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笙笙,别气,这张咱们不要了,换张纸再画好不好,还有好多好多纸呢,笙笙想画多少就能画多少,或者我给你画?画到和现在一样的,笙笙再接着继续画,好不好?
容胥一边哄着,伸手到白笙腿弯下面,抱着白笙稍稍转过来一点,把白笙的两条腿放在榻上,让他靠的舒服一些,不至于像刚才那样别扭的反扭着难受。
容胥拥有的东西太多,天下奇珍异宝,不论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不可能有得不到的,因此他也不会懂得要去珍惜什么。
不喜欢了的就丢掉,这是容胥一惯的做法。
就像是这幅画,既然晕上了墨汁,这幅画毁了,丢掉重新再画就是了,没什么东西是没了就不能再得的,容胥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
他唯一留下来的,不算满意的东西,是那张他第一次画白笙时晕过墨的画,但其实容胥留着那幅画,并不是因为那幅画在他心里有多珍贵,而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画活着的人,并且还没法画完,容胥留下它,只是想要弄清楚,他自己反常的原因。
而现在他已经懂了自己对白笙的感情,那些东西便也都不重要了,容胥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人,即使他懂得了要珍惜白笙,可其他的,他依旧不会懂,也不想去懂。
但白笙不一样,他是一个特别恋旧的人,即使一些没用了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白笙也舍不得扔,原先的那个小玉牌被容胥丢掉以后,白笙就因此难过了好久。
现在容胥这样说,说要把这样丢掉不要了,白笙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被他扔掉的小玉牌,不仅没有被哄好,反而比刚刚还要委屈了
白笙顺势往容胥怀里拱了拱,手指头揪着容胥的衣裳,听了容胥哄他的话反而更不高兴了,气呼呼的拿头撞了一下容胥的下巴,不抬头的又把脸埋进容胥的肩胛里。
不要。声音低低的,听起来瓮声瓮气的,白笙平常都是一副傻乐的模样,这个声音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容胥对白笙的这些小反应小脾气已经很了解了,自然知道他是委屈了。
他刚被白笙拿头撞了下巴,一点该有的脾气也没有,眼眸中只有温柔缱绻,揽着怀里的蜷成一团的小身子,敛目低下头,浅浅的在白笙的额侧亲了亲。
怎么了,笙笙小可怜,我说错话了是不是,怎么委屈成这样了,嗯?
白笙一直都很乖,即使从小被宠到大,也没有恃宠生娇,被惯成不可一世的模样,反而很会替别人着想,把画晕了墨也不是容胥的错,容胥还这样一直哄着他,蹬鼻子上脸不理人那样的事,白笙是做不出的。
我不想扔掉,都已经画了这么多了,不想扔,就想要这一幅白笙小声回应,只是声音听起来很沮丧。
容胥揉了揉白笙后颈上软乎乎的皮肉,轻声哄道:好,那就不扔,都听笙笙的。
白笙终于抬起了脑袋,仰头看向容胥。
容胥手上移了一寸,拿手心托着白笙的后脑勺,轻轻的摩挲,又接着哄道:别难过,也不必委屈,想要怎么样,想要做什么,只要说出来,不论是什么,都尽可以告诉我,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今后不会有委屈,也不会有难过,万事都有我,笙笙什么都不用担心,知道吗
被容胥这样抱着温柔的哄了这么久,白笙心里有再大的气也散的差不多了,何况容胥根本没有错,白笙没有理由去把自己不高兴加诸于容胥身上。
白笙用手拽着容胥的衣裳,无意识的绕着指尖卷了卷,抬着下巴小声道:陛下,我的画
他的话还没说完,正在这时,外面又传过来了侍卫的声音。
现在一起到皇家猎场的不只圣驾,还有百官及家眷,这里原本就是皇家的地儿,帝王都没有进帐篷,在场没有人敢进去,因此从到猎场到现在,一大批人都陆陆续续下了马车,在后面等着容胥这边的一句恩典。
可他们等在马车旁边晒了这样许久的太阳,也没等到容胥下马车,统领侍卫其实已经提醒过一次了,他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不清楚陛下没有听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越等得久,心中就越忐忑。
容胥不像大周以往的那些帝王,下面的人还能偶尔猜着他的心思决定一些不大要紧的事,就比如这时,侍卫统领其实有权利以要安置车架为由,将朝臣们放置在马车上的东西都送到他们各自的帐篷里去。
但在容胥这儿,侍卫统领却不敢,容胥的心思太难猜,没人敢在他面前自作主张。
平日若是拿不定主意,他还能问问内侍总管,可江有全又一早听着容胥的吩咐,一到猎场赶去帐篷里去收拾添置白笙平日要用的东西去了,他不得不自己拿决定,只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
侍卫统领斟酌了许久,这次的声音比一开始小了许多,带着不确定的小心翼翼,陛下,猎场到了,各位大人们也
等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语气很淡,听着就知道说话的人不怎么耐烦。
外面立即没了声音。
容胥稍稍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摩挲着白笙的下巴,声音很温柔,轻声问:笙笙继续说,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你的画怎么了?
白笙将视线重新转回来,听到容胥问他的画,原本被外面的人转移走的注意力又重新被拉了回来,我的画,它还能补好吗?
容胥笑了一下,对白笙的要求没有不依的,看也没看画就答应道:能。
白笙眼眸闻言亮了下,只不过上面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那样子委屈极了,真的吗?陛下,要怎么做呀,我的小狐狸都成这样了,能补好吗
容胥摸了摸白笙的脑袋,手抚了一下那张画,盯着纸上的狐狸脑袋瞧了几眼,点头道:嗯,你看,只是染上去一点墨汁,没什么大碍的。
容胥拿起被白笙丢到一边的笔,递到白笙手里,又用自己的手连着笔一起握住白笙的手,将笔尖移到画上小狐狸的耳朵处,手下一边在纸上描,一边哄白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再教你画一个和原先不一样的小狐狸好不好?
白笙眼睛亮晶晶的,仔细的盯着笔尖,有些雀跃的道:好!
为了让白笙看清,容胥画的很慢,几乎是一笔一划的,在那个狐狸耳朵上添上了一朵绽放的小花,看起来很轻很轻,像是从树上落下,又不小心在那一瞬间落到了小狐狸耳朵边上。
在画完那朵花以后,容胥又带着白笙的手,继续将这副只画了一个脑袋的小狐狸补全了。
不同于画册上的那些乖乖巧巧蹲坐着的,容胥画的这个小狐狸更传神得多,它抬起前爪跳了起来,似乎是正要拿脑袋去撞那飘在半空中的小花,可能是因为没有对准,小花撞到了它的耳朵上,骨溜溜的正往下滑。
白笙都看呆了。
嘴唇微张,白皙的脸颊在窗外透过的光下,看起来似乎是透明的,像是阳光下的羊脂玉。
容胥停下笔,从还傻傻愣着的白笙手中把笔拿出来,垂眸看着白笙的侧颜,忍了几次也没有忍住,像是被引诱了一样,缓慢的俯下身,偏头在白笙侧脸很轻的亲吻了一下。
白笙根本没有发现,他还专注的看着那幅画。
白笙原本害怕着先前容胥强迫他做的那些事,一直都对这些很敏感,轻易不许容胥再亲他的,容胥还以为白笙会傲娇的瞪他一眼,或者扑过来咬他一口,可没想到,白笙这次却没有一点反应。
容胥愣了一下,指尖微曲,摸了摸白笙的脑袋,低声问:怎么了笙笙?
白笙像是终于回过神,转头看了看容胥,突然抬起胳膊,拿手掌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垂下眼眸,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声,傻子。
白笙刚刚本来更多的不是因为别的生气,而是他生着自己的气。
他原本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最近变的聪明了一点,为此又惊又喜,可没想到原来他还是这么笨,跟着容胥学了这么久的画,竟然还是只会照搬照抄,连一点变数都解决不了。
容胥能轻易就画出来的东西,他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办法,白笙心中忍不住的沮丧。
说者或许只是无意,可听者的心里却不能没有波动。
这一句话说的很轻,却让容胥呼吸一滞,心蓦然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容胥闭了闭眼。
脑海中浮现了先前在白笙不知缘由的昏迷时,他读取白笙魂体记忆时见到的那些过往回忆,在那个回忆里,有许多令他记忆深刻的事,可在那些事中,最容易让容胥时常记起的,是许多人都说过那样一句话――
若是没有那些蛇毒
若是没有在娘胎中中蛇毒,白笙定是那天底下最风流恣意的少年郎,画这些画,定是难不倒他
谁能比得过他的笙笙聪明?
容胥十指握紧,为了不吓到白笙,死死的将心中那股暴戾压了下去
他抬起手,手指轻轻的将白笙蹭的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容胥的声音有些哑,却又尽量放的很平稳,学作画原本就不易,你先前没有基础,能仅学这短短的几日,就画的这样好,已经很厉害了,我先前跟着画册学的时候,学了有大半年,才能像笙笙这样厉害。
在白笙的心里,容胥一直都是最厉害的人,白笙觉得,根本没有能难得到他的事,听到容胥这样说,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吭哧吭哧的撑着容胥的腿把身子转过来,仰着头惊讶道:真的吗?
容胥手掌后移,手心托住白笙的后脑勺,额头伏低,轻轻的和白笙的前额相贴,嗯,我的笙笙是最聪明的。
白笙听到这样的夸奖,脸有些红,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了眼。
虽然容胥这样夸他,可白笙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傻,这个不用任何人告诉他,他比着周围那些一起长大的小狐狸们就能知道。
容胥看出了白笙在想什么,眼眸很沉,柔声唤了白笙好几遍,等到白笙又抬起了眼,才把话说出来。
容胥眼中神色很认真,轻轻抚摸着白笙的脑袋,郑重道:笙笙,那些都是以前,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你要记住,你一点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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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晚宴
对于白笙体内的蛇毒,容胥很早就想帮他清除了, 如今虽然白笙身子已经养好了, 但想恢复白笙的天资神志, 比前者要难得多。
容胥还没有拿回神力, 能做到的并不多, 想要完全把白笙受损严重的灵脉恢复不容易, 白笙的灵脉本就脆弱, 一不小心就可能再伤着他,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 容胥是不可能拿白笙来冒险的。
除了白笙,还有伤了白笙的所谓蛇族,容胥想惩治他们,当务之急也必须要拿回神力。
可容胥现在不能这么做,他如今是人身,受天道封印压制, 先前容胥第一次破除封印是在四年后,由于破印所需的灵力太多, 等他破开封印以后,整个京城几乎都已经成了空城,方圆十几里的生灵都被他揉碎了灵魂,吞噬干净了。
以前容胥不在意, 可现在不行了, 白笙还在他身边, 现在大周朝局不稳, 他不可能放心把白笙交给旁人保护,可他又还没法保证在觉醒血脉之时能有神志能护好白笙
唯一最好的选择便是送白笙回去。
可没解开封印,容胥不能保证毫发无损的松白笙回到五年后,时间缝隙里极为凶险,那些人送白笙过来时,白笙身上就被刮了满身的伤痕。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容胥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容胥几乎陷入了僵局。
他唯一能选的,便是把先前被他自己一手搅乱的朝局平下来,再把白笙远远的送出去
这件原本很好解决的事被弄的这样复杂,连白笙现在这样难过,容胥也没法真正帮到他。
一想到这儿,容胥就觉得,也许真有因果轮回,原先种下的那些因,迟早都要报回来的
容胥不禁抚额,苦笑了一声,心里却还是庆幸着,至少白笙还信他,只要白笙不和他闹,什么果他都能受的起。
好歹哄好了白笙,容胥将画好的画卷着放进匣子里收好,抬手掀开马车的帘子,牵着白笙出了车厢。
宫人侍卫们都很机灵,见容胥出来了,立刻有人上来帮着撑帘子,边上的一个两太监也赶忙伏地趴到马车旁边,充当下马车时踩脚的人凳子。
容胥踩着小太监的背上下了马车,又转过身,伸手去扶白笙。
白笙下意识把手递到容胥手里,低下头要踏下来的时候却愣住了,顿步站在马车边边上,看了看趴在容胥脚边看不清面容的两个小太监,又抬头看向容胥,满脸抗拒的往后缩回了脚尖。
容胥握着白笙软软的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了,仰着头轻声问:怎么了笙笙?
白笙的视线往旁边的空地上瞥了好几眼,感觉站的地方离地还是太高了,估量着自己现在的身手,犹犹豫豫的伸了几次脚,到底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跳下去。
我,我想要刚刚那个小梯子白笙蜷缩着手指头,很小声的说道。
拿人当脚凳子,这在宫中其实很常见了,但白笙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方才在宫门时,他们上马车时还是用的小梯子,此刻看到容胥竟然直接这样把人踩在脚下当梯子用,被吓的都愣住了。
容胥挥退两个小太监,将马车前边的地儿空出来,又把白笙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
容胥往前走近了半步,抬膝抵住马车车辕木,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朝着白笙张开手臂,来,踩着这儿,别怕,我接着你。
白笙当然相信容胥会接着他,可他连旁人都不敢踩,怎么忍心踩着容胥。
白笙想了想,一只手扶着马车蹲下身子,坐在了马车边边上,两只胳膊撑在容胥的肩上,慢慢缠过去的搂住容胥的脖子,上身微微前倾,把自己半个身子都吊到了容胥身上。
容胥很配合的揽住了白笙的腰,手臂微微收紧,将白笙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还是得要一个小梯子白笙紧闭着眼睛,被容胥抱着下来,脚已经落到了地上,才放心下来,仰头望着容胥嘟囔着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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