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胡昭?这名字有点耳熟,大书法家,传说中司马懿的老师?
聊着喝着,也不知谁起的头,众人开始玩解梦。
孔子梦见端坐于两楹之间。
两楹之间是尊位,通常摆放着祖先的牌位,供子孙后代祭祀。孔子认为坐在两楹之间,和祖宗的牌位在一处接受祭品,是将死的预兆,说明很快就要成为那些牌位中的一员了。
他曳着拐杖唱歌,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唱完进屋,和弟子子贡聊天,聊他的梦,还有那个不祥的预兆。
之后,孔丘果然卧病七日而亡。
还有程立的梦:登泰山,双手捧日。
戏璕和郭嘉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泰山是历代帝王封禅之地,封是祭天,禅是祭地。《周书》有云:日者天之明。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登泰山捧日,程先生这是要辅佐明主逐鹿登顶的节奏啊,这可了不得,说出来要摊上大事的。
一直安安静静旁听的荀彧突然开口:先生捧日,恰好是一个昱字。
众人纷纷附和,于是程立当场改名为程昱。
郭嘉:喝高了连名字都随便改,敢不敢靠谱一点?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改个名字根本不算事儿。一觉睡到下午也不算事儿。
这顿酒喝得酣畅淋漓,众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坐或卧,或啸或歌或乱舞。一直闹到子夜时分,一大半人都醉倒了。
除了郭嘉仅略有醉意,其他人就算还能站起来,也是脚步虚浮,东倒西歪。大家只好集体留宿。
程昱这次请客,是在酒楼预订好席面,直接送到他租住的宅院中。一共请了二十三个客人,考虑到程昱这里只有十二间客房,当下决定每两人共用一间。
唯一清醒的郭嘉负责分房,郭图和辛评一间,荀谌和陈群一间,辛毗和杜袭一间他一向观察入微,特意避开了容易掐架的组合,比如戏璕和荀谌,他和陈群。
最后还剩下两间客房,三个人:荀彧、郭嘉、戏璕。
荀彧和郭嘉商量:让志才单独住一间,他睡眠浅。
戏璕撒酒疯耍赖:一个人太冷,我不管,文若和奉孝必须留下一个陪我。
本来男子二十岁加冠才由家族长辈赐字,获得成年人的权利。成年之后,必须受到应有的尊敬,除了长辈,其他人都不能再直呼姓名,好友也要以表字相称。
但郭嘉比较特殊,他家中无人主事,特意提前取字奉孝,十四岁就承担起成年人的权利和义务,行使治家御下之权。
郭嘉拂开戏璕的手,一步跳出半丈远,和这醉鬼保持距离:让文若陪你,我要住单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誓死保卫菊花。真搞不懂这个时代:男人间动不动就手拉手、睡在一起。
荀彧:这浪子又发什么疯?默默拖走戏志才
这间客房的门闩是坏的,郭嘉将房门虚掩,写了两封家书,一封给郭母,一封给郭禧,装在竹筒中,让白滚滚送走。
白滚滚飞出窗口的时候,一片雪白的羽毛翻转着飘落在书案上。
是修长光洁的尾羽,非常漂亮。郭嘉拈起来,轻轻把玩了片刻,收入随身空间。这只鸟不太对劲,有时候说话的口气非常奇怪,好似活了千秋万载一般。
沐浴后,郭嘉换上侍女送来的寝衣,正要就寝,房门突然被推开,闯进来一个醉鬼,一言不发直奔卧榻,脸朝下趴在那儿了。
郭嘉:
费力把人翻过来一看,是陈群。
冤家路窄。
喂,你走错房间了。郭嘉伸手拍了拍陈群的脸,醒一醒,给我起来!
陈群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目光只锐利了一瞬,就开始涣散,整个人一动不动,对着屋顶发呆。
先礼后兵,刚才已经礼过了,郭嘉毫不客气,直接站在榻上把陈群往下踹。
一脚、两脚、三脚,只听咕咚一声,陈群摔到地上去了。
郭嘉蹲在旁边观察:陈长文这醉汉在地上滚了两圈,仰面躺着,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时居然还能又哭又笑、似悲似喜
这表情,正常人根本办不到。
地上铺着柔软的羊毛毯,睡一觉应该没问题,郭嘉拿了被子替陈群盖上,走回卧榻边坐下,刚躺好,陈群又爬上来了。他这回直接躺成一个大字形,把郭嘉挤到贴墙角。
郭嘉
跑我这儿耍酒疯?如果杀人不犯法一脚狠狠踢在陈群腿上,陈群居然还笑好困啊看向窗口,这天色估计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郭嘉轻叹一口气,蜷起腿缩在外侧睡了。
第二天,他是被陈群推醒的,半梦半醒间感觉右脚的脚趾又疼又痒、忽冷忽热,滋味十分酥麻。紧接着有人用力推他。
他本来就躺在卧榻边沿,这一推,他半个身子瞬间悬空,险些摔下去,直接就惊醒了。
渐渐清晰的视线中,陈群半坐半躺,眼角微红,神情羞愤,正在用力推搡他。
郭嘉无语,一边尽量稳住身形,一边嗤笑:推什么推?是谁说好要和友若(荀谌)一间房,却在半夜三更爬到别人的卧榻上赖着不走?
郭奉孝!你
陈长文,原来你是这样的君子。
郭嘉故意把君子这两个字的音调拖长,嘲讽味十足。
一直以君子的标准严格自律的陈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整个眼圈都憋红了,一脚把郭嘉踢下榻。
郭嘉蜷缩了几个时辰,腰酸脖子疼,整条右臂都是麻的。此时被陈群一脚踢得后背着地,想起昨夜,新仇旧账,爬起来照着陈群的脸就是一拳。
侍女进来送洗脸水,发现屋中的两位公子正打成一团,一时恍了神,不小心打翻水盆。
铜盆落地,水花四溅。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位仁兄终于停手。
陈群抢了清水和青盐,站在屋中离郭嘉最远的角落,反复漱口。
郭嘉看看陈群,又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红印
程昱刚睡醒,就有侍女来报,说是郭嘉和陈群打起来啦。
程先生领头,一众同窗纷纷去看热闹,还隔着几步远,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只见客房房门大开,陈群羞怒交加,紧绷着一张脸,右眼眼眶上一圈青紫淤痕,嘴角乌青,一声不吭,正细细整理衣冠。
郭嘉脚上的鞋袜穿得整齐,身上却只穿着寝衣,斜倚着梨花木小几,狂笑不止。
他左颊上被抓了二道浅浅的红痕,月白寝衣有些宽大,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还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细细的锁骨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简直要晃瞎人眼。
若是换一个人衣衫不整,还如此大笑,多半要显得轻浮。但郭嘉狂笑不止,却只会让人羡慕他的潇洒自若,觉得他坦率自然,真性情。
程昱望了望神态异常,活像被逼良为娼的陈群,又望了望郭嘉,瞬间脑补出一场猎奇的断袖分桃大戏:震惊,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美少年酒后误入一室,疑似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二人夜晚同眠,清晨反目
打住打住,不要瞎想。程昱神色微妙,问道:怎么回事?
陈群默不作声,一张脸红了又青,忸怩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霍然抬头,紧张地盯着郭嘉,眼珠子都瞪圆了,目光中满是警告的意味,甚至还带了一丝哀求,好像生怕郭嘉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的聚焦处,郭嘉懒洋洋地站起来,轻轻吐出二个字:问他。干脆利落地拿起衣袍直接走人。背影无比洒脱。
众人云里雾里,越发好奇。陈群作为书院学生的道德楷模,天生和不拘礼法的郭嘉相看两厌。用脚想也知道这两位的关系有多恶劣。
究竟是什么事,郭嘉居然会帮陈群保密?
第8章
凉州游侠儿 陈群越是讳莫如深,郭图和辛毗等人就越想知道。
陈群本来以为今天必定会颜面扫地,没想到郭嘉居然真的没说,他面朝郭嘉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怔愣良久,依稀记得初见时,那人笑嘻嘻凑上前:卿何事郁郁不乐?不妨说出来,让嘉乐一乐。
当时只觉得这人格外欠揍,如今忆起,倒有些想笑。
辛毗:长文,别发愣,你倒是说句话啊!
辛评:是不是奉孝又戏弄你?
荀谌:那浪子越发没教养了,竟敢打你?
陈群:好气哦,凭什么每次都是他被郭嘉戏弄?就不能是他怒打郭嘉?虽然这回是他先动手,但还是有点憋屈,没想到一个病娇也这么能打除了刚开始那一脚偷袭得手,之后基本上是在挨揍除了眼眶和嘴角,右边大腿外侧也一直隐隐作痛,昨天磕碰了?磕这么重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郭图一脸狐疑:长文不是和友若(荀谌)同宿吗?为何会在奉孝这里?
呃,醉酒,走错门陈群实在扛不住好奇心泛滥的同窗的轮番提问,落荒而逃。
话说郭嘉抱着衣服穿过走廊,路过荀彧和戏璕所在的客房,听到里边传出咳嗽声。
戏璕昨夜忽然发病,荀彧让小厮去请医工、又安排侍女熬药,还守在榻前照料,竟一夜没合眼。
郭嘉上前接过汤药,文若,你睡一会儿。
荀彧却没去休息,他把郭嘉进门时搭在衣架上的外袍取下来,替郭嘉披上。又翻出来一只葫芦,奉孝的酒壶落在席上了。
郭嘉眨眼:那文若有没有偷喝?
目光交汇,俩人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荀彧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烈酒。阴府君缺一个主簿,六叔让他上书院随便挑,他选的我。
阴府君就是新上任的颍川太守阴修。他担任颍川太守期间,举荀攸为孝廉,辟荀彧为主簿。功曹钟繇,计吏郭图
这眼光,郭嘉什么都不想说,直接竖大拇指。
程昱回东郡担任郡吏,荀彧、钟繇、郭图入幕太守府。郭嘉回阳翟接掌家业,一时各奔东西。
再过七个月就是甲子年。
太平道,张角,黄巾起义。
大贤良师张角,信徒数十万,遍布青、徐、幽、翼、荆、扬、兖、豫八州。如此牛逼的一股宗教势力,居然是在朝廷的默许之下四处活动
也有重臣举报过张角和他的太平道,但天子刘宏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大贤良师?好人啊,据说他到处治病救人,施舍的符水对疑难杂症有奇效。朕也信奉道教,太平道这个名号一看就挺吉利的,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
郭嘉这几年在书院也没耽误赚钱,齐物阁中除了白砂糖,又推出奶糖、酥糖、炒茶等新花样。还可以用粮食代替钱币购买齐物阁中的物品。
家中三分之一的农庄改种辣椒,让张管事和醉仙楼合作卖麻辣火锅。
醉仙楼推出的麻辣火锅香辣美味,吃法新颖有趣,菜式丰盛,分店很快开遍汝颍、宛洛等繁华地段。
眼红醉仙楼生意的人不少,但辣椒是明朝才随着航海传入华夏的,别家暂时模仿不了。
不过人们只知道醉仙楼,却不知道隐在幕后提供辣椒、专吃提成的阳翟郭。
这年头瓷器也是稀罕物,手工青瓷产量奇低,品相好的非常稀有。古越地区出产的青瓷一向是世家大族的标配,少不了要收藏几件当个摆设,日用还是以美观实用的漆器为主。
郭禧府上也收藏着一套兽纹青瓷盏,一件仿战国青铜器的青瓷樽。
说是青瓷樽,其实品质也就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远不如后世的瓷器光洁细腻。
郭嘉从小作坊中挖了十几个陶匠,让他们在郭氏农庄烧制陶罐,带学徒。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选出五个品行端正手艺好的陶匠,搬到别院居住,传授《天工开物》中记载的制瓷工序。
实验了一年多,终于烧出细腻洁净、线条流畅的青瓷、还有少量黑瓷。又改善瓷窑结构,改进风箱等烧瓷工具,提高火温,居然在半年后烧出了典雅端庄的白地青花瓷。
郭嘉给郭禧和荀爽一人送去一套青花瓷茶具,名士效应果然胜过一切宣传,不出一个月,前往齐物阁求购青花瓷的世族管事就挤破了头,还争相竞价,把青花瓷炒出天价。
郭嘉也很无奈,手工作坊,釉彩、青料、火温、风速等等都很难控制,烧出的瓷器残缺的、有裂纹的、器形不美的一律砸碎,成品凑了一年也才十几套。卖给谁不卖给谁呢?只能告诉齐物阁的掌柜:价高者得。
这些新奇玩意儿让郭嘉大赚特赚,钱粮充足。他从庄户中招募了八百青壮,农忙时种田,农闲时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当然名义上是抵御流寇,守护农庄。
郭府所有的少壮家仆,只要是没缺胳膊没少腿的男子都被郭嘉集中起来习武。这个连借口都不用找,时下什么事都是家主说了算,毕竟好些家仆从祖父辈就卖给郭家了。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们想都不想就会照做。
到目前为止,所有训练只能使用木枪木械,没办法,被穿越小说骗了,本朝每个铁匠都必须在官府报备,私自打造铁兵器或铁甲只要被发现就按谋反算,要诛连全族,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趁着张角还没造反,各地的道路还算畅通,郭嘉想去治安相对还好的地区走一走,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拜访(诱拐)九州(无知)豪杰(少年)。
收拾好行囊,带上书童辰良就出发?
别开玩笑了,虽然黄巾起义还没爆发,但青州、兖州等地去年大疫,今年大旱。城外的荒郊流民扎堆,小股盗贼东一波西一波的,专门躲在偏僻的地方打劫落单的行人。一两个书生赶路,再带点钱,就等着被抢吧。
这世道太乱,郭禧放心不下侄子,派家将赵昂带着两个武艺出众的游侠儿一路护送。郭嘉挑了三十个训练有素的青壮家丁随行,
从颍川阳翟走到冀州常山郡,郭嘉的骑术得到了质的飞跃,虽然还不能和家将赵昂相比。但需要逃命的时候应该不会拖后腿。
至于为什么是常山郡?
因为赵云是常山真定人,白马银枪赵子龙,那是武将中的白月光。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当然要争取改变他的未来。
正胡思乱想,只见身旁飞驰的骏马上,赵昂突然放开缰绳,挽弓,搭箭,箭去如流星,正中伏在路边灌木丛中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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