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洋整了整衣服,随口道:不就是个安眠药么。
严明信感觉自己血压瞬间高了至少30毫米汞柱,真想给他一脚: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乱吃?
不过自从来到培训中心,课程比重上升,体能训练强度大不如前,他目之所及尽是20岁左右的大小伙子活蹦乱跳,个个欢声笑语,生活幸福快乐。难道偏偏君洋是个皮痒的体质,训练量减少了反而会失眠?
严明信不禁莫名其妙:你会失眠么?
君洋目光游移,搪塞他:吃着玩的。
严明信深吸一口气:你吃过?
君洋:没。
你最好是没吃过。严明信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脚对着熊孩子一踹,听着啊,这个药不是你能随便吃着玩的,对身体有副作用,体检能查得出来,以后总之是不能吃!它在药房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少一两粒可能没人细数,但是你连瓶都拿出来了,这肯定不行。现在,是你自己放回去,还是我给你放回去?
君洋揉揉胳膊,煞有介事地说:你下手好重,我爬不动了。
严明信:对不起。
当他看着君洋的眼睛时,君洋也在埋怨似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严明信清晰地感觉到:恃强凌弱的施暴者本身才是可怜的弱者这里的一切不符合他的预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正逐渐丧失着将局面拨乱反正的可能性。
交杂的失望、迷茫与对现况的无力改变让他没能忍得住动手。
别人是吃了药有可能导致意识混乱,他这还没吃就已经迷失自我,情绪都不能控制,岂不是更加软弱?
一定是被海风吹得不清醒了。
有时他想,并不是时光倒流,他重回了八年前,而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千头万绪之间的落差,其实不该由这个一无所知的君洋来承担。
严明信呼了口气,又郑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再咄咄逼人,把药瓶揣进裤兜,后退两步助跑,一跃而起,借墙面固定排水管的金属扣两下就攀上了二楼狭窄的窗台。除衣料和墙面有轻微的摩擦外,一切悄无声息,他像一只久居于此的老猫,来去自如。
窗户是掩着的,没有锁,窗台上甚至还留有那倒霉孩子的鞋印。
他一猫腰钻了进去,片刻后又伸出头,问:你怎么拿出来的?
人类很难甘愿在质问下陈述自己道德之外的行径,青春叛逆的年纪尤甚。
君洋一摊手:忘记了。
严明信耐着性子认真地问:你确定吗?
原本他只是爬了隔壁的墙,动机不良但还没来得及干啥,房间内也无他的痕迹,他有机会把自己摘出来,可现在,有证据足以证明他知情。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不知是不是同时想到了这一层,君洋未置可否,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
严明信的愧疚感只好暂时烟消云散。
他压着声音,为确保对方能听清每一个字而慢悠悠地动之以情:兄弟,你知道等会儿我下去了,你会怎么样吗?
君洋似乎饶有兴致,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年轻男孩的身体总是恢复得特别快。从他人模人样的站姿来看,严明信踢他屁股的一脚没有真正用力,方才摔下去的疼痛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两人在傍晚的微风中对视了几秒。
或许是二楼窗台离地面太近了,上面的人想下来只需不过一瞬。
或许是严明信爬墙利索的那几下足以表明自讨苦吃不太明智。
又或许是生物钟说,该吃饭了。
对这个年纪来说,吃饭确实是一件大事。
君洋轻轻嗤了一声,中止了幼稚的对峙:柜子的钥匙在抽屉里,抽屉的钥匙在门后。
第4章
严明信将药房里的痕迹善后,估摸楼下的人已经走了不然君洋呆在自己被搜身的地方立个碑纪念,发愿十年后来雪耻吗?
没想到刚拐了个弯,他就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在不远处漫无目的地晃荡,一只脚踩在路沿上,多动症似的摇摇摆摆。
大部分学员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训练服,路上还有其他人来往。严明信说不清究竟是自己抱着一线希望搜寻而看到的,还是君洋作为临时同伙,特地站在那等他,故意让他一眼看到的。
待他由远及近,君洋不晃悠了,问:放好了?
严明信:嗯。
他不收拾,难道还指望有田螺姑娘吗。
君洋脸上虽然还带着点娃娃气,但五官已经长得很是那么回事儿了,不过个儿再高挑也是个青少年的模样,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年轻。
斜上方的路灯提前亮得多余,严明信抬头看他时一不留神,被晃了一下眼。
他忽然想起来,他们两人之间恐怕代沟都可以划出来好几条,他早已忘了自己处于这个年纪时整天在想什么。
君洋每次转脸都迎上他的目光,蹙眉问:看我干嘛?
你头发该剪了。严明信看这毛孩浑身哪哪儿都欠收拾,感觉前路漫漫,满心惆怅,随后想起了正事,又问,要是我没在,你就把药拿回去吃着玩了?
他很想知道答案,偏偏君洋一言不发。他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会不会?
依旧无人回答。
他对这个人知之甚少,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的到底是外厉内荏心虚的肯定,还是懒得搭理的否定。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餐厅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男孩们并排勾肩搭背,嬉戏打闹,享受着无人约束的散漫时光。
严明信颇有感慨:真好啊。
君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费解:哪里好了?
吃饱喝足,无忧无虑。严明信转眼看他,话里有话,不过日子过得太好也不行。饭吃得太多,力气用不完,就容易滋生千奇百怪的念头,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寻找刺激,想以身试法
君洋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严明信不知从何下手,叹道:你应该是很好的人。
嗯?君洋略有动容,为什么?
因为严明信语塞。
在他心里,君洋应当是集沉着、冷静、机敏、勇敢等等于一身的。精湛的技术和了得的身手都非一日之功,反推到现在这个年龄,他们应当正一往无前地蓬勃发展,可眼前这个旁逸斜出的臭小子作风散漫,相差甚远。
他每天洗漱完毕上床就入睡,实在无法想象,忍不住又问:你平时都在干什么啊?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培训中心享有财政补贴,餐厅为学员提供免费的食物。这几天休假,留下的人或是加班、或是不便回去,餐厅也十分体贴,供应好得不像话,随吃随拿。
过去严明信所在部队有严苛的体质要求,习惯了就餐时计算碳水化合物、脂肪和蛋白质的比例。他眼睁睁看着君洋取餐,粗略一算,这小子一餐热量下肚,血糖上头应该能把人直接放倒才对。
严明信愈发好奇,刨根问底:你睡不着的程度严重到需要吃药了吗?你有没有试过早一点睡觉?
很多人仗着年轻肆无忌惮,越到晚上眼珠子越亮,殊不知大家都是肉.体凡胎,熬夜成本终究要由其他器官代偿。
严明信语重心长道:别熬夜。把要紧事忙完就可以歇着了,早点睡觉其实非常容易睡着。
君洋仿佛嫌跟他说话是鸡同鸭讲,眼皮都不带抬一下,道:你来陪我住吧。
严明信:
他猜君洋多半是随口堵他,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严明信认真考虑了片刻:不行,有查寝。
君洋用筷尖在餐盘上重重一点。
严明信浑然不觉,暗自思忖:难道是他们宿舍有问题?可反观君洋,也不像是受人排挤欺凌的小可怜儿啊。
甚至对于还没从童年世界完全走出的大孩子们而言,在以貌取人的择友观念中,君洋正是受人欢迎的类型。
更何况,如果人在一个地方过得不太好,肯定早就千方百计地跑回家了。
严明信随即问:别人走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君洋低着头,一声不响。
严明信鬼使神差地问:你家是哪儿?父母在哪里?
他知道他管得实在太宽了,但他还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其中包括他不便问出口的话:为什么擅自开火?是意气用事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一直不吭声的君洋忽然开了口:你看我像缺觉吗?你根本不知道当人想用吃药来催眠的时候,吃下去的是什么。
这话的弦外之音,俨然是将严明信和他的苦口婆心拒之门外。
是什么?严明信脸色沉了下来,所以,如果我不在,你会吃。
他重重地咬了那个会字。
面对突如其来的严肃,君洋摇摇头:不是已经没了吗?
严明信清楚地知道,他拦下君洋只是一个意外事件,他本来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不能吃。他盯着君洋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低头。难熬的日子五花八门,不可能每次都能投机取巧。过不去的坎儿,就自己撑一撑。
人一生中选择软弱和后退的机会成千上万,它们无不包装成神仙模样,令人心驰神往,只要稍加追逐就能手到擒来的轻松程度也十分诱人,但向水草丰美处游去只是单细胞动物的应激本能。
世界回馈人类的规则并不会因此改变。
平坦的道路早已平坦,开拓、改变并维持着这个世界的,是那些为真理和正义披荆斩棘的人。
在成熟的自我意识觉醒之前,不用想太多,撑着就行了。撑过九九八十一难,撑到问心无愧。
勇敢点。严明信拍拍他的肩膀。
这话不止对君洋,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他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他知道,君洋听不见他未说出口的话。
可他又觉得,君洋似乎看懂了。
即便两人默默地对视了半晌后,君洋将视线移开,评价道:话真多啊。
面对他这个不明人士的长篇大论,人家非但没有当他是胡言乱语的疯子退避三舍,还从头听到了尾,时不时给点嗤之以鼻的反馈,已经算是对陌生人合理防范之上的友好。思及此,严明信心里偃旗息鼓的小火苗腾地又亮了起来。
二人吃过饭,沿街走着。严明信心事重重地跟在君洋身边,不知脚下的路通向哪。
夜色越深,走得越远,海风越大。
君洋犹豫地开口:你刚才那两下,怎么弄的?
他用手肘试着抵了一下严明信的臂弯,想用手臂盘他后腰,却不得要领。严明信站得岿然不动,他丝毫没有限制住对方,反而像是亲昵地将人搂住了。
君洋讪讪地收了手,面无表情地藏起了尴尬:教教我。
严明信一眼看穿,当即笑话他害羞得多余,直接拉起他手腕三寸:抓这儿,抓紧了。手臂压我的肘关节,用力向下压,同时把我肩膀往后别这样,你爆发力越大,是不是手就越好伸到后面?马步扎稳,顶我膝弯,让我失去重心。
君洋看着不怎么壮实,其实有些力气,只是发力的部位不太对,他在背后紧紧抱住严明信,却没撼动他的重心。
格斗绝非一朝一夕三言两语的功夫,是力量、胆识与技巧的集合。严明信不着急也不多催,任他拉着自己胳膊练手。
对练是个力气活儿,动真格的比划起来消耗很大,没一会儿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严明信身上黏腻腻的,想捏起衣服扇扇风,又被君洋锁住,不便动弹。
这种感觉他不知怎么形容,只觉得君洋用力的方式大错特错,他不应该抱得这么紧,又在压制关节的地方用力那么松。
忽然,严明信手臂一凉,是君洋松了手。
君洋的视线越过他肩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严明信不明所以。
他刚想转脸瞧瞧,却陡然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轰鸣那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声音,那是早已沦肌浃髓、重重刻进他骨血,和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息息相关的声音,无论时光倒流多少次,他愿意随时为之奋斗终身
十几秒钟后,二十余架飞机组成的编队整齐地掠过枯桃海事培训中心上空。
严明信屏住呼吸,全世界只有他心脏狂跳声和机群经过低空时的庄严轰鸣。这样规模的联队,不啻于一场小型战役中的空中力量。
是山海关的。君洋的声音在海风中若有似无,有潜艇在公海击沉了路过商船。
第5章
不明身份的潜艇在游龙海峡出没,向过往船只发射鱼.雷后失踪。
山海关基地立即增派反潜巡逻机、反潜直升机加强搜索。
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型号的飞机从培训中心上空飞过,严明信看一次百爪挠心一次,越看瘾越大。近日他更是感觉他的瘾头到了发作边缘,摸不到J100让他摸一下别的飞行器也行,再摸不到他就要疯了。
但是都没有,领空平静,兄弟们个个飞行平稳,没有人在这里迫降,没有人有特殊勤务,大家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什么都没有。只有严明信每天晚上都梦见当年他的发愿:当最优秀的飞行员,飞最好的飞机。
事关他能否重返蓝天,严明信愁肠百结,消化不良。按照枯桃舰舰载3000人算,整个战斗群人数大约在5000人左右,假设没有战事发生,就算这上面每年大刀阔斧地更替10%的人员,那么轮到培训中心的这些工种可能也只需要几十个人。
他和君洋同进同出,一同吃饭、上课、训练,并排坐在礁石上看海发呆。尽管这小子比他预想得要争气,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技能学习都是同期中的第一梯队,凡是在表彰栏贴照片的事少不了他,但是突出重围这件事也要有一个限度比如,一个人能在一百个人中鹤立鸡群,说明他技高一筹;在一千个人中被人一眼发现,可能是这人太胖了,不容忽视;倘若一个人要想在万人中央光芒万丈除了原地长翅膀飞起来,严明信想不到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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