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做势吸吸鼻子,脸上露出如梦似幻的满足神情。他沉醉片刻,托着脑袋挨近了秦素问细长的颈子。
秦素问此刻异常的清醒,她双脚不沾地,便使不出大力挣扎,一双手却不肯安分,偷偷摸出了龟甲里的铜钱。
这铜钱带着淡淡的青铜古锈,时常被医续断信手把玩。
秦素问认定这是宝贝,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便把眼睛一闭,狠狠按向那鬼魅的眼睛。
猜想中的滋滋声并没有响起,秦素问心里一凉。
赌错了。
她脑子里飞快想到了荆轲刺秦王、楚霸王自刎乌江,尽力让自己的死显得慷慨无惧。
但是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
秦素问偷偷掀开一点眼皮,入目是昏暗的夜色,那断头尸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那枚小巧的铜钱正粘在他眼睛上,莹莹有光。
秦素问猛然出了口气,把自己的衣领从那巨钳中夺出,落地时已浑身脱力。
这破铜钱还没有剑囊好使!这什么狗屁大腿爸爸!
秦素问泪流满面,心里将医续断骂了个狗血喷头。
嗡
铜钱忽然震颤一声,电射般飞向院外。
那白衣的少年人缓缓踏月行来,指尖轻拈着一枚青色铜钱,如霜似雪,风姿凛然。
你拿它沾这秽物。
他淡淡开口,虽是责怪却暗藏一缕兴味。
秦素问原本还在默默流泪,一见他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方才那生死一瞬的紧迫时刻,让她来不及害怕,此刻确认了安全,委屈和恐惧便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抽噎不止,脸上满是泪痕,呜呜咽咽分外可怜。医续断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秦素问瞪视一眼,我很可笑吗?
医续断走向那个昏迷的青年人,淡声道:是的。
秦素问泄了气,想起惨死在这里的陈生,想起见死不救的他和燕赤霞,忽然便有些心灰意冷。
但也很勇敢。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就像冬雪消融的夜里,沐浴着皎洁月色的淙淙溪水。
秦素问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她怨念地看一眼医续断的脸,决定为美色折腰。
咱们接下来干什么?她一指地上的人,带他去小狐狸家吗?
医续断掐指略算算,颔首算作回应。
秦素问道:那这个断头鬼
说是鬼,实际是尸变而成僵尸。医续断淡淡瞟一眼,并不理会。
城隍会来处理的。
他擦擦那铜钱,心里略有些嫌恶,你把龟甲晃三晃,百无禁忌、诸邪回避,何须如此麻烦?
秦素问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不提前说,我哪里知道!
她能保住一条性命,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聪慧机智!
朝阳放出第一缕金光,金乌东升,清气逸满乾坤。
昨夜是孔生与松娘的新婚之夜,只是因为坦白身份,略微起了一点波折。但孔生仰慕皇甫父子的人品高义,又怜爱松娘的聪慧美丽,自觉他们待自己赤诚一片,便也不当异族视之,仍如从前一般相交。
晨起做了一番画眉之乐,小夫妻便一齐去拜太公。
松娘父母不在身边,孔生更是客居异乡,太公德高年劭,便作为高堂长辈受他们一杯清茶。
香奴盈盈呈上茶盘,孔生在她脸上望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落落大方,并不为自己娶妻而黯然神伤,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怅然。
太公受了两杯茶,各呷了一口,又各自给了一个红封、说几句叮咛嘱咐,全了礼节便罢了。
皇甫云和娇娜坐在下首,松娘正式引孔生与他们厮见,认下亲戚。
娇娜容颜姝丽,虽年纪尚小,却别有一番动人情致。孔生心里有鬼,也不与她对视,潦草叫声姨妹,转头和皇甫云说话。
松娘诧异夫君的无礼,一想男女有别,孔生是端方守礼的君子,如此也属正常,对他越发柔情蜜意。
太公,医先生回来了!
太公听见家仆回禀,登时喜出望外,忙忙迎了出来。
皇甫云一见他们主仆二人,便亲热喊道:小先生的事情忙完了不曾?这会住下再也不走了吧!
秦素问看见松娘便想去问候说话,但苦于扶着人,便委屈地瞅着医续断:公子
医续断把人接过来,随她去和松娘说悄悄话。
小先生,这是
皇甫云一心执弟子之礼,想伸手把那人接过,却被这皇皇龙气震慑住,不由惊骇。
小先生去皇宫绑架了太子!
皇甫云偷觑着云淡风轻、一派闲适的医续断,干干笑一声。
不愧是他的小先生,在凡间搞风搞雨,丝毫不怯天道惩治。
太公老远便望见了龙气,他心知从医续断脸上看不出什么,便直接去瞧他的书僮小秦。
小秦身量不高,却生得浓眉大眼、英姿勃发,和松娘正絮叨着私话,面色恬然安适。
不像是刚做了离经叛道的事。
太公再看那龙子便安了心,知道别有内情,便殷勤地把人都请入房中。
除了医续断这个巫族外,只有秦素问和孔雪笙是人。狐狸一家不敢碰那龙子,奴仆们远远躲开不说,更两股战战畏惧不已。
秦素问知道狐狸们的底细,见他们这个样子,暗自对那青年人的身份起了疑心。
公子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一个人?
最后还是秦素问动手安置了人。太公请医续断去一旁详谈,顺带叫走了皇甫云,松娘想和秦素问说话,又不好和孔生言明她的女儿身份,只得避嫌先走一步。
房里只剩下了娇娜没走,她好奇地望了一眼那俊秀的男子,偷偷拉拉秦素问的衣角。
上次听你说善于卜卦,小女有一事不解,可否劳烦你卜算一番?
秦素问想起上次和皇甫小狐狸吹牛,讪讪道:我哪里会这个,不过是闲说一句,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娇娜蛾眉微蹙,宛如西子捧心:可是你怀里藏着龟甲
那是秦素问偷偷昧下的,一直不敢声张,就怕医续断想起来讨回。
她怕了这小祖宗,便问:你要算什么,我明日告诉你卦象。
娇娜俏脸一红,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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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娇娜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狐女也是一样。公主是因为身份尊贵而紧俏,狐女则是凭借美貌被人趋之若鹜。
这尚未成年便一心恨嫁的娇娜,实在令人意外。
秦素问掏掏耳朵,算什么?
娇娜只当她是有意挑逗,横眉道:算姻缘。
美人生起气来,依旧是美人。秦素问心里感叹一声,应下了这请托,预备去找公子算一卦,把娇娜糊弄过去。
她没有在卧房找到医续断,便抬腿往西北角最偏僻的院落去。
太公一家仿佛很忌讳他们带回来的男子,远远给他安排了屋子,也从来不去探望。
她心里猜测了许多那人的身份,一抬眼正遇上医续断从里面出来。
公子!她眉眼一弯,那位公子醒来没有?
还没有。此刻不是他醒来的时机。
秦素问点点头,小心看了看医续断的脸色,把娇娜的事情说了。
医续断一怔,淡声道:她命定克夫。
克、克夫?
她自己也知道。
秦素问猛然想起,娇娜插在松娘和孔生之间的场景。莫非她真的喜欢孔生,顾忌着克夫的灾运,只好含泪看心上人成为姐夫?
她被自己洒下的狗血吓得一激灵,期期艾艾地看向医续断:那她就孤老一生了吗?
公子都不曾正经卜卦,是不是在诓她?
医续断解释道:她幼年曾得机缘,有得必有失,这失就应在她的姻缘上。孔生是儒圣后人,略有些福运,娇娜救他一命,这终身便牵系在孔生身上了。
秦素问皱起眉头,那松娘怎么办?
医续断一顿,你似乎很关心她。
松娘人美又温柔,对我也很好。我还是她和孔生的媒人
医续断叹一声,松娘有松娘的命。
秦素问也有秦素问的命。
娇娜和松娘会效仿娥皇女英吗?孔生这个穷酸秀才,居然还能坐享齐人之福!
她心里不平,医续断却不再理她,绕着单家宅院不住地转圈,脚下踏着奇异的步伐。
在金华城时,燕赤霞也曾在官衙外如此行事。
秦素问立刻便反应过来,紧跟着医续断不敢再出声。她从来不曾忘记,自己还有个大劫悬在头上,是生是死还没个定论。
医续断的身姿挺拔高挑,广袖缓袍徐徐而行,仿佛闲庭信步,煞是风雅。但那绣着云纹的袖口里,细瘦的指尖泛着熠熠磷光,无声洒下未知名的粉末。
小秦。
松娘穿着绮裳华裙,头上乌云般的秀发梳成高髻,两边各插一对如意金钗,鬓边还簪着一朵盛放的雍容粉牡丹。花瓣拂在她侧脸上,遮住斜飞入鬓的长眉,愈发突显出明亮的眼眸。
美则美矣,莫名有些凌厉。
秦素问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却不曾去深想。
医续断淡淡瞟一眼松娘,看着秦素问高高兴兴向她走去,并不曾出言阻挠。
两人携手行至无人处,松娘美目低垂,露出两分淡淡哀愁。
她葱白的手掌中,托着个黄澄澄的金镯,这是娜姑的镯子,我在孔郎那里拾得的。
秦素问才听医续断说了娇娜和孔生的孽缘,此刻见了这镯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松娘幽幽叹一声,把镯子放到她手里,孔郎文采斐然,娜姑年幼不知事,暗自思慕也是常事。只是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镯子便劳你代我交还给她
你放心,我会劝劝她的。
松娘和孔雪笙的姻缘,是秦素问和皇甫云一力促成的。如今还在新婚里便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如何不成一对怨侣?
秦素问望着眉眼带愁的松娘,心里沉甸甸的。
娇娜的屋舍就在竹林后头,三间小小的屋舍,幽静又雅致。
院中没有旁人,娇娜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急得满脸都是汗,玉色的脸颊红彤彤的,神色很是焦躁不安。
喏,你的东西,物归原主。
秦素问无心和她多话,把那镯子往桌上一放,便想转身离开。
娇娜见了镯子便双眼放光,快速地套到腕上,一伸手把秦素问拉住:你从何处得来的?
秦素问哼一声,松娘让我转交给你的。
娇娜一怔,追问道:怎么会在她哪里?
呵!
秦素问冷笑一声,你把这东西送给孔生,如今被松娘知道,心虚了是不是?
我几时送给孔生了?
娇娜见秦素问脸上激愤之色不似作伪,心底一突。
她低头摩挲着那个金镯,见它和自己随身戴的那个镯子一般无二,却并没有温养她的神魂,更加疑窦丛生。
这不是我的镯子!
娇娜一把拽下金镯,抛入秦素问怀中,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她不等秦素问说话,一阵风似的跑向前院。
前院住着太公,他今日并没有叫乐姬们来演奏,院子里便显得比往日更安静一些。
皇甫云坐在下首,老实地听父亲训示。
那些催促他勉力修炼、早日成仙的话,都是老生常谈。皇甫云早已倒背如流,面上却不敢露出不耐。
太公说着却话锋一转,叹道:单公子的官司已了结了,不日就要搬回来住。
这屋子毕竟姓单,他们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
皇甫云一愣,那咱们换个地方便是。孔生和阿松便送回山东,只是小先生和小秦如何安置呢?
还有那个龙子,更是个烫手山芋。
医先生若是肯随咱们搬迁,继续教导你这无知竖子,那自然是上上好事。他若是另有安排,也只能叹与咱们无缘
太公话还未落,便见娇娜匆匆而来,还不及出言询问,忽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外面还是艳阳,无故打起旱天雷,若非人间有什么失德之事,便是有大妖要渡劫了。
雷可涤荡一切邪秽,最是震慑妖族的利器。太公本能地感到畏惧,正惴惴不安间,突然听到皇甫云大吼了一声。
他身上妖气汹涌,头顶劫云渐渐成形。
太公手一松,那沉香木拐跌落地上,闷闷响了一声。他虽心急催促,却没想儿子这么快渡劫。
若是道行不够,贸然渡劫不过枉死而已!
娇娜已瑟瑟倒在椅子旁,神魂兀自震颤不已。她是幼狐,虽然有段不平凡的机遇,法力委实微末得很。
随着劫云凝聚,那霹雳声也不时的响起,她捂着脑袋不敢动弹,更没法开口说起松娘的异样。
皇甫云遍身电光,脸上痛色难以压抑。太公不敢靠近,又实在放心不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撤出来。
太公回首,见医续断静静站在门外,总是形影不离的书僮并不曾随侍在旁。
劫雷之下寸草不生,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会全搭进去。太公醒过神,咬牙看一眼皇甫云,夹起娇娜飞快纵出单家宅院。
小先生
皇甫云蜷缩在椅子上,痛得直打颤:快走、快走!
那电光如蛇一般纠缠在他身上,滋滋作响,每一下都让他神魂欲裂。然而真正的雷劫还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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