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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宫不让位——妖月空(31)

    牧远歌道:那豪强家主能为那小孩掏一箱金子,说明他的价值不止一箱金子,你今日回来,他明日就能把人送上长生剑宗学艺去,这类爽快人,要钱不如要人情。四相观内藏的金子都是民脂民膏,不处理好依旧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善男信女横穿那片危险的森林,到那破观求姻缘。你一废物,不做实事不请罚还跑来邀功,当本君好糊弄!
    陶冬身体瘫软在地,心里尤为不服,人情能有金子好使?民脂民膏不就是被收刮的吗,人要找死就让他们死去吧!反正异植祸害的又不是咱们地盘。
    左斩使将请辞书双手举高了点:属下有罪,还请府君革去属下左斩使之职,千万不要开恩。
    牧远歌道:你叛逆没完了?
    左斩使毫不掩饰对他的厌烦,道:还望君上准我告老还乡。
    有志气,本君让你活到老,牧远歌走过去,顺手抽出左斩使腰间的匕首,挥手而出一道伴着火光的剑芒,手刃了陶冬。他从左斩使手里抽出那页写满字的薄纸,一记响指烧成灰烬,扬了扬指尖灰,冷声下令:来人,把左斩使打入地牢。
    这可又难为了守地牢的狱头,见他昂首阔步回来了,都很无语,您何必呢,是房间床不够软还是山珍海味不好吃。
    牧远歌独坐庭院,但闻粗戾又短促的鸦叫声,府卫上前禀报:君上,右斩使请您宽待些时日。
    牧远歌耷拉着眼皮听说满月林外有情况,蓦地精神一振:备马!
    满月林围绕着一座独峰落成,那座徒有虚名的四相观就坐落在人迹罕至的独峰腰上。
    及至日中,牧远歌勒紧缰绳令骏马止步,只见乌泱泱的人群被参差不齐的护卫挡在满月林外,各个拖家带口,许是风餐露宿久了,他们蜡黄的脸上沟壑纵横,不知来人身份,见了膘肥体壮的黑马就眼冒绿光。
    牧远歌问: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听说是从首善城逃难过来的。
    首善城?牧远歌疑惑,那不是正道管辖之地么。
    首善城根底干净,历史悠久,乃是长生剑宗治下大城之一,历代城主都是正道中人,甚至卸任后还会进长生剑宗担任客卿长老。原本这样的古城就算出了事,也轮不到邪道来管。
    右斩使本人还在林子里搜寻异植,留守此地的府卫都是从附近临时调派来的,剩下的尽是当地豪强的家仆护卫,见他只身前来还以为是承天府派来的信使,却已是十分惶恐。
    驾!牧远歌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三日的长途跋涉,一贯温顺的骏马突然引颈长嘶,停在首善城外百丈处怎么也不再往前。
    牧远歌刚下地,衣摆便被它咬住往后拽,牧远歌也不为难它,徒步往城内走去。
    街道遍布灰尘,倒坍的屋檐古筑间仿佛笼上挥不去的暗云。
    这是死了多少人,你家宗主知道么。牧远歌捡起绊脚的骷髅头,与悲怆一同涌上心头的还有刺骨的寒意。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规模的沉沉死气,只有短时间内死去很多人才有可能阴煞凝结,百病滋生,形成这样一座死城。
    以此城格局,若置之不理,再过十年也还会寸草不生。
    从承天府赶来的府卫追他到满月林,又从满月林追到这里,追得快脱力,道:君上,君上请留步,长生剑宗寄来的、的
    牧远歌还没走远,听到呼声又折了回来,看完这封大概算是情信的东西,面色稍稍缓和。
    是不是自愿的哦,多半在宗门过得不太好,难道胥礼没给自己徒弟撑腰?他想到胥礼就来气,麾下城池一团糟,连属下也管不好,宗主怎么当的!
    牧远歌不愿暴露行踪,喝退了信使,转身步入城中。
    长生剑宗那等是非之地,若无万全的准备,去了等于送死。
    若没有这一遭,只怕就算接到信他也会回绝,拒不上长生剑宗据说他此生唯情路顺遂,或许就巧在这方方面面。
    想到很快就不再是孤家寡人,牧远歌心情愉快,抬手一扬,厚重破败的城门在他身后轰然紧闭。
    在胥礼昏睡不醒期间,长生剑宗对外宣称宗主在闭关,一切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信是那青年当着长老们的面写的,捎过去后,仿佛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剑宗上下看他笑话的人多了起来。
    等胥礼醒过来,发现宗内气氛都变了。
    他见徒弟还未彻底消肿的左脸,心下了然,对外什么也没说,可从他亲自教徒弟习剑、议事都让徒弟跟着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宗主亲自教学的情景可遇不可求,被长生剑堂送来观摩的弟子来了一批又一批,各个醍醐灌顶,就他还一头雾水。
    见他习剑怎么也学不会,摔得鼻青脸肿,实在是惨,弟子长老们看过笑话,倒也没有私下刁难他。
    而胥礼的耐心和脾性都好到令人发指。
    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三十遍
    最后他自己都过意不去,打起退堂鼓:师尊,弟子愚钝,实在不是学剑的料。
    胥礼道:你别的都可以不学,唯独御剑术必须学会。学会御剑术,方可御剑飞行。
    可御剑术需要以本命剑催动才能平稳,那青年道,本命剑不是只能有一把吗。
    此兵足矣。
    可那青年手中这把,乃是剑宗内天赋平平的剑修弟子最容易上手,几乎人手一把的,钨铁为主要材料,整体却过于花哨。
    他看着胥礼手中的那把如雪似银的长剑,和牧远歌的黑剑相像,简约素雅,没有多余的花纹,却都异常耐看,道:我可以试试师尊的剑吗?
    你用不了。
    师尊舍不得?
    剑修视剑如命,就好比牧远歌就从来不让他碰自己的剑。
    没想到胥礼直接握住剑鞘中段,把剑柄伸到他面前。
    他喉间干涩地伸出手,碰到剑柄的刹那,仿佛听到血液凝固的声音,僵硬的部分顺着指尖迅速向上攀延,他放手得够快,可整只手好像失去知觉。
    胥礼收剑,也不多说什么,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本命剑自身的属性已经被催发到极致,境界较低的别说用不了,甚至碰不了。
    给承天府君的信捎过去了两封,转眼一个月过去,却还是没有回应。是日,阳光明媚,议事大堂一派肃穆,吵得不可开交。
    胥礼坐在上首,微垂着头,半张脸沉在阴影中,摩挲着手中茶盏,洗耳恭听众人劝谏。
    那青年一言不发地站在胥礼身边,他练剑过勤,整个人充斥着名贵伤药的气息。
    对这白眼狼再好也没用的,宗主!
    步峣根本不介意当着他的面奚落他,道:姓牧的心狠手辣,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他连和您并列都不屑,岂会安于承天府君之位,他的狼子野心根本不允许他安于现状!
    狼子野心,胥礼抬眸,你说牧远歌?
    他会莫名其妙看上个这么个废物,追得普天之下人尽皆知,仅仅是为了跟个小朋友谈风花雪月?怎样的美人他牧远歌没见过,偏偏是咱们长生剑宗的小杂役?步峣越说越来劲,还不如说他故意扶持个废物吸引目光,就是想转移世人注意力,让长生剑宗失了公允,乌烟瘴气,轻则灭年轻一辈志气,重则后果不堪设想!宗主您已经着了他的道了,莫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胥礼本就不认同他们自作主张捎信引牧远歌来这件事,道:所以要给他捎信,探他口风,想占先机,没想过有可能弄巧成拙,惹祸上身?
    阮慕安道:回禀宗主,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他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以绝后患。
    那青年的脸色总算变了,立刻看向自己师尊。
    胥礼道:是主场,也是根基所在。
    众长老也觉得牧远歌没有回信这点很耐心寻味,既不答应也不接受,没个准话,使得他们疏散弟子,商议后续计谋,排兵布阵等等都没了充分的立足点,主动权往那边转移。
    不过这样一来至少能看出承天府君并非十分看重这个小弟子,那这小弟子甚至不是正邪两道和睦共处的一环,那他们有何理由抬举此人呢。
    他们不敢说宗主的不是,今日所言也主要是担心宗主的身体,怕他太过劳累。
    几乎人人都力劝宗主别把时间耗费在徒弟身上,大不了他们来教。
    阮慕安也和和气气地道:让弟子间相互切磋也许事半功倍,谁学剑之初能不受点伤呢
    你伤一个类似的我看看。
    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阮慕安、步峣等人循声回头望去,顿时倒吸凉气。
    大堂正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一袭红衣,长发如缎,面带冷笑,无处不嚣张。
    他脚踩门槛,一手扶着门框,环视一周,也扫过房梁屋顶龙纹华柱,眼里追忆之色闪逝,却显得笑容里的嘲弄更盛。
    鸦雀无声,在场不少人简直难以想象眼前的景象。
    谁来了,卧槽,牧远歌!
    牧远歌无视了在场一干人等,视线落在一人身上,温声道:小袅,回头。
    那青年见师尊神色如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袅!
    姜袅背脊一僵,缓缓转身,拿没受伤的那边脸对着他,见到的那刻还是有种惊艳之感。
    瞬间想到了以前,听过太多喂就你那杂役,突然有天,有个神仙般的人物停在他面前,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两个字,然后说,我叫牧远歌。
    后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牧远歌就是大名鼎鼎的承天府府主,被称邪君,是个大魔头。
    姜袅往他那儿走,脚步越来越快,停在他面前,从那双灿若星辰的瞳眸里,他看见了自己。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拽住牧远歌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快走,他们要对你不利!
    牧远歌手指缓缓掠过他尚有淤青的脸颊,眼里的心疼不加掩饰。姜袅下意识地缩了下轻嘶一声,牧远歌瞳眸幽暗了几分,道:谁动的手?
    是我自己摔的。姜袅道,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牧远歌敢来就不怕被拦,朗声道:放心,我诚意赴约,长生剑宗名门正派,岂会这么不要脸地围攻我一个呢。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拉着姜袅往外走去。
    姜袅回头看了他师尊一眼,只见师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按着桌角。
    他这才注意到,一向穿着素雅的宗主手上,难得戴了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宝石,衬得白衣之下玉骨冰肌,一派仙风道骨,唯那一点赤红似血。
    再看牧远歌一袭红袍,黑绸里衬,姜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青衫,从头到脚没半点能搭的。
    牧远歌见他脸色不太好,体贴入微地问:你怎么了?
    姜袅摇了摇头:没什么。
    放肆!都是干什么吃的,步峣总算回过神来,手指哆嗦,破口大骂,谁把这祸害放进来,怎么没人禀报!?
    见过宗主,见过各位长老,来了位自称来头很大的客人刚跨进门的小弟子看向从身旁经过的红衣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就就就、就是他!
    共计来了多少人?
    就他!那小弟子语无伦次道,进门的就只有他一个!!正门外好像还有人手聚集
    你单枪匹马,未免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步峣脸都绿了,一个人上山,太有诚意了啊!
    本鹤单脚立于鸡群之中,也是很辛苦的。牧远歌大步流星往外走。
    开启护山剑阵,三重全开,拦住他!胥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大堂门口,不能让他带着人下山!
    三重护山剑阵,挡这一个人,是不是太夸张了!?
    步峣道:他是牧远歌。
    异议顿时全消,一个名字就足够震慑全场,姜袅目露惊叹地看着身边这人。
    待我破阵,你再跟上。牧远歌待他还是稀疏平常的语气,剑阵已经陆续展开,挡住四方去路。
    你要小心,姜袅提醒道,我听说三重剑阵是在外敌入侵,宗门生死存亡之际才会开启,就是学过剑阵布置之法的长生剑宗弟子,也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去。
    他话音刚落,却见牧远歌步入三千剑阵。
    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撞击声,那唯一的人影几乎被漫天剑芒吞没。
    牧远歌挥剑斩断一道剑光,直接将那无形屏障劈开一道豁口,破开两人足以通过的门户,脚尖轻轻落地,衣袍连个豁口都没有。
    姜袅离得最近,可以清楚第看到牧远歌步伐稳健,动作闲云流水,哪怕是专研此阵的长老恐怕都不一定能由这么熟练,好像提前知道那些削金断玉的剑芒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仿佛对这剑阵了如指掌。
    不像初次接触。
    胥礼远远看着他破阵的身影,眸光深沉。
    不出三炷香的时间,牧远歌便带着姜袅离开了三重剑阵范畴,处于长生剑宗腹地,距离大门也就一半的路程了。
    聚集而来的长生剑宗长老弟子,早已御剑等候在此,挡住了他的去路。
    拦下他!不能让他带人走!阮慕安这下知道姜袅的重要性了,牧远歌竟能为了姜袅亲自上长生剑宗!
    原来姜袅真有左右牧远歌的本事,这个大则破天的筹码,怎能轻而易举交到对方手中。
    可以单挑,不得伤及姜袅,不得围攻。胥礼一锤定音。
    阮慕安改口道:宗主有令,还请承天府君自行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牧远歌觉得这话解读得有意思,也懒得理会,只对面前的人道:他这传话人当得真够自我的,让我走我就走,我不要面子的。
    步峣道:那姜姓小弟子呢,让你来你就来,你都把他捧上天了!
    这种程度就叫上天,你的天未免太矮了吧。牧远歌手持黑剑却灼,朴实无华的一剑,不掺杂半点花里胡哨的剑技,直接从步峣的剑雨丝絮中间破出,正中步峣横在胸前的长剑,道,既不对他好,又不让他走,你们正道就这么强人所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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