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容胥不回答他,白笙也已经重新开心起来了,他见容胥在看书,乖乖的点头,脚步特别轻的慢慢转身走出去,丝毫没有发现,一直到他走出殿外,容胥的视线也没在重新落到那本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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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香囊
离除夕越来越近,朝中近来并无大事,容胥也闲暇颇多,在平清宫待的时间便更多了,除了偶尔会换上玄衣出去几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主殿内,虽然他平日里多待在殿内的小书房,但留在寝殿的时间也还是比往常多了许多。
从清晨起来,白笙就把自己变成一条小尾巴,只要容胥还在寝殿,他就能一直跟在容胥屁股后头,缠着容胥陪他玩儿。
容胥有时兴致不错,就能纵着白笙,带他去外面遛遛,白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又生性活泼好动,一路上能拉着容胥叽叽喳喳从出宫门讲到回来,看到个什么都要好奇的问一问,容胥十句里顶多回个一两句,也丝毫不影响白笙蹦蹦跳跳的欢喜。
但不是次次都能如白笙的意,容胥耐心不大好,也不大能欣赏白笙喜欢的那些雪景,外面天寒地冻的,没那个功夫陪白笙玩,白笙也不吵闹。
容胥坐在榻上看书,白笙就静悄悄的蹭到旁边坐着。
白笙虽识字,但最不爱读书,也很懂事的不凑过去打搅容胥,手里摸着容胥送他的那块小白玉牌,两只雪白的脚伸在软榻沿子外,晃晃荡荡的蹬腿打晃,偶尔还歪头看一看容胥,自己一个人就能玩的很开心。
吃完东西容易犯困,一般容胥手里的书翻不了几页,再抬眸看过去,白笙就已经歪在榻上,抱着膝盖团成一小团睡着了,白嫩的手揣在两膝之间,脚心搭着脚背,两只脚蜷缩在一起,因为头发已经在头顶扎成了一个小丸子,所以能清楚的看到他睡的粉扑扑的小脸。
若是从雕花窗棂中看进来,活脱脱就是一幅水墨丹青的美人图。
腊月二十三,人界俗称过小年。
白笙午睡醒来,发现容胥又不再殿中了,急冲冲的穿好鞋袜跑出去,一路小跑着寻到小书房门口,还没走近便被守卫在两旁的带刀侍卫拦下了。
侍卫的右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冰凉的刀已经出鞘,长得高高大大的侍卫看起来很凶,面无变情的低喝,退后!
白笙脚下急急的刹住,迈着小步子自觉的往边上挪了几步,离那把刀离的很远,不敢吵闹,很小声的问:请问,陛下是在里面吗?
他不是第一次在午后来这儿,这里换班的侍卫基本上都见过他,见他听话的退到很远,便把刀收了回去,目不斜视的重新站回去,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一句,是。
白笙小声的道了谢,眼巴巴的忘了书房半开的窗棂一眼,才转身走了。
平清宫里几乎所有地方白笙都能去得,唯独除了小书房,他第一次小尾巴一样跟在容胥后面跑过来就是被两个凶巴巴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容胥当时只是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白笙,便转身走进了屏风后面。
容胥今晨很早就出去了,白笙还以为用过午膳以后能跟容胥一起出去玩儿,或者不能出去,待在一起也好,他在这儿孤零零的,宫人内侍全跟木头人一样,他去主动搭话也没人理他,也就是容胥有时候还愿意陪他玩儿一会儿。
可等白笙一觉睡醒,容胥又去了书房,这就意味着今日他又只能一个人度过了,白笙有点小失落。
白笙慢慢吞吞的顺着游廊走,还没走出多远,就迎面遇上了一个双丫髻的小宫女,虽然游廊很宽,白笙还是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没想到那宫女却在两人即将错身之时忽然停了下来。
小宫女转过身,低着头,矮身对着白笙低低的行了一个福礼,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见,公子安好......
白笙原本闷闷的在想心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开一步,脚下一个不慎,小腿差点撞上后面的红木栏杆,幸好及时站稳了,没弄出什么动静。
小宫女盈盈一拜,将原本纤细的身形更衬的绰约多姿,可惜他面前的白笙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傻子,根本不懂得欣赏这些。
白笙身形原本也不矮,小宫女又是屈膝矮着身子,白笙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发,愣愣的看着她头顶那个被绑起来的兔耳朵一样的发髻好一会儿,白笙这才发现她还以这个别扭的姿势站着,赶紧说道:我好,我很好的,你快起来吧。
谢公子。小宫女头垂的更低,缓缓的站直身子,从袖口掏出一团红色的小东西,捧在手心小心的递过去,脸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这是......这是,奴婢绣的香囊,为谢公子救命之恩的。
小宫女等了一会没听见白笙说话,微微抬头,发现白笙也正在看她,赶紧飞快的低下头,脸噌的一下更红了,奴婢,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个香包与寻常辟邪,保平安的香包一样,只是想...祈愿公子如意安康......
香囊是腰圆形的,红色丝绸为底,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一个福字,沿边还镶绣了两圈银累丝,下挂一条轻软的红穗,看起来很是精致漂亮。
白笙从没见过香囊,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的从她手中接过,轻轻抚了抚,有点诧异的问,真的能辟邪保平安吗?
见白笙竟真的收下了香囊,小宫女脑子嗡的一下脸红了个透,哪里还能听清楚白笙问的什么,白笙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红着脸点头。
白笙看她点了头,以为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能辟邪,惊喜的收下了,很稀罕的双手捧在手里跟她说谢谢,然后低头紧紧盯着小宫女的脸,想把她的样子记下了。
收了人家这么珍贵的礼物,下次得还礼才说得过去。
看着看着,白笙突然就觉得有点眼熟了,你是......上次在梅园的那个姑娘吗?
小宫女被他的视线盯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害羞又激动的别着脸,一开口声音便说的低回婉转,像是在诉说什么情愫,是,正是奴婢,奴婢前些日子在梅园跌过一跤,是公子扶奴婢起来的。
是你呀。白笙像是很开心,忽然弯眼笑了,嗯,我记得你。
白笙心想,原来人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就像这个姑娘,自己只不过就是扶了她一下,她就送了这么珍贵的礼物给自己,她可真是一个好人。
白笙丝毫不觉自己撩拨了原本就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姑娘,还傻乎乎收了人家表达情谊的的香囊。
他高高兴兴的拿着香囊回了主殿,留下长廊上被他的笑迷了眼的小姑娘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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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很好
白笙收到礼物又变得开心起来,趴在桌子旁咔嚓咔嚓的吃完了一个桃子,然后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拿着香囊去了平清宫宫门口。
他双手紧张的捏着红色的香囊,在宫门口来来回回晃了好几遍,终于才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的把一只脚伸出台阶下,脚尖虚虚点在地上,腿微微有些抖,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像是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要立刻把脚收回来。
跟下河前探水深一样,和一团空气斗智斗勇,试探了好多次,他双手抱着脑袋,小兔子一样一下子跳了下去,摇摇晃晃的在地上站定,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变得很惊讶,忽然眉开眼笑起来。
白笙虽长出了一颗内丹,但一直没办法用灵力,担心出去再遇到邪祟,所以也一直不敢单独跑出平清宫,自从上次偶然发现跟在容胥身边没事,便总缠着容胥带他出去玩。
可容胥总是去书房,留下他一个人在殿内,他每日都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容胥快点回来,现在有了这个香囊,他又已经学会了行走,白笙终于有事可以打发时间了。
白笙第一次一个人出去,到底没敢跑太远,只是壮着胆子沿着红色的宫墙,在平清宫宫门的长街上溜了几圈就回去了,但那对他来说也已经很满足了。
天还没暗,白笙想着容胥应该还没回来,也不着急回殿,途径梅林,还进里去踩了一会儿雪,等鞋都湿透了,才压着天黑的点进了殿。
殿内还没有燃烛火,白笙向来不懂规矩,进出无需人禀报也不敲门,冒冒失失的掀了帘子就往里闯,容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曾为此责备过他,宫人们便也不敢拦。
白笙欢快的走进殿,才发现屏风后面明明灭灭亮着光,还听见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容胥闲闲的斜倚在软榻上,一身黑衣的暗卫跪在他面前,原本在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帘子的动静,立刻噤了声。
容胥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暗卫略微诧异,再次伏地跪拜,急切道:不,没有......南明王虽给朝中官员都送了拜帖,但很少有人接,朝中老臣没人掺和,只有几个新贵,但背后皆没什么根基,铁定是翻不出什么浪的......
容胥抬眸,轻声细语道:既是如此,你还不快去帮帮他,大老远来京一趟不容易,总不归让有功之臣无功而返。
暗卫愣了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冷汗爬满了全身,完全不知这句话是明面上的意思还是在试探,低低磕下头,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历代皇帝身边都有暗卫,大多都是从一代代皇帝手底下传下来的,眼前这个不是,容胥当时年纪还不大,但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喜好,有时候很多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便从死囚中寻了些,这个黑衣人便是其中一个。
这些年暗卫虽帮容胥办过许多事,但对容胥的心思却从没真正猜着过。
虽是由于暗卫之间消息并不互通,他知道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容胥性情易变,喜怒无常,做事仿佛全凭一时喜好。
即使猜中了开头,也猜不对结尾,猜中了结尾,也参不透缘由。
容胥有些意兴阑珊,不紧不慢道,这事便交由你来办,下去吧。
暗卫翻窗离去,容胥抿了一口茶,道:什么时候跑去跟老鼠偷学了艺,躲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
屏风后面的白笙原本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蹲的好好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发现,惊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吭哧吭哧的爬起来,挪着小步子,悄悄从大屏风边上探出一个小脑袋。
容胥听着白笙走路咯叽咯叽的水声,就知道他又调皮跑去玩雪,还把鞋袜弄湿了,笑了笑,偏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白笙又被抓个正着,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老老实实的从屏风后面钻出来,小扇子似的长睫毛扑闪着,心虚道:我打扰到你了吗,可是我不是故意的,进来前都不知道里面还有人,也没人告诉我,我只是不小心,换别人,别人进来肯定也一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自觉的蹭到容胥身边坐下了。
容胥戳了戳他的脑袋,有谁会像你一样闯进来,就数你没规矩。
白笙原本要去抱容胥的胳膊,被戳的往后身子仰了仰,刚坐正回来,又听见这话,有点不高兴,睁大眼睛道:我也想学呀,可是你都不教我。
说着就有点委屈了,你每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出去了,我一个人在这儿,都没有一个人要理我,还,还有用筷子也是,你都没有教过我,我不会用,你就不让我吃,我好饿好饿......
说你一句你要回十句,留你在这儿还委屈你了不成?
白笙确实很委屈,但容胥都这么说了,一下子堵了他的话,他就不能再说委屈了,不然就是忘恩负义不知感恩了。
白笙抿着嘴把委屈憋回去,用手背揉了揉鼻尖,还没来得及说话,抓在手心里的香囊就从微微松开了一点的拇指和食指的缝里漏出了一截红穗子,和白皙的手指头相衬起来十分的显眼。
容胥觉得白笙委屈巴巴的样子有趣,这时也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低眸看着白笙的手,随口问:手里拿的什么?
白笙低头看自己的手,才想起香囊还被他捏在手里,总算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儿,白笙眼睛一弯就又笑了,张开手掌,丝毫不隐瞒的把这个香囊的来历告诉了容胥,还不住的跟容胥夸这个香囊有多好,那个姑娘有多好。
容胥面色不变,仰身往后靠了靠,抬手撑着额角,眼眸微阖,低声道:是吗......
白笙心思全沉浸在这个神奇的香囊上面,没有发现容胥方才还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眸,此刻全然没了温度,落在白笙身上的目光沉静而平淡。
嗯。白笙眉眼弯弯,小酒窝很甜,这个香囊长的这么漂亮,颜色也好看,还有那个姑娘,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善良又漂亮。
其实小宫女长的不算漂亮,而且白笙又已经快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白笙说她漂亮,纯粹是出于,觉得善良的人都漂亮,这一点来说的。
容胥顿了顿,目光慢慢从白笙身上移开,又笑了笑,确实很好。
白笙错过了容胥那一瞬的神情变化,等他再看容胥时,容胥的面色早已恢复如常,和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两人用完膳,便去洗漱,然后和往常一样上榻休息,容胥说很好,似乎真的就是觉得很好,连和白笙说话都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是以白笙从头至尾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小年过了便是腊月二十四,宫中的宫人这一日都要开始忙碌起来了,扫尘,挂灯笼,一大清早都在有条不紊的着手办起来了。
白笙永远都是最闲的那一个。
昨日容胥都认同了,白笙就更觉得那个礼物实在太贵重了,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能给那个姑娘还什么,白笙坐在殿门的门槛上发呆,视线一晃,忽然就在远处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个穿着绿衣服的姑娘。
心念一动,白笙突然想到,既然一次还不清,干脆一点一点的还,积少成多总能还清的。
白笙来不及多想,返身回去,从圆木桌上拿了一个最大的桃子,就朝她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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