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信誓旦旦地说过,这个世界里没有他。]谢相知口吻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
系统十分冤枉:[我检查的时候真的没有检测到对应数据。我没办法知道他是怎么确定你的位置的?]
谢相知不置可否,态度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系统有些后背发凉,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
*
谢相知入席,歌舞管弦再起,待演过一轮后,众宾皆在兴头上,眼带三分醉意。来参加宴席的宾客开始争相献礼。
珠玉琳琅到锦绣绫罗再到名家遗作,应有尽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陈王世子送的一副云母屏风,上以工笔雕刻报琵琶的素衣美人,神态活灵活现,其瞳仁当中镶嵌的是价值万金的黑珍珠,熠熠生辉。美人如云乌发上堆积的钗环皆是极剔透的珠玉,身上衣物更是以细如麻的金线巧手织就。
乌衣侍从,也是楚王心腹之一的越行云见了屏风忍不住低声同谢相知议论:公子,那美人眼中的珠子瞧起来好像有几分眼熟?
盐商,三万金。
谢相知叩了叩桌面,轻声道。
越行云恍然大悟。
陈王世子的外家正是青州有名的大盐商,家有万贯之财,前些时日花了三万金从楚王手里买去了这对黑珍珠。是个很受楚王麾下几位手下喜欢的冤大头。
陈王听着众人发出的欣羡赞叹之声,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吾儿甚得我心。
陈王世子受了这句称赞,喜上眉梢。父王谬赞了,只是儿臣略表孝意。为人子的本分罢了。
陈王哈哈大笑,就着怀中宠姬的手饮了一口酒,又忍不住看向谢相知,他心中到底还因那枝梨花的事情心存疙瘩,酒意涌上头也理直气壮三分,不由得眯起醉醺醺的眼:寡人看这屏风可算是当世奇珍了,不知楚王手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宝贝啊?
谢相知态度淡淡:楚王并不好珠玉。能得如此贵重之物,是陈王之福。
陈王已醉意上头,分不清谢相知话里的意思,只模模糊糊当他在恭维他,哈哈大笑。
裴渊自斟一盏,举杯祝谢相知:楚王不好珠玉宝石,那不知楚王好何物?
楚王倒是颇好燕地风光。谢相知并未举杯,语带三分笑地回裴渊问题,锋芒暗藏。
裴渊挑眉:哦?那公子也好燕地风光吗?
嗯。谢相知淡淡应声。
比起燕地风光,孤倒甚好楚地美人。燕王注视着他,黑白眼瞳里倒映出谢相知的身影,语藏深意。
裴渊随侍看了看火.药味十足的两人,不知为何素来也称得上清心寡欲的王上为何偏偏和楚王使君纠缠上了,且言行举止如此轻佻。
楚王使君虽生的好看,可那是一般人敢动心思的人吗?
王上。他不由得出言提醒,此时不宜得罪楚王。
我自有分寸。裴渊神色微沉,楚王这两个字听在耳中实在叫人不喜。
越行云站在谢相知身后,听了裴渊一番话,不由得暗骂:登徒子!
待今日事成,若有机会,必要将这燕地无耻之徒狠狠教训一番。
那恐怕要叫燕王失望了。谢相知懒洋洋抬眼朝裴渊一瞥,楚女多好精通礼乐、饱读诗书的君子雅士,燕王恐不在此之列。
裴渊尚未来得及回答,只听主席之上一声脆响,陈王手中琉璃酒樽掉落地面,摔得粉碎,他无力地半个身子倒在桌面上,酒渍溅了他满脸。
月色昏晦,星辰也忽明忽暗,忽地一阵东风卷起满地杏花而来,温柔地拂灭陈王身前一盏灯火。
刹那之间,一声清脆的惊呼响起,是毫不掩饰的惊恐慌乱。
啊
王上王上快来人
是陈王身边今夜随侍的宠姬的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急忙围上前去,陈王几个儿子冲在最前面。
纳兰溪也跟着围上去,清秀柔弱的眉眼间蕴着说不出的担忧。他在陈王宫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因此这种慌乱的情况之下不由得被人推搡了好几把,几乎要站立不住。
混乱之间,有人扶了他一把。
他感激地朝人看去,是一个身材高大样貌英俊的男子。
他心跳瞬间加快,马上又别开眼去,继续费力挤进人群。
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陈王身侧的宠姬悄悄转入屏风后消失不见。
席上诸宾一半都尚未有动作,他们皆是别国使臣,不好明面插手别国内政。至于趁乱混进陈王跟前的一大票人里有没有他们的人就各自心照不宣了。
公子越行云神色有些不好,陈王这一出完全出乎他们预料之外。
谢相知对他使了个眼色,越行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粉白一角闪现。
那是陈王怀中的美人?
越行云会意,马上悄然离开,追了上去。
谢相知这才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今晚第一杯酒,清冽的酒液在杯中流动,梨花香气疏淡。
他向裴渊举杯,寒星点墨的眼沾染着意味不明地微笑:燕王好手段。
裴渊勾了勾唇,举起已经空了的酒樽朝谢相知示意。
不知在公子眼中,比之楚王如何?
谢相知慢条斯理地喝完了半杯梨花酿,方才回:并不如何。
哦?
裴渊眼底神色晦暗。
谢相知却没有再回答,自顾地低头把玩琉璃酒樽。
琉璃酒樽衬着他修长的手指,光华温润如玉。
*
默数了半柱香的时间,越行云还未回来,谢相知放下酒樽,场面仍旧一片混乱,御医急急忙忙从赶来长生台。
走罢。再不走该走不到了。谢相知看了眼星影疏淡的夜幕,艳丽的眉目在明明灭灭的灯影中颇有几分晦涩。
他带来的一行人不多,也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本意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危。
这一行人走得悄无声息。
随侍敛眉:王上
裴渊抬手示意他噤声,不急,该是我的就跑不掉。
片刻之后才有人发现楚国的使臣已经离开,好不容易安定些许的气氛又骚动起来。
陈王世子满面怒容:快追,这定然是楚地贼子的诡计!不然何以心虚至此!必不能叫他们跑了!
裴渊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恐怕没有这个必要了。陈世子。
陈王世子尚未理解他话中之意,便见一片冲天火光伴着马蹄声而来,兵戈寒铁撞击之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不过片刻,长生台被身着铁甲的将士团团围住。
鸦雀无声中,团团包围中分出一条路,手握一杆□□的将领踏阶而上,粗犷面容上血珠滚落。一身血煞杀伐之气。
他走到裴渊面前,单膝跪下。
玄铁骑主将许飞余见过王上。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陈王世子瘫坐在地上,双眼失神。
怎么可能
*
谢相知的人在城外接应,不多,只十余人,皆是精锐。
公子幸亏提前出来了,燕王的玄铁骑有异动。我们的人从祁地传来的消息恐怕有误,祁地应当已成了燕王属地。燕王大军早已出发,驻扎在祁地。明日之前燕王就要大军压境,届时公子还在陈王宫中,事情就麻烦了。一个容貌不起眼的青年牵过一匹马,怕是得委屈公子一阵,骑马比车架快些。楚军已按公子吩咐,行至洛水城。咱们过了洛水就不必担心。
陈王也是倒霉,过个大寿过成这样。咱们好歹只要了他几座城,燕王可是连他老巢都端了。另一人笑嘻嘻道。
咱们要的这几座城怕是比王城没了更让陈王心痛呢。青州境内的盐场铁矿山大多都在这几座城内。
可惜隔着洛水行军不便,不然这王城今日是谁的还说不准呢?另一个着青衫如文弱书生的男子眯了眯一双狐狸眼,宣城乃四朝陪都,倒便宜了燕王。
诶。行云到了,可算赶上了。不然就只能护送公子先离开再给他发信号弹了一人说着回头看去,瞬间面色大变,公子,快走!
走不了了。谢相知微眯起眼看向包围过来的玄铁骑,为首的青年锦衣玉带,如太平盛世长街策马的世家公子,容与风流。
正是燕王裴渊。
气势肃杀的玄铁骑瞬间将一行人团团围住,无处可逃,待燕军稍近一些才看得清越行云这家伙原是被人绑在了马背上,一脸愤愤不平,瞪着裴渊。
但是他被塞住了嘴巴,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谢相知身后一人无奈扶额。
越行云这小子果然就是个靠不住的。
如果不是楚地需要人来主持大局,越行云又武力尚可,可以护住主公安危,他们绝不会让这家伙跑出来丢人现眼。
谢相知身侧几人将他紧紧围在中间,手中长刃亮出,对准裴渊。
裴渊拉住缰绳,笑意温润:阿谢。
谢相知微微仰头,望向马背上意气风发的青年。
燕王这是何意?
公子不是说喜欢燕地风光?孤欲请公子访燕地。
燕王裴渊话语客气,但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强势。
越行云睁大了眼,只恨自己不能破口大骂。
燕王果然是狼子野心!
第60章 帝皇图第四
谢相知显然无路可退。
裴渊要的也就是他无路可退。
多谢燕王盛情。
红衣青年微微垂首,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裴渊勾了勾唇。
*
燕军占了青州洛水以北的一大半土地,昔日丝竹管弦不断的陈王宫今日却静默如死,陈王室的王子皇孙被燕地士兵五花大绑压上简陋的车架,各国使臣也难逃此劫,出逃不成,灰头土脸的被燕军抓回来。这些俘虏中有一位地位极为特殊的人物混迹在南地使臣团中间的南王。
南王魏独寒本想趁乱带着陈王幺子偷偷跑出去,但纳兰溪素来身娇体弱,在逃跑过程中不慎惊动了看守的燕军,燕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抓了送到主将面前再说。好巧不巧,黑铁骑主将曾与南王交过手,一眼就认出他来,嘿嘿一笑,就叫人把南王捆成粽子单独关押严加看守,兴冲冲向裴渊邀功去了。
是时,裴渊正陪着谢相知用膳。
都是江南风味的精致小食,陈王宫里的厨子在燕地士兵注视之下战战兢兢做出来的饭菜,拿出了一个厨子的毕生水平,生怕贵人一句不好,他项上头颅就保不住了。
谢相知没什么胃口当在你吃饭的时候有人一直盯着你并不是一件促进食欲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人还对你抱有某种不可告人心思。
裴渊盛了一碗碧梗粥给他,吃一点,今晚要赶路。行军不比平日,怕得委屈你几日。
今晚便启程?谢相知微讶,陈王宫的事处理起来也颇为棘手,本以为裴渊要多耽搁几日,不想他动作这么快。
青州的事我会留人手下来打理。宣城各国眼线混杂,早些回去为好。裴渊丝毫不避讳地直言,又仿佛意有所指,珍宝总是会引来有心人的窥伺,要早点带回家藏起来才好。
谢相知不为所动:素来听闻燕王大气,怎么却连陈王宫里这些财物都如此看重?
自然是因为如今的陈王宫里藏着世间仅有的至宝。裴渊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世家熏染出来的君子朗润经由他无端生三分轻佻。
两人说话间,侍卫通报黑铁骑主将求见。
裴渊摆摆手示意将人领进来。
黑铁骑主将行礼,欲要开口,但又看见坐在一边的红衣青年,不由得面露纠结。
说吧。裴渊扫了他一眼,又给谢相知盛了小半碗莲藕排骨汤。
黑铁骑主将眼皮一跳,只觉得这位王上委实是疯魔了他心思昭然若揭,可那是楚王重臣,能不趁机往他胸口上插几刀都是仁善。
他憋了半天,只道:南王混在南地使臣团里来了,他刚刚想带着陈王那个小儿子逃跑,被臣手下几个将士抓住了,已经单独关押了起来,现在等王上处置。
谢相知闻言挑了挑眉,不由得目光扫向裴渊。
南王魏独寒,出身草莽,后来落草为寇,趁着战乱带领手下山匪起义,杀了北方要塞天风城的太守,以此为据点向外扩张征战,打下北方数十城,自此自立为王,成为当世颇有名望的枭雄。
总之是个当人质非常有价值的家伙。
不过谢相知一开始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陈王幺子纳兰溪。
纳兰溪便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他经历说来颇为传奇,本是陈王之子,身份贵重,但因为生母不过一舞姬,地位微贱,本人又柔柔弱弱似个女儿家,不得陈王喜爱。在陈王世子的怂恿下,陈王想把他送出去给好男风的祁王以巩固两国交情。纳兰溪无意得知消息后连夜出逃,撞上了伪装潜入陈地的南王,两人无意间春风一度,魏独寒便将他带回了自己地盘。
纳兰溪的聪明才智在南王的地盘上终于逐渐得到发挥,在南王麾下得到认同,魏独寒也对他逐渐情根深种。
这位行事极有魄力的南王便力排众议立纳兰溪为王后,独得恩宠。但奈何天不遂人愿,魏独寒在一场战争中身中毒箭,救治不及而崩逝。
纳兰溪悲痛欲绝,但还是要振作以完成魏独寒遗愿。他接管魏独寒旧部,以南王王后的身份从此正式登上乱世的舞台。虽无王侯之名,却有王侯之权。一步步成为威震天下的一方霸主,千古流芳。
谢相知听完便觉得这位陈王幺子委实是个妙人偶然初遇、春风一度到后来的南王毒发而亡是不是意外都有不少的商榷余地。
只可惜魏独寒一生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平白给人做了踏脚石。
系统倒是觉得纳兰溪这种骗人感情的事情做得不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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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神[快穿]——秋声去(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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