后也无法生活,进退两难。
尤其是其实在尝试过大城市的生活之后,一般的人就真的很难再退回去,哪怕活得再艰难,也想要留下来,更何况程家人已经无处可去了,长久的焦虑本来就让他们活得痛苦不堪。
但是让段汀栖最终决定过来见蒋秀敏一面的原因,一半是余棠,另一半是孟羡舒告诉了她一件事,那就是程勇夫妇曾经还有过一个儿子。
程勇夫妇本来今年都将近五十了,双胞胎女儿才七岁,那是因为他们之前的那个儿子,曾在十六岁的时候在老家水库为救两个溺水的小孩去世了。程家人悲痛欲绝了好几年,最终变卖了贫薄的家产,举家离开了那个处处有儿子生活痕迹的村子,成了一家外乡的漂泊人,之后稍稳定才又要了两个女儿。
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后,据林西陵说,程勇的母亲从离开箭竹山的时候就几乎以泪洗面,认为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全家和子女,也是自己的病造成了程勇最终走出这么一步错路。所以那个老人现在已经坚决不愿意再治疗,没从楼顶一头跳下来都是好的了。
这一家子人从来卑微,半生艰难。
踏进门里后,段汀栖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有多余寒暄,在桌前接过了蒋秀敏小心翼翼倒过来的水,温声跟她说:“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她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心里来回地想过很多话后,发现无话可说,都苍白且无力。
蒋秀敏忽然就用手捂住了脸,无声呜咽。
小和尚看不得这种压抑的事,悄悄合上门就退出去了。
余棠坐在段汀栖旁边,两个人默默看蒋秀敏哭了很久,段汀栖才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家的大致情况,孟羡舒都告诉我了,就是送你过来的那个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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