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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又不敢确定这道侣契约一旦解除,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几番犹豫,还是觉得只会给叶怀遥徒增烦恼,就没再提。
    师兄弟两人站在湖边闲聊了一会,玄天楼的人手到齐,也很快就把船只安排完毕。
    展榆生怕出事,搞得阵仗实在不小,陶家的人到了岸边之后,放眼便见一排花艇泊在岸边,画壁雕栏,十分豪华,两旁的树林中灯火晃动,又不知道其中隐藏了多少人马。
    陶家本是这里的地头蛇,上上下下派出不少精英弟子护送,本来以为排场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对方还要更胜一筹,可见出身不凡,非富即贵。
    想起叶怀遥方才露面时的言谈举止,陶家的人心中更添疑虑。
    赵松阳是陶家的大弟子,也是这帮人当中年纪最大的,老成持重。他见了这样的场面,凑到陶离铮耳畔,悄声冲他道:
    师弟,此人来头不小,又不知道什么目的,你可千万小心些。一会上了船,在吃食上也要注意。
    陶离铮的心中也充满了疑虑,但他被叶怀遥耍了一把,气恼归气恼,又怎么都觉得对方不像是卑鄙小人。
    他也低声说道:我心里有数,会小心的。若是一会情况有变,你们多看顾着大哥一些。
    几人说着话,也已经到了岸边,只见最中间的花艇上立着一人,高声问道:来人可是陶家二爷吗?
    陶离铮扬了扬下巴,赵松阳便道:正是。不知令主何在?
    之前说话那人立在船头的身形瞬间淡去,跟着一晃,便出现在了岸上。他年纪轻轻,幻影移形之术却使的纯属,显然师出名门。
    只见对方冲他行了个礼,说道:敝上正在船上等候,派弟子出来请您上去饮酒。
    赵松阳笑道:这位小兄弟,听说你家主人邀约我家二少爷,我们这些师兄弟们倾慕他的风采,便也厚着脸皮过来了。敢问能够一起上船,讨上一杯水酒喝?
    他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只不过不放心陶离铮自己上去,想跟在旁边保护罢了。
    来迎接这些人的弟子正是展榆的徒弟陈丞,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
    客气了。尊上既然发出邀约,我们自当全心接待,不知道贵客共有多少位?这花艇可容几百人,各位都上去应是无碍,就只怕语声嘈杂,不适合清谈。
    玄天楼财大气粗,叶怀遥所在的那艘花艇一共五层,内里装潢精雅,十分宽敞。
    但陈丞的话是这样说了,如果陶家人乌泱泱一大片地挤上去,难免显得小家子气,令人耻笑。
    陶离铮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还带着个昏迷不醒的兄长,便道:哪用得了那么多人,上去二十个也便是了。
    陈丞含笑道:也好。那弟子便让其他师兄招待剩下的客人到其他花艇上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汪崽:我就一章不在!╭(╯^╰)╮
    第50章 星影漾沙
    几番交涉之后, 陶离铮一行人总算抬了陶离纵上船。
    船舱里面的宴席早已摆好, 主位上只有叶怀遥一个人坐着, 旁边是逐霜在斟酒,见了陶离铮, 她怯怯往叶怀遥身后躲了一下,但目光随即又落到陶离纵身上。
    除了这两人之外, 再无其他护卫。
    叶怀遥这样坦荡,倒叫疑神疑鬼跟进来的陶家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赵松阳心下汗颜,暗想着幸亏没有带更多的人上来, 不然陶家的面子可真就没地方搁了。
    叶怀遥起身笑道:诸位贵客惠然应约, 在下荣幸之至, 请。
    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又换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衫, 腰间束着一条巴掌宽的白玉腰带,除此之外更无其他装饰。
    可是这样的颜色,却更将原本便秀美的容貌衬托的神采飞扬,果然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
    陶离铮却没有笑, 从一来到这里,他始终处于全身戒备的状态。
    锐利如电的目光将叶怀遥上下一扫,他方才拱了拱手,道:仁兄客气。说来相交一场,我还没有请问过阁下的名字,实在失礼。
    叶怀遥道:敝姓叶。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两人相对而坐。陶离纵虽然仍在昏迷, 但也被人推到了席前。
    叶怀遥看了看陶离纵,连带着把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扫了一眼,笑了笑,亲自挽袖,从旁边盛了一碗汤。
    他道:大公子如今的身体状况无法进食,便请进一些汤水罢。
    陶离纵身后的护卫便伸手去接,叶怀遥道:小心。然后将碗递给了他。
    明明只是一个盛汤递汤的动作,被他做出来竟然也能高蹈出尘、优雅自在,笑对着护卫说话的样子,就好像对方也是他的至交好友一样,殷殷关切,温暖随和。
    这人身上的亲和力实在是太强了,当他微微敛眉垂首的时候,光影在卷翘的睫毛上跃动,那种恍如如同梦境般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陶离铮心神一晃,总觉得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但又怎样都想不起来。
    他按下纷乱的心绪,不顾赵松阳的眼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叶公子,陶某是个急脾气,今天应你的邀请来到这船上,那就有话直说了。
    叶怀遥本来都把筷子提起来了,听对方这样说,微微一顿,又重新放下,道:请讲。
    陶离铮没注意他恋恋不舍黏在一盘桂花鱼条上的目光,或者就算看见了,也不可能想到这样一个人其实是个吃货。
    他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特意让我带着兄长一同前来?他的病,是否与你有关?
    也可说有,也可说无。
    叶怀遥啜了口酒,说道:我认识逐霜姑娘提到的那位恩客。他侧头冲逐霜笑了一下,就是严爷。
    谁也想不到叶怀遥与此事之间是这样一层关系,周围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逐霜守在旁边,给他们几个人倒完了酒就退开了,正魂不守舍地偷偷看着陶离纵。
    被叶怀遥的话将注意力吸引回来,她愕然道:您说喝醉之后,叫奴家许愿的那位严爷?
    叶怀遥道:不错。他生性好赌,但手气不怎么样,屡赌屡输,结果就在你们这家青楼里面,有一天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赢了。也正是因此,他才放下话来叫你许愿,并称什么愿望都能完成,是不是?
    逐霜茫然点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关系。
    陶离铮却从旁边听出了些许端倪,目光一凛,沉声说道:所以说,姓严的能赢钱,跟逐霜得以嫁入陶家,应是相同道理?
    叶怀遥道:从目前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或许正是如此。
    陶离铮一字一顿道:那人在哪?
    叶怀遥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夜色中波光灯影摇曳,船舶稳稳行驶,有几许白雾缓缓从河心中升腾而起。
    他晃了晃酒杯,回答道:已经死了。我跟他赌钱,赢了他,因而暴毙。
    其中的种种细节他没说,但事情也确实是这样一个过程。
    陶离铮眉头深锁,这时,赵松阳在旁边说道:叶公子,在下这里有几句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他也是陶家正式收徒的弟子,并非普通护卫,因此也坐在席上。
    叶怀遥笑道:我说不可以,似乎也不大合适,请讲。
    赵松阳道:一直到现在,阁下的身份、来历、目的,我们都一无所知,只听了半天你毫无证据的片面之词。说来说去,连你口称认识的那个人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又教人如何相信你不是另有企图?
    叶怀遥哦了一声:那请问仁兄觉得,我会有什么企图?
    赵松阳不阴不阳地说:阁下如此高深莫测,这可难说。但你私闯陶家、带走逐霜、又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来混淆视听,绝不可能安什么好心!说不定
    他正想说,说不定陶离纵就是被叶怀遥所害,尚未出口,就忽然听见从外面的船板上传来咚一声重响,似是有人用船桨敲击船板。
    这股敲击之力顺着船板直震入内舱,桌上杯盘晃动,别人面前都没什么大碍,偏偏就是赵松阳的酒杯从桌上跳起来,半杯残酒一下子尽数泼在他的襟前,半滴都没浪费。
    赵松阳身手不差,见状连忙用手格挡,然而竟然没挡住,啊了一声跳起来,怒道:干什么!
    只听船舱外面有一个人朗声笑道:这位兄弟,我家公子身份尊贵,请你对他说话时客气一些。不然就算公子心胸豁达,不做计较,我们这些属下可是要介怀的。
    说话的人是展榆。
    陶家到底是名门正派,也还罢了,但逐霜这件事却是奇诡莫测,他不放心,便留在叶怀遥这条船上,亲自充当船夫。
    听得赵松阳对师兄出言不逊,展榆自然是忍不了的,当即出手略施小惩。
    此时他们的船已经越划越远,离开了另一侧岸边的游人,到了空荡无人的湖心当中,所以更是没了顾忌。
    展榆声音朗朗,话音刚刚落下,就从四面的其他画舫上也齐齐传来一声敲击。
    灵息从湖面上震荡出去,引动水声叮咚,似在附和。
    见到这样的阵仗,即便因为刚才衣襟被泼湿的事而感到恼怒,赵松阳还是不由脸上变色,微感惶恐。
    他忍不住又看了叶怀遥一眼,暗暗推测对方是怎样的来头,竟如此众星拱月一般。
    看他形貌气质,难道是哪国被送出来学艺的王子皇孙?
    叶怀遥一手支在桌上,倚窗持酒,依旧是一副十分放松的姿势,见赵松阳看过来,便托起酒杯朝他敬了敬,含笑道:
    家里人太过关切,有失礼得罪之处还请兄台勿怪。其实你这样情急,一定是因为关心陶大公子,也是人之常情嘛,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陶离铮的脾气虽然执拗暴烈,但他并非是个全无头脑之人,叶怀遥话中句句皆有深意,即使不是真的,都大有推敲的余地。
    他本来正听的入神,冷不防被赵松阳一打岔,心里同样觉得师兄的行为有些不妥,只是在外人面前顾及他的面子,这才没有出言责怪。
    可是叶怀遥最后说的这两句话,又让陶离铮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
    他皱了皱眉,冲着赵松阳一抬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又向叶怀遥问道:如今严康已死,我兄长昏迷不醒,逐霜对此事又只了解皮毛,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不知道叶公子刻意提起,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叶怀遥听他这一问,忽然转头看了逐霜一眼,把逐霜看的微怔。
    他对陶离铮说道:陶二公子,你总是揪着逐霜因何能嫁进陶家这件事奇怪。但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逐霜都已经被赶走了,你大哥的精血依旧会不断亏损?
    这一点陶离铮当然想过,只是种种疑点都可以用逐霜的邪术这五个字来解释,他就没再深思。这时候听叶怀遥特意提起,显然是别有深意。
    陶离铮道:你的意思是?
    叶怀遥道:这些天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许愿者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当初我跟严康赌钱就注意到了,每回他赌赢之后,一定要把所有赌来的东西都讨要到手,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那些彩头,就是他要给出去的东西?
    严康明明不缺钱,可是他每回赌赢之后,一定会要求输的一方将赌资毫厘不剩地给出,哪怕是再麻烦再费事,都不允许用其他东西替代。
    这个奇怪的现象当时就引起了叶怀遥的怀疑。
    但后来严康死了,他又没有地方去询问验证,只能暂时把疑问压在心里。
    直到这回又听说了逐霜的事,这个念头才重新浮现出来。
    叶怀遥对展榆说,逐霜为什么要嫁到陶家,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意欲得到什么。
    如果想要财产,想要秘籍法器,那么陶离纵精元消耗的原因就得从这个方向来琢磨,所以叶怀遥一直觉得想不通。
    直到方才陶家人上船的时候,他看到逐霜紧张向着陶离纵望去的那一眼,突然醒过神来。
    原来是自己将整件事情想的复杂了,这个看起来狡猾善辩,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想要的东西其实格外简单。
    她只是真的喜欢陶离纵这个人而已。
    因为喜欢的是这个人,所以许愿之后付出的代价也是这个人。陶离纵要陪的,可不止逐霜一个啊。
    由此可见,整件事情就应该是,有求者向某位邪神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许下心愿,邪神在满足了他们心愿的同时,要收取他们得到的部分东西作为回报。
    一旦因为外力干预,愿望最终落空,受到惩罚的也不是帮助他们实现心愿的邪神,反倒是许愿者失去了利用价值,不能再给出供奉,所以会甚至癫狂而死。
    这整件事情离奇曲折,简直是闻所未闻。
    陶离铮听叶怀遥简略说下来,心中惊疑非常,但又不得不信。
    赵松阳道:这简直是一派
    胡言两个字没说出来,便听展榆在外面咳嗽了一声。
    赵松阳:
    忘了,这位还是个金尊玉贵说不得的。
    陶离铮不耐烦地说:赵师兄,你既然提不出来什么有建树的意见,就先不要说话了。
    他说罢不再理会赵松阳,转头问旁边同样听呆了的逐霜:你和我大哥每月同房几次,还不老实说来?
    这问题当众问出来或许有些尴尬,但目前谁也顾不上那些了,逐霜说道:一开始,几乎每天都不过新婚大约十来天之后,夫君就说府中事务繁多,隔三差五就会夜宿书房。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明白了,表情由一开始的迷惘变得黯然:因为府里并无其他侍妾,而且除此之外,他对我一直热情如初,体贴备至,我也没有多想难道、难道
    逐霜抬起头来,看着昏迷不醒的陶离纵,大声说:但这怎么可能?如果他每夜是在书房里面和其他人私会,外面有守夜的小厮,还有看守的护卫,焉能不知?
    陶家上上下下,就连婢女都有些微薄的灵力,陶离纵书房里面但凡有点动静,一次两次可能会被外面的守卫忽略,但若是夜夜如此,绝对不会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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