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信下车时梁三省火都没熄,直接调头,此刻早不知去哪了。
站在办公楼门口,人生地不熟的严明信不抱希望地四处看看:一所。
君洋远远一招手,立刻有人开了一辆吉普过来,交到他手里。
严明信看明白了。
自他脚底下踩着的这块地方算起,方圆几十公里的山海关基地,甚至延伸到海面几百公里,君洋都不是无名之辈。从他跟参谋看似没什么特别,实则熟稔的招呼方式上也能看得出来,他在这个地界是被捧着的人。
一所啊。君洋掏出墨镜,潇洒地架在鼻梁上,上车。
梁三省这一走,严明信连个交通工具都没有。上了君洋的车,他道谢之余顺便问:远吗?
君洋相当嫌弃地嗯了一声,直白地回答:可远了。
严明信:哦。
他很想知道,对于一个工作是驾驶超音速战斗机的人来说,可远到底是有多远?
他平时出任务也是这么跟他们首长说话的?
严明信只得说:那麻烦你了。
君洋难为地挠了挠耳朵:是麻烦啊。
严明信:
军区内的道路地基异常坚实,关进时刻能走坦克和重型装甲车,足够宽阔平坦,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他开车就是开不快。
君洋慢悠悠地压着油门,若有所思道:陈参谋让我负责你,这几天咱俩少不了得一起走。要不你换个地方住吧,去二所,离得近一点。
严明信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不用不用。
这么金贵的人,该哪哪儿呆着去吧,给他当司机,他吃不消。
话说出口,严明信不知自己方才是什么表情,只觉得车厢里瞬间充斥着拒人千里和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的微妙气氛。
他忙赔着笑,把面子小心翼翼地重新给君洋贴回去,道:今天是我和我战友没说好,下次我让他接我就行。我就住两天,别折腾了吧。
呵。君洋意味深长地笑笑,隔着墨镜转头看了他一眼,恐怕没那么快能走。
所有衣食住行都是小事,出门在外严明信不挑不拣,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这句让他听出了一点儿不太友善的弦外之音。
他心往下一沉,问:怎么说?
那我就直说了。可能总压着车速也挺累的,君洋干脆把车缓缓停在路边的树荫下,刚才在参谋办公室,你质疑我为什么主动开火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瞬间想过,或许,我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严明信岂止是一瞬间想过。
有的是透露兵力、设施,有的是出卖战略情报,有的是泄密最新的军备性能即便军区内外多处立着窃密必被抓,抓住就杀头的警示牌,依然不乏吃里扒外的畜生卖国求荣。
前车之鉴比比皆是,一则则通报触目惊心,外人是绝对得不到一手消息的,被自己人出卖比被敌人攻击更可怕。
在安全面前,面对千变万化的手段,每个人都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和质疑。
严明信坦诚回答:我确实考虑过。
君洋听了不气不恼,又悠悠地问:是不是还想过,也可能我早就知情,是为了摘清自己而先动手?毕竟打爆几架飞机立了功,回头我就是英雄谁会找英雄的麻烦?又或者,可能是我内外勾结,但事发时我怕了、怯了,临阵倒戈?又开火表忠心了?
每一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直击严明信的心坎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在参谋那儿憋了半天没能说出口的话,全让君洋自己说出来了。
人家直言不讳,他也痛快地回答:对,想过。
闻言,君洋一僵,接着一把摘了墨镜,手指关节一下下叩在车门上,目光冰冷而凌厉,逼视着严明信:现在呢?
严明信:现在当然不这么想了。
嘁。君洋嗤了一声,看向远处,着陆之后,山海关没一个人敢这么问我的你真敢想。
疑问憋在心里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真拿到阳光下反而变成了一股青烟,风都没吹就散了。
虚无缥缈的猜疑远不及眼前的人真切可靠,严明信反问:谁让你真敢开啊?
敢,为什么不敢?君洋解开一溜扣子,把外套扔到后座,来了还想走?我不但开了,我还打得他们凌空爆炸。
严明信来了精神,大气不敢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君洋道:干扰机一共有三架,最前面一架爆了之后,地面雷达频段也跟上了,他们的干扰失败,再硬着头皮往里飞也是以卵击石,所以当时就取消了轰炸任务,想掩护轰炸机撤离。
严明信睁大了眼,急切追问:追上了吗?
君洋歪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直到看得舒心了,对刚才的猜忌没有芥蒂了,才故作遗憾地摇摇头:挺好的飞机,可惜现在已经变回零件了。
漂亮!轰炸机执行任务时携带几吨甚至几十吨弹药,临时改变航线,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穿云而来的战斗机?严明信深有体会,场面可想而知。
他搓了搓手想击掌,又怕这一掌下去拍坏了山海关的红人,只好一把拍在了自己大腿上:炸得好!
严明信在脑海中连回想带推演地还原着那天的经过,心急如焚得想立刻参与复盘,什么凌空爆炸、什么变回零件,引得他百爪挠心,他不恨天不恨地,只恨自己没长六只耳朵也听见地面指挥所指令。
在他默默捶胸顿足之际,君洋冷不丁地说:我看,你就去二所住吧,我给你安排,又近又方便,你同事那边我去替你说,你也别为难。先带你去吃个饭。
好,炸得好啊?君洋话说得又快又干脆,严明信还在不住地搓着自己大腿赞叹他炸得漂亮,两边话头一交织,正好像是一问一答。
他终于见识了枯桃航空母舰号称开天霹雳的舰载战斗机大队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四驱吉普转向性能异常地好,几乎原地转了个弯,嗷地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撒腿驶去。
严明信想表示迟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惯性摁在了椅背上,出神地发了一会儿呆,又细细品了品君洋描述的那一小节荡气回肠的空战场面,回味无穷。
严明信轻手轻脚地拍了一下正把吉普当战机开的司机,措辞礼貌地问:英雄,请问你击落的是什么型号的轰炸机?他们是哪里派的,目标是什么?从哪个基地起飞的?抓到俘虏了吗?
嗯?君洋一挑眉,百忙之中侧过脸来扫视了他一眼,现在不能告诉你,你还没向组织交代问题呢。
严明信:
所有你质疑我的问题,也同时有人在质疑着你。别忘了,你是第二个开火的,当时通讯还没恢复,雷达也没有报告干扰机方位。君洋道,实话告诉你,今晚参加战术研讨的人里会有专家专门负责向你提问,可能说话不太好听,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严明信收回了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好,我等着。
生气了?君洋回望他,你怀疑我的时候,我可没生气啊。我想想,他们当时都问了什么,比如
严明信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尊严、信仰与荣誉的考验。
不用告诉我。严明信说,真金不怕火炼,我随时欢迎组织检查。
第12章
全国各战区的战术专家并非拎着茶杯四处开大会的闲人,自然不能亲临现场。
屋子中央架着一台摄像机,正对着首席桌面笔记本电脑的位置,由负责通讯保密工作的士兵在会议室内铺设了完全由我方掌控的特殊加密网络,将大江南北的秘密终端连接在一起,再使用同一个分享屏模拟推演这次空袭。
由于空中强烈的电磁干扰,机载摄像能提供的有效画面十分有限,好在地面原本为记录阅兵仪式而布置了多台摄像机。
屏幕中央的播放键近在咫尺,或许是这帮人看了上百遍复盘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了,迟迟无人把那个键点下去。
研讨会一开始,陈参谋代为介绍严明信以及他的伤情,这边话音刚落,严明信就听得一人发问:干扰机目标小、速度快,你是什么时候、怎么发现它的位置的?
严明信早有准备,清晰回答:第一次看见是电磁干扰产生的一秒后,通过目测发现。
那人紧接着又问:为什么你不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将干扰机击落?从空间上来看,当时你可以离开编队。
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严明信说,干扰机和对方战斗机机身没有任何标识,我无法确认国籍,但后续对方无视我方驱逐动作,依然坚持向内陆方向飞行,由此我推断是敌非友。为了尽快解除干扰和地面取得联系,我向其发起攻击。
你的意思是说,在你机空速为1500km/h,干扰机空速约为500km/h的情况下,你们对向飞行,那人艰难地念完了这组匪夷所思的数据,你看清了涂有光学隐身涂层的干扰机航线,并且及时大迎角拉动机头,趁此机会依靠光学瞄准镜对其发起射击?
严明信干脆简练地回答:对。
这番操作,即便拆开来分成几个步骤,也很难完全依靠人力在一瞬间内完美完成。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陈参谋一手捏着一页文件反复比对,终年操心的眉头拧成了近乎十字。
摄像机指示灯平静地闪烁着,屏幕中依旧是那个没有播放的视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专家乃至更多人能看得到严明信的一举一动,而他却看不到对面。
会议桌外排的凳子上坐了几个人,是当日护航编队中的几位,君洋也在其中。
严明信目光越过摄像机,看到那人身体紧绷,嘴唇紧紧地抿着,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视线相交,君洋既没有笑意,也丝毫没有稍加回避的礼貌表示,仿佛怕眨眼的功夫里人就没了似的。
片刻的寂静后,音箱中传来少许的杂音,有人整理好麦克风后说道:我们调阅了严明信同志的日常训练记录和实弹演习成绩,他曾多次成功击中对向飞行目标,符合此次情况。
各位领导,音箱中又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女声,这架无人电子干扰机被击落在白马关基地区域内,经过搜索,我们利用目前收集到的机身碎片对原机型进行了还原,这是还原后的图片。
屏幕中央,等待播放的视频被一张三维图取而代之,图中的干扰机机腹靠近尾部,也就是发动机的位置赫然有着近百个弹孔。
女声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取得了严明信同志在演习中模拟射击飞行器的图片。
两张图片在屏幕中一左一右排开,工作人员将飞行器调整到同一角度后,呈现出的弹孔位置如出一辙。
以机载机枪的射速而言,322在那个稍纵即逝的攻击瞬间几乎弹无虚发,子弹在轰炸机赋予的超高初速度下枪枪穿甲,直击无人机的心脏。
外排凳子上有个年轻的飞行员压抑着声音,低呼了一声:嚯!
这间屋里没有外行,众人搭眼一看便心知肚明。君洋的那一发导弹令它粉身碎骨毋庸置疑,但即便没有那一下,结构精密的无人机惨遭这番扫射,也命不久矣。
一个、两个,掌声渐渐响起,直到充斥屏幕内外。
研讨会结束已是半夜两点,严明信坐在车里,一路望向窗外,回想着空袭中的诸多疑点:航行记录仪解码还原后,获得的通讯音频中指挥双方一律以代号和暗语交流;价值不菲的战斗机和轰炸机没有任何表示国籍的标识,连机架编号也早被小心地抹去;借助短距起降优势,部分机型刻意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停留,直到超过记录仪可记录时间才出发事事处处,无不透露着蓄谋已久的味道。
白马关既有储油库又有机场、机库,甚至还有外媒口中传说的隐藏式航天发射中心,值得一炸的设施简直不胜枚举想着想着,严明信想到那个一开始帮他举例解释的女声最后说的话:隐形涂层在爆炸中所剩无几,给我们的还原和研究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在此,我向奉天军区提出申请,希望严明信同志能够协助我们的研究工作。
这下真的走不了了,严明信想。
二所门前的停车场上,所有军用车辆保持着相同的朝向和几乎完全一致的车距,君洋随手打把,没怎么刻意修正,就将车稳稳地融入了这只整齐划一的队伍中。
吉普熄火,周遭蓦然安静下来,严明信这才回过神,问候了一句:累了吧?
随着他的客套再一次有去无回,他终于醒悟:被人宠惯了的人可能真的不懂得客套。
他顺带想起,方才步出会议室后,君洋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车停了,火熄了,车里的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君洋定定地看着前方。
那臭小子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严明信想。
君洋从五官到脸庞很有冷峻的男人味儿,他猜他应当做什么表情都不会难看,只是这样出神,大约超过了男人习惯拿出来体面示人的分寸明明白白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下一次君洋答非所问,声音闷闷地在胸口里震荡,震得严明信耳朵直痒痒。
月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寂寞的冷霜,白日里受人推崇追捧的倨傲之气铅华褪尽,志在九天的拿云心事水落石出。
我会更快,更准。君洋说,用最少的弹药,击败最多的敌人。
严明信无语,你还在想机枪那事?
从会议室到二所少说也有几十公里,机枪这么点事,值得惦记一路吗?
他只是习惯性地打中,真要让他打偏,恐怕他还得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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