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停:
好吧。
有有有,我最喜欢你那里的好东西了,哪天准瞅着你不在家的功夫,把你家库房搬空!
这位姐姐是不花钱不开心呢。
叶芃贞就笑了:美的你,快点回去休息,我那儿的东西,准备准备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她看着顾停笑脸,眉梢眼角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放松。
她其实也明白,陌生人突然的接近,哪怕带了礼物,也会让人感到不安,可顾停并没有拒绝,他不是贪财的人,接受她的好意,只是愿意扮演一个能让她放松释怀的人。
温柔的人,和该被岁月温柔以待。
你要好好的撒欢的幸福下去。
看着二人背影远离,叶芃贞眼眶有些湿润,有时候看着别人幸福,自己好像也能获得这种幸福感,霍琰和顾停,就是感情最美好的模样。
夜色,慢慢降临。
出了宫墙,坐上自己的马车,叶芃贞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能完全放松。撩开车帘,看着头顶月光,四处无声,她突然觉得这一刻挺美好,活的挺舒服。
就是这条路的月色不太让人满意,树太多,遮的月亮都看不到。
敲敲车壁,她温声道:换条路走。
红绸认得这附近的路:换了,路就有点绕了,回去会晚很多。
叶芃贞趴在车窗看月色:没关系,晚一点就晚一点。
往后岁月那么长,睡觉的时间多了去了,不少这一时半刻,现在没有睡意,夜色却是正当好,此时不赏更待何时?
红绸出去吩咐了一声,下个路口,马车就调转了方向,绕到了一条略远的,她们从未走过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的,叶芃贞就看到了一个人,背影陌生又熟悉,只一眼,就能让她眼眶酸涩。
停车!
红绸没注意到:现在停?
嘘叶芃贞捂住她的嘴,一双眼睛在月光下灿灿发光,直直盯着远处那个人,去,叫车夫停车,悄悄的,停在路边。
车停下,她拎着裙角跳下车,悄无声息的溜着街边,穿过巷道,截在那个人身前,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魂牵梦绕,铭刻在她灵魂,永远都忘不掉的脸。
第100章 我恨死你了 大人这话,是心疼我么?
狭窄巷道, 猝不及防,二人打了个照面。
看清楚对方的脸,叶芃贞咬着唇, 神情激动, 男人则是二话不说, 转头就跑。
叶芃贞眯眼:我看你敢跑!
对方还真敢!不但跑, 还用上了轻功, 脚尖一点地点, 飞身跃起就跳上了墙头。
叶芃贞知自己追不上,匆忙之间脱下绣鞋就朝男人背影扔去
你再跑, 我就死在这里给你看!
她不但这么说了,还这么干了,袖中匕首抖出,拉开刀鞘就抵上了自己的颈子, 冲动之下把握不好力道, 锋利刀刃挨到皙白皮肤,瞬间迸出一条血线, 血腥味立时弥漫。
夜色沉寂,万物静默,匕首脱鞘的声音尤其刺耳,融着铁锈味的血更加刺鼻。
男人没动了。
也不敢再动。
手中绣鞋精致小巧, 绣着舒展的花瓣, 跟他的手掌差不多大, 带着那人身上独有的馨香和体温,是夏日栀子盛开的味道。
是很久很久没有闻到, 一闻到就再难自持的味道。
明明脚这么小,味道那么柔软, 为什么脾气总是这么大?
男人声音微哑:你把刀放下,我不跑了。
叶芃贞摇着头,声音和指尖一样颤抖:你不跑了我就放下。
等待了太久,期盼了太久,她害怕,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害怕眼前只是幻想,只要一动,就泡影般消失。
男人叹了口气。
他跳下墙头,一步一步,走到了叶芃贞面前,伸手拿下她手中匕首,放回刀鞘,插在自己腰间,低头蹲下,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再握住她脚踝,从怀中拿出素帕给她擦干净脚,将那枚小巧绣鞋给她穿上。
男人动作很轻,没一点强硬,叶芃贞却像柔软的布娃娃,一点力都使不上,他要刀,她就给了,他让她按他的肩借力,她就按了,他给她擦脚穿鞋,她就乖乖踩着他的膝盖,让他给穿鞋
乖的不行,哪里像又狠又泼,敢在皇宫扇人耳光的女财神?
男人帮她提上鞋跟,整理好裙摆:姑娘家身子弱,受不得寒,鞋子要好好穿,为什么一直都不记得?
叶芃贞看着他,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为什么你不知道么?
男人动作一顿。
叶芃贞泪眼婆娑:你答应过我,要给我穿一辈子鞋,我没忘,你为什么忘了?
月华皎皎,清冷又锐亮,仿佛能照遍大地所有角落,所有人的心思都藏不住。
男人起身,退了一步:夫人这话,我听不懂。
叶芃贞欺近:听不懂,为什么责我不记得?
男人再退:在下失言,还请夫人见谅。
好很好,叶芃贞狠狠擦了把眼泪,逼视男人,目光灼灼,你叫我夫人,当是知道我那无情无义的死鬼夫君是谁了?庭、晔!
男人,也就是庭晔,仍然眼梢微垂,面无表情。
叶芃贞眼眶通红:为什么抢我的匕首,为什么给我穿鞋,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庭大人敢不敢解释!
庭晔闭了闭眼:夫人见谅,我刚刚认错人了。
叶芃贞眯眼:哦?大人将我认成了谁?说来给我听听?
庭晔:不方便。夜静空巷,夫人请自重。
我若不自重呢?叶芃贞哈了一声,世人皆知,我叶芃贞抛头露面,不知羞耻,谈生意周边坐者皆是男子,从不知名节是个什么东西!
庭晔皱眉:别这么说自己。
叶芃贞眼神更加锐亮:大人这话,是心疼我么?
她眉目英秀,目光灼灼,红唇近在咫尺,气息似有似无萦绕,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头顶月色更皎,还是她眸底水波更动人。
庭晔嘴唇翕翕,说不出半个不字。
叶芃贞眯眼:怎么办,我可是又要误会了呢!
庭晔随手甩了个小瓶子过来:夫人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的好。
女人脖颈修长,白皙似雪,怎么看那道血线都碍眼的很。
伤?叶芃贞摸了摸血几乎已经止住的小小划伤,冷笑,我你是知道的,从小就命不好,长大了更倒霉,步步走在刀尖,刀山火海都是一个人趟过来的,多少次伤口捂的都烂掉了,还要梳妆打扮好,挺胸抬头笑着走到人前,大人连这点都看不下去胆子呢?毫不愧疚,把人扔下转身就走时的胆子呢!
女子娇喝声中,庭晔指节攥成拳,发出咔吧咔吧轻响,剑眉微敛,星目藏忧,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原地,想说话说不出来,想跑又不敢跑,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嚣张滑溜?
叶芃贞看着这个男人,也是指尖颤抖,百感交集,她们亲近过,疏离过,绝交过,她对他思念过,恨过,起过杀意,可最终还是舍不得放手,她不想放手。
她知道他大约有说不出口的苦衷,一切都是她自己强求,可她不信他对她没半分真心!若他果真无情无心,放着她去死不好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遇到生死危机,他都能知道,还豁出命去也要保她平安!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可她记得,他身上每一道伤疤,都是为了她。
叶芃贞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恨的不行:跟我定了亲,又不娶我,临到头还骗我你死了,害我守这劳什子望门寡,你这样耍着人玩很开心么!
定亲?
是!当初定亲是假定亲,说好了的,可我小姑娘不懂事,你这么个大男人还不懂事么?婚姻大事,岂能这样玩笑,你定了,就是认了这段关系!
庭晔揉了揉额角,无奈苦笑:虽不懂夫人在说什么,但如果是这样的事,我或能理解你丈夫的想法,可能只是不想耽误你,想让你好好过日子,别人有的温馨顺遂,一生和乐,你也值得。
嫁给别人,成亲生子,看起来圆满无憾,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不再愧疚么?叶芃贞冷笑,你休想!光衣冠冢我就为你立了四个,京城一个江南三个,都是你去过并熟悉的地方,每三日我便要上一次坟,直到我老死,只要腿脚还能动,我就给你上坟!我要你在哪里都能见到我,我要你死了也摆脱不了我的纠缠,你活着要娶我,死了也不准忘记我!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叶芃贞为了你蹉跎一生,活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你庭晔,对不起我!
真是好狠一女人。
她哭得很凶,眼睛瞪的很大,可庭晔却一点都不觉得丑,甚至觉得她很可爱。
没救了。他用力闭上眼。
过去了这么久,这么多年,终于堵到了人,叶芃贞根本忍不住,憋了那么久的话一句句往外放:你可本事的很啊,要不是三年前有手下看见了你,我都不信你还活着!大江南北,我找了多少个地方,想了多少个你可能会起的化名,没想到你当时告诉我的竟然就是真名字,假死之后竟也用真名字活在京城,我倒是着了你的道!
说话太急,不小心呛了风,她用力咳嗽了起来。
庭晔忍了又忍,没忍住,小心替她拍背:别太激动,生气伤身。
叶芃贞咬了唇,还是没狠心把他拍开,任他拍着背,只头往后扭:关你屁事!你不是希望我嫁给别人?还操心我做什么!
夫人认错人了。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打死不承认。
叶芃贞冷笑一声:认错别人倒有可能,你,化成灰我都忘不了!我恨死你了庭晔,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这男人就像一头蠢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不让她靠近,也不靠近她,心头千般委屈万般难受,她真的撑不住了,蹲下去,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你混蛋!
为什么不要我
月光倾洒,似乎诉说着难以拖出口的温柔。
庭晔声音微缓:夫人如果找不到那个人,想要恨,就恨我吧。
他大手伸过去,将将要落到叶芃贞头顶,突然又停住了,缓缓收了回来。
夜深肃冷,薄衫终不耐寒,夫人保重。
他走了,身形如灵猫,跃至墙头,转眼不见。
走得很干脆利落,正如来的安静突然。
直到这个时候,红绸才梦游一般小跑了过来,神情恍惚:主子,他是姑爷么?
一通发泄猛如虎,叶芃贞早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小姑娘,已然调节过来,拿帕子擦了擦微肿的眼睛:连你都认出来了,看来不是我眼瞎。
红绸:那咱们追么?
追个屁。
叶芃贞眯眼看着空无人影的巷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着急。
以往不知这狗男人底细,干什么都隔着层纱,看看不到底,想想不清楚,现在总算捅到了对方老巢,他还能往哪里跑?
再让他给跑了,她这女财神的脸还要不要?
你等着!老娘要不把你绑到床上,她就不姓叶!
月亮无声照耀大地,同样的皎皎辉光,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情绪变也不同。
宫宴吃的并不爽快,酒也喝的一点都不尽兴,霍琰提议要不要小酌,顺便等派出去的人得来的最后消息,顾停想想时间还早,也没半点睡意,便欣然答应了,二人回的也不是姑藏王府,而是镇北王府。
酒是在燕春楼里尝过的梨花春,有些烈,却并不辣口,回味生香,顾停难得很喜欢,霍琰就备了一些放在府里,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话题主要围绕着今日宫宴收获。
顾停第一个思考的问题就是建平帝:你说他知不知道太子想反的事?
虽然派出去收集信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不能完全砸实太子,但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她感觉十之□□了。
霍琰给他续上酒:天子是最高上位者,怎会敏感还不如你我?
言下之意,必有察觉。
顾停就不明白了,头凑过来:那发现尤贵妃给他戴绿帽时,为什么还要护太子?
月光下少年眼睫浓密,在眼底落下浅浅阴影,可爱的紧,镇北王十分受用,身体也往前倾了些,享受这份特别的亲昵:不护,太子现在就反怎么办?
顾停:
也是哦。
如果突然意识到有危机要来,当然不是打草惊蛇促使危机更快,肯定要先安抚,再在背后想办法。
我就是觉得,皇上对你的态度很暧昧,尤其今日那些话,似乎在暗示什么,想要用你的过往,性格,甚至信仰压你一旦有意外,你必须帮他的忙。
霍琰笑的意味深长:是么?
不然为什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宽容,之前明明下了圣旨,也没见催,没见责罚说着说着,顾停突然觉得不对,之前下圣旨时就很模糊,比如根本就没说丢了什么,皇上该不会就是早有怀疑,才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发现太子想反的事吧?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顾停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阴谋论了:你看,你正直,善良,心有信仰,守着国门,做着战神,就绝不允许自己守护的百姓遭遇战乱之苦,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你不可能看着不管!
这话要别人听,顶多感觉自己被夸了,霍琰不一样,这简直就是小东西的告白!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嗯?
他大手揽住顾停肩膀,额头抵着对方额头。
顾停感觉脸有点烫:我
还没反应过来,脸颊一温,被亲了。
霍琰:宝贝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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