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脚下,谁敢到这里拐骗少女?便是真有不怕死的想试试, 一个女子要偷运出城已是大大不易,何况五六个?
恐怕还是冲着王爷来的。
陈启文也慎重起来, 扭身将医馆关了,和沈玉林围坐在赵霁两侧:医先生和晦净大师不知要何时才有结果,咱们自己警醒着些,熬到他们出来再做商议。
医先生傍晚时负气出去一趟, 回来便和晦净大师闭门研究王公子的魂魄去向。希望那妖物打上门来之前, 他们能够结束。
赵霁见他二人满目警惕,抚了抚额头:我一个闲散宗室,为何三番两次被妖怪盯上?莫非吃了本王的血肉,能长生不老?
陈启文皱起眉头, 仿佛是因为皇室气运。
月兰曾与他说, 柳老爷掳了赵霁去,怕遭天谴不敢害他性命, 便想着用女色勾住他,慢慢偷取他身上的皇气。回来被他们闹出乱子,柳老爷便欲速战速决,想将赵霁作为鼎炉,强行采补了他。
气运这种东西,肉眼凡胎看不见也摸不着,说起来神乎其神,更像是无稽之谈。
赵霁抠抠手指,小声问:那妖怪怎么不往皇宫去?
说到真龙天子,皇家气运,谁能胜过龙椅上的那位?要真是个了得的大妖、老妖,合该往皇宫里去采补皇上才是。
王爷慎言!沈玉林遽然变色,重重跪在地上。
赵霁不过随口一抱怨,见沈玉林如此,心底一阵无力。他是太|祖皇帝的遗腹子,当今天子的亲侄儿,最有可能立为太子的宗室,加诸在身上的这些光环,已然剥夺了他随口玩笑的自由。
起来吧。他不能责怪沈玉林,为人臣子如履薄冰,谨慎总没有错处。
陈启文默然看了半晌,见赵霁脸上有沉郁之色,心底一动。
这位宣王爷不是个汲汲营营的人,权欲也不重,为人随和不怎么摆架子,天生一副豁达乐观的心肠。就是被柳老爷困在幻境里,仍能稳住心神,和他们虚与委蛇,不见半点愁色。
鲜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陈启文不由想得深了一些。
东厢的门被晦净轻轻推开,他侧身让医续断先过,再自己迈步出来,然后又慢慢将门关好,务必严丝合缝。
就像是有什么癖好似的。
医先生,陈启文望一眼晦净的眼睛,小声道:王公子的魂魄没搜到?
医续断道:不在地府。
生死簿上写着王公子阳寿六十五岁,他如今不及而立,便不会有鬼差去拘他,就是一时疏漏错拘了,也会尽早送他还阳。
可那一缕生魂无端便不见了。
晦净心里愧疚,沉声道:都是老衲之过。他听见了外头吵嚷的人声,又问道:发生了何事?
陈启文道:走失了几位姑娘。约摸是午后开始不见人的,有人看见她们结伴出了城。
医续断眉眼一冽。
京郊有片荒山,底下都是兔子打的洞,藏了一窝老兔子。傍晚时他见两只兔子打架,落下风那只身怀有孕,便发善心放它一马,只抓了另一只来烤。
他离开时,柳叶儿几人还在山坡上说话。
医施主已想到了。晦净双手合十,老衲愿与施主同往。
陈启文在旁挠头,忽然想起医续断从前那句:我只管治病救人,导人向善的活计是不做的。
现在导人向善的来了。
沈玉林见他们商量着要出城,忙问:医先生,王爷是否会有危险?
有危险才需要营救,更好赚功德不是?医续断瞥一眼面色惴惴的三人,俯身从柜台里翻出一个破旧的剑囊,抛入陈启文怀中。
防身。
这剑囊实在破旧,一点也不符合医续断考究矜贵的气质,和他放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突兀。也正是如此,让三人愈发认定这是个宝贝。
陈启文感动道:多谢医先生。只是不知到这宝贝要怎么用?
这本就是旁人赠你之物。医续断并不贪燕赤霞的人情,带在身上便是。
这本就是剑仙用来盛放头颅的东西,非但有剑锋的锐利杀气,还有无数惨死妖怪的怨气凝聚而成的怪物栖身于内。寻常的小妖看一眼便神魂俱丧,就是有些道行的,也要掂量掂量再出手。
晦净一直安静等候在一旁,见医续断安排好三人,才随他一道往外行去。
医施主看着冷情,实际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义士啊。
医续断挑眉看他,你勉强算是个佛修,连功德也不知道?
晦净茫然地念声佛,虚心请教:敢问医施主,这功德有何用处,又从何而来?
他稀里糊涂就修出了舍利子,还不曾意识到自己有了佛光,一心都在寻找那个倒霉催的王公子身上,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和尚。
医续断心里有些微妙,淡声道:佛曰:不可说。还要你自己领悟才是。
晦净不知道他心底那点对种族差异的芥蒂,含笑道:医施主有慧根,与我佛有缘。
佛么?医续断闭目想了想,脑海里映出准提与接引那两颗锃光瓦亮的大秃瓢,也跟着露出微微的笑意来。
他二人乘着夜色走在蒙蒙细雨里,街边的灯笼照出温润的光,映在水泊里仿佛天上的月亮。
柳掌柜喊女儿喊得喉咙冒火,一错眼见他二人缓步而行。那年长些的公子穿一袭灰色缁衣,气度沉静周身禅意,仿佛红尘万事不曾挂心。小郎中一如挺拔淡漠的竹节,雪色的广袖猎猎翻飞,巍峨如玉山,不染半点俗念。
老柳,你这是怎么了?
柳掌柜擦擦眼睛,哑声道:同样是人,咱们偏偏要操心家计儿女,每日一睁眼就是无数的烦恼。为何别人就万事不烦心,自自在在的呢?
那人嗬呀一声,伸手在柳掌柜面前晃晃,老柳,你可不能想不开。你家小叶儿吉人自有天相,可别想一出是一出,来个悬崖撒手!
柳掌柜听到女儿的名字,回过神来,忙道:我可没想着出家,这事儿你别给我娘子说
两人说着又叹口气,照旧呼喊着各处找人。
医续断回头看一眼,见柳掌柜几个走到另一条街去,才道:你要学着收敛气息,否则便在深山少出来。
不然总勾得人参破、顿悟,一个个出家当和尚去,也是一大祸患。
晦净不解其意,渡化尘心,皈依我佛,远离世上一切贪嗔痴爱,何错之有?
医续断不与他争辩,反问道:凡人的五劳七伤,你可知从何而来?
生而有之,乃前世之孽。
前世医续断嗤笑一声,对巫族而言,生便是生,死便是死,是不存在轮回的。
再多的前世,总有个一切开始的源头。
晦净怔怔出一会神,眼中流露出孩童的懵懂。
医续断摩挲着指尖的铜板,闲散道:等你想明白这些,或许会是个机会。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晦净沉浸在思绪里,不曾注意到他眼底的流光。
早过了城门下钥的时辰,离宵禁也只差半柱香的时间。医续断看一眼守门的卫兵,拉着晦净从墙根处一跃而上,踢踏着翻上了城墙。
晦净自觉是个八十多岁的沉稳老人家,忍着没有惊叫出声。谁知刚缓了口气,又被他带着从墙头纵身跳下。
脚踩在实地上,紧揪的心才慢慢放下,晦净白着脸,轻咳一声:若有下次,烦请施主率先告知老衲一声。
京郊的雨已经停了,草木都湿漉漉沾满了水汽,才走几步就湿透了下裳,连鞋袜也凉津津的。
晦净满身狼狈地上了荒山,见医续断呼吸平稳、面色如常,身上的广袖缓袍仍旧是雪白簇新的,没有半点水渍,不由问道:医施主当真是人吗?
我几时说过我是人?医续断诧异望来。
晦净被这回答一窒,捶着腿叹气。
和尚。医续断把舍利子抛回给他,施法探探底下的兔子洞。
老衲已八十三岁。
晦净提醒他一声,握着舍利子任劳任怨地感知山下曲折交错的隧洞。
八十三岁,很老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晦净:做个人吧
最近降温厉害,大家注意保暖哦
第43章 长清僧
京郊一带临近皇城, 有帝王龙气镇压,鲜少有作恶精怪出没。
兔子精食素,又深居地下洞穴, 没什么天敌克制, 经年累月竟养出偌大一窝。
晦净为难道:这底下甬道无数、四通八达, 老衲只探到几个入口。
只是兔子洞狭小, 他们又不能进去,即使用烟熏进去, 别的通气口也把烟气排出去了。
医续断应一声,蹲身拨开湿润的矮草丛。草叶上的露水纷纷摇落,滴在松软的土壤里,轻轻一挖就掘起一块。他略一思索,揉着指尖搓了几下。
王公子是肉身凡胎, 晦净待在他的皮囊里,在幽暗朦胧的夜色看不清周遭。他只觉得眼前一花, 少年人似乎弹了一下手指,有什么小兽飞快地窜进了草窝里。
那浅浅的芒草丛下,盖着一个兔子洞。
晦净没见过这种手段,很是惊讶了一番, 握着舍利子追踪那疾驰的泥兽行迹。
泥兽没有五官, 约摸指甲盖儿大,跳进洞里又涨大了数倍,约有半臂长,身后缀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有些像是狸猫。那小兽左右晃晃脑袋, 有股质朴的憨态。它各处嗅了嗅,认准一个方位便拔足飞纵, 在那曲曲折折的甬道里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停住脚,立起两只前蹄,做出暗中偷窥的姿态。
晦净这才发觉,它已身处通道的尽处。
那尽头处有着幽微的光亮,影影绰绰可见一座巍峨的地宫,同凡间的宫殿一般无二。
晦净道:怕是已化形了。
化了人形,也就有了人的欲望,开始追逐起人间的虚荣享乐,离大道也更远了一程。
少年人凝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晦净不好再搭话,继续看小兽的动作。
泥兽已偷潜进了地宫里,缩在一排篱笆根下。那处仿佛是个菜园子,地里种满了翠绿绿的青菜,一畦一畦的,很是齐整。
有队妙龄的少女背着竹篓走来,个个兔唇狼咽,露出上排的牙齿,样貌不大好看。
领头那人道:奶奶今日大喜,小的们,快快把菜收拾好!
众人道:是!
她们挨个选了一畦青菜,将那青菜从头拔到尾,动作整齐利落,极快地装了满满一篓子。
泥兽跟在后头,随她们一路穿花绕柳,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前。
殿前似模似样地列着两队守卫,还是一样的年轻女子,个个手持红缨枪,脸上有着同样的缺陷。言谈间便知她们与摘菜的女子相熟,却还是照着流程一一查验了身份,还将菜篓里的青菜挨个翻了翻,这才放人从偏门进去。
泥兽在暗处徘徊一阵,忽然抖了几下,扑簌簌化作无数泥丸,奔涌着滚向各处通道。
这些泥丸不过蚂蚁大小,滚在地上看不真切。那些守卫浑然不觉,肃着脸站在门外,任由它们滚了进去。
内殿金箔铺地,泥丸汇聚在一处,又恢复成小兽的模样,藏在香鼎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道艳红的裙角迤逦拖过。晦净凝目细瞧,见那细滑光亮的布料上头绣着朵朵祥云,一轮皎洁的明月掩映其中,还有许多小巧的金桂点缀其中。
有拍桌子的声音传来,那女子恨道:这冤家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一说成婚便推三阻四,实在可恼!
奶奶,咱们在这地宫里潜心修炼,不知何等快活。为何要与虎谋皮,去惹那难缠的仇家回来?既然殷老爷不肯,这亲事与盟约,不若便都算了?
算了?那女子冷哼一声,随即便有耳光声传来。
一个素衣的女子跌倒在地,捂着脸低声啜泣,奶奶一意孤行,自招罪愆,灾祸还会远吗?素月一心为奶奶,虽死无悔!
来人!
那女子扬声唤来守卫,看着素月被压在地上,抬脚碾了碾她的脸,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奶奶是昏聩无道的主子,可惜了你这丹心死谏的忠臣!
素月满眼的泪,闭着嘴不再言语。
她的脸并不像那些人一样存在缺陷,一张鹅蛋小脸很是秀致,梨花带雨的模样哀婉而清丽。
那女子厌烦再见到她,命人将她押下去关起来,又召了心腹来商议婚事。
晦净听得云山雾绕,只隐约知道地宫里住着位殷老爷,很得奶奶的欢心。两人谋划着什么事情,极可能惹上一个大仇家,奶奶便要靠结亲来巩固联盟。
如此说来,那位素月施主倒真是一片丹心。
晦净叹口气,却听医续断道:王公子的生魂在里头。
这是何故?晦净讶然。
医续断指尖微动,那小兽偷着溜出内殿,沿着墙根转悠了几圈,往一处偏点潜行。
这处不像方才那么豪奢,却也玛瑙为顶、白玉做柱。殿中一个两层的翠玉宝鼎,里头染着不知名的香料。
凄迷袅袅的青烟后,紫檀的雕龙宝座上坐着个英伟魁梧的汉子,穿一袭苍绿的袍子,正用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蹭鼻子。
他的鼻子仿似鹰沟,目光锐利,神色冷硬,不知在想到了什么,扬唇冷笑了一声。
医续断道:是只苍鹰修成的精怪。
殷老爷,鹰老爷。晦净略一琢磨,为这直白感到好笑。
可他与王公子有什么干系?
晦净修行日久,也有些降妖伏魔的本事,见到多了,也算有些见识。这世上有风流浪荡的女妖,惯于美色惑人,专门吸取男子的精血;也有醉心权势利欲的男妖,各处害人圈地,收拢势力,妄图建立自己的王国。
入世的妖怪多数如此。还有少数残忍嗜杀不问缘由的,不分男女,几乎都被有德行的隐士修者们降伏铲除。
王公子家宅安宁,晦净并不曾发觉妖邪的污秽气,这才没怀疑过王公子之死。
那位殷老爷拘着王公子的魂魄,到底是随性而为,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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