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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倾国——诗花罗梵(47)

    尤其我这般血气方刚的年纪,先前一直禁欲倒也还好,眼下有个每晚衣着不多的枕边人躺着,倒也难免会有些心思;萧浓情若主动些还好,他若只是老老实地睡觉,我便也不好意思像个登徒子似的动手动脚。
    见他虽然举止亲昵,却又很快撤了开来,似乎没什么进一步的意思,我那原本还欲揽住他腰身的手便收了回来,心跳趋于平稳的同时,也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抬眼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显然看出了我方才的意图,我喉头一哽,哼了一声以掩饰住自己的窘迫,放下镰刀抖了抖秸秆堆上的麻袋,便打算装上两袋苞谷出去串门。
    待在渝州的这些日子没少受到邻里们的照顾,回礼虽少了些,可谁都知道外地来的鸣儿哥这几个月来对自家半亩田的上心,于情于理都不会觉得寒酸。
    萧浓情见我蹲在田边掰着苞谷,半晌一言不发地背起麻袋,临走前还回过头来朝他意味不明地撇了撇嘴,忽然伸手一捞,就将我整个圈在了怀里。
    我不明所以地挣扎了一下,下一刻只觉得唇上一暖,温软的物事便贴了过来。
    晚上,早点回来。
    第62章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我忿忿地背着苞谷走在街巷间,想到萧浓情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面颊蓦地一热,抬眼看看头顶已有些偏西的艳阳,步伐便不由得加快了些。
    虽说只是去左邻右舍送礼,可既然到了人家,就难免会坐下来与主人喝杯茶唠唠嗑,尤其听说我爹独身一人回了老家,如今偌大的渝州城再无半个赵家小哥的亲戚,那些叔叔婶婶看我便又多了几分怜惜,说什么也要我留下吃顿家常饭再走。
    我不便推辞,也只好应允下来,由着吴家大嫂推着我到了堂屋,进去的时候才发觉桌上除了吴家人外,还有三个一脸赧然的姑娘。
    我便明白了过来,嘴角不动声色地撇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弧度。
    先前我爹还没有动身的时候,家中有媒婆登门拜访都是常事,现下眼看伶俐能干的赵家小哥在这渝州城孤苦无依,左邻右舍便又再度操心起了我的婚事,能说会道的大嫂们几番在这城中宣扬下来,连富贵人家想要招我做上门女婿的都有。
    不过那些登门的媒人也不见得全是冲我来的,城中有些个腐书网见知府大人年过二十还未曾婚配,又见我在衙门做事,便也隐隐约约来向我打探过崇少有没有纳妾的打算,倒是不敢教媒人主动上府衙去苦口婆心地劝他成家。
    至于萧浓情就比较厉害了。
    且不论他现下还在京中挂着一个相国之名,即便在这里也是官压崇贤弟一头的钦差大臣,虽然无妻无子,却没有人家敢打他的主意;然而倒是有富户拎着礼品上门托我去打听,道是自家姑娘打从见了萧浓情后便茶饭不思,想问问萧大人在渝州留守的期间需不需要暖床的丫头。
    我闻言便是一阵无语。
    城里的姑娘们想嫁我为妻,嫁崇少做妾;萧浓情的话,却连个通房丫头都甘愿做得。
    却是不知待本大侠揭了面上这薄薄的一张皮,能否追得上这厮的一半威风。
    只是一心想给萧郎暖床的姑娘可能也不会想到,她的萧郎这会儿兴许正在焚香沐浴,要给这渝州城内一个平平无奇的游方货郎暖床。
    我幽幽地回到家,蹲在后山那收割过后的半亩田边发了会儿呆,踌躇着走到自己那间不算宽敞的卧房时,萧浓情果真早已等在了床上,沐浴过后软绵绵的香气老远便闻得见。
    他点着灯,微阖着双眼靠在床头小憩,发间的水汽也有些冰凉,看样子着实等了很久;想来我若不是被殷勤的吴家大嫂强拉着和姑娘们谈天,也不会这么晚才归家来。
    我坐在床边脱了靴,转头见他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撩了撩他垂在肩前的长发,安然地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齐民要术》看了起来。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声慢慢朝耳畔靠近,我了然地挑起眉,腾出一只手来绕过他的腰际,萧浓情便眨眨眼睛,顺势窝进了我的怀里。
    他在我颈间蹭了蹭,鼻尖停留在我的衣襟边轻嗅着,碧眸便微微眯了起来:怎么一股姑娘家的胭脂味儿?
    闻言,我下意识抬起袖来闻了闻,右眼皮便是一跳。
    也不知道是在吴家蹭饭时和桌上的哪个姑娘坐得近了些,竟也有幸沾到了些女儿温香,此时又见萧浓情那倏然变得危险的眼神,居然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我咽了下口水,想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道:方才去米铺吴家串门,和吴大嫂老家赶来渝州城探亲的几个姑娘聊了聊。
    萧浓情定定地看着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我也大义凛然任由他看着。
    然后他哦了一声,伸出手来便要为我宽衣解带。
    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更多的问难,悠闲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拈酸吃醋的征兆,略略安心的同时,居然也有些隐隐的不爽。
    虽然尚在京城时连我家崇贤弟都会醋上一壶的萧浓情委实教人头疼,可眼下我带着胭脂味儿晚归,他竟也看不出半分忧虑,实在不像是贤妻的作为。于是我哼哼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喝花酒去了,方才的话是诓你的么。
    萧浓情停留在我衣带上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微挑起眉,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这渝州城还会有哪个花魁姑娘,能比与我萧浓情过夜的许诺还更诱人些?
    我愣了。
    萧浓情低声笑笑,也没去看我的表情,随手将两人的贴身衣物搭到一旁,若无其事地钻进了我怀里。
    明知道他这话说得倨傲,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是无比气人,可我憋了半晌,居然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看着他那双还映着朦胧灯火的碧眸,恍然间竟找回了几分与他初识时的心动。
    然后我便悲哀地想到,萧浓情当年算计得果真没错,若他不是这样的性情,见惯了恭谦美人的裴小侯又哪可能如此轻易地将自己交待出去。
    云雨后我懒洋洋地趴在萧浓情膝上打着盹儿,萧浓情低下头来梳理着我打结了的长发,纤细的五指插进我的发间,慢慢地为我按摩起头顶的穴位来。
    我舒服得直哼哼,刚想开口要他按得再重些,却见他忽然收回了手,嗓音有些模糊地问道:今日那街坊的吴大嫂,是想给你说亲么?
    我嗯了一声,想到那些个殷勤为我挑媳妇的叔叔婶婶,眼神便不由得变得幽怨起来。
    这样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想来只要我还在这里多驻足一日,整日操心的叔叔婶婶就不会消停。渝州毕竟民风开放,干脆径直挑明了告诉吴大嫂他们我是个断袖好了
    正想得入神,我抬眼看到萧浓情神色有异,沉默了一会儿后,竟开口问道:
    晟鸣,你从未想过娶妻么?
    我顿了一下,凉凉道:想过啊。以前还是侯爷的时候,便是娶上十个八个,也定然会有人嫌我娶得少,可惜我当年独独钟情了花想楼的小丫头;想来若不是萧郎你从中作梗,极乐侯府的小世子这会儿可能都会打酱油了。
    想到骊珠儿的孩子真的会打酱油了,可惜爹亲却不是我,我便如鲠在喉,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我看萧浓情,萧浓情若有所思地扬起了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愧疚的情绪。
    好在只要我不说,萧浓情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迷恋骊珠儿的原因,这才堪堪保住了本大侠的一分薄面;看在那丫头最后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的份上,以前的那些破事儿我也懒得再去计较。
    困意浅浅地袭上头来,我打了个哈欠,正伸出手来想要熄灯睡觉的时候,萧浓情却忽然道:那以后呢?以后会不会有娶妻的打算?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非要说的话,我日后自然不可能娶妻;不过萧浓情这话问出来,倒像是盼着我能向他告白似的。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中所想,萧浓情抚摸着我耳边的发,轻声道:我知道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晟鸣就绝不可能娶他人为妻。
    啧,自恋狂。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得他又问:可这一辈子还很长。若有朝一日我走在你前面,你会娶妻么?
    我皱了皱眉,只觉得这话委实有些破坏气氛,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晌阖着眼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漫不经心道:你想我娶么?
    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一出,我倏然睁开了眼睛。
    萧浓情端坐在我身前,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方才那句匪夷所思的话不是他讲出来的一般。
    我一个骨碌爬起身,先是将手心搭在他的额头上,确认他不是发着高烧说了胡话;然后将床头的那盏灯燃得更亮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甚至还打算解开他的衣襟,看看右臀上的那粒痣在不在。
    萧浓情压住我探向他衣襟的手,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真的。做也做过摸也摸过,还能忽然被掉包了不成?
    我瞅着他,下一刻只觉得更惊悚了。
    以昔日的裴小侯对萧浓情的了解,哪怕天塌下来,明日亡国,他也断不可能会说出同意我在他死后续娶这样的话来。
    毕竟这厮在崇贤弟离京之前还跟人家酸得你死我活,现今却又成了包容大度的贤妻,此情此景下一脸正色地望着我,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萧浓情伸出手来抚平我微微皱起的眉毛,垂下的五指与我纠缠在一起,靠在我肩头喃喃地道:晟鸣,你也知晓我生性自私,从来觉得既然我在这世上仅只你一个至亲,你这一生也须得只看我一人,便是自小的青梅竹马也不行。
    我撇了撇嘴,便听他又幽幽道:彼时我想着,若我算错一步门殚户尽,也定得想个什么法子拉你一同黄泉做伴才行。
    闻言,我背上一凉,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见他伸了一指挡在我唇前,平静地继续道:
    可如今我却想着若我走在你前面,我只希望你能将我忘了,日后和崇睿一道游历江湖也好、归于乡间娶妻生子也罢,此生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意过得幸福美满,我在九泉之下亦已别无所求。
    第63章
    夏夜的打更声从街巷间漫漫地响起,萧浓情那轻而缓慢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听起来倒当真像是参悟了什么的肺腑之言。
    我沉默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便叹气道: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萧浓情收回手,碧眸仍是幽幽地望着我,半晌撑着下巴道:无事,只是最近看到这城中的几场丧事,有感而发罢了。我想若我两人其中一个先走,另一个余生膝下无子,兴许会不大好过
    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前几日与我家隔了两条巷的茶老四家主人去世,家中便只剩下了年轻的寡妇和高龄老母,办丧事时我还去搭了把手,看得出日后定然过得不容易,临近的街坊们还好心塞了他们些银钱。
    据吴大嫂说,茶老四的寡妇是准备守丧期一满便再嫁了,毕竟以后日子还长,为了节孝二字继续过那苦日子也不值当。
    明白了萧浓情莫名道出这话的缘由,我乜斜他一眼,道:怎么,听萧郎这口气,若我先你一步去见了阎王,你还想再寻个姑娘成家不成?
    萧浓情闻言一顿,若有所思道:晟鸣会同意我再娶么?
    你想得美。我哼了一声,也是生前便误我良多,还想在我死后移情别恋?若我在你之前作古,可留不得你在这人间逍遥快活,临终前定要托人给皇上带一声话,教他把你赐死了冠上我裴家的夫姓,合葬到一起才行。
    萧浓情看着我,忽然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得出来,这厮的心情居然意外的很不错;便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话也无异于他想要的告白了。
    于是我倒头盖住自个儿的脑袋,见他熄了灯合衣在我身边躺下,面上依然难掩那一丝愉悦之色,便郁闷地凑过去,在他颈边咬了一口。
    好了,不提这些了。他倒也知道见好就收,伸出手来轻拍了两下我的脊背,忽然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夔州,应是会待个三日左右回来,听闻那边盛产好酒,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要我带回来?
    我看萧浓情,萧浓情在夜色中朝我眨了眨眼。
    这才想起萧浓情虽是辞了官,可还有大半年的功夫是要履他那钦差大臣的差事,皇上点了他一份四川各府的官员名簿,要他一一到地方去考核其人品及功业,也并非我所想象的那般清闲,虽说小地方有他随行的侍从官代劳,一月中也须得有个三五日亲自去巡。
    我立马来了精神,想起吴大嫂说过夔州秋初有大型的南北集会,有许多连在渝州城都买不到的稀奇工艺品,便想开口说不若我们一道去。
    转念却又想起萧浓情此行是为办公事,有我在旁打搅也有些不便,因而只能沉吟下来,想了想便附耳过去,跟他讲了些自己想要的物事。
    种子?萧浓情挑眉道。
    我嗯了一声,道:想买些花种。吴大嫂说巴蜀最好的花师就住在夔州,兴许会在集会上遇见也说不定;买些花种封好白蜡存在仓里,开春时便能把后山都种上。
    想到眼下光秃秃的后山来年就能变得花哨起来,我沉浸在自个儿美好的构想中,眉飞色舞地跟萧浓情讲起了我在书中看过的育花之术。萧浓情安静地听着,眼眸似乎闪烁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
    哦,还有。见萧浓情应允下来,我顿了一下,挠挠头道,如若有的话,给崇贤弟捎些上好的波斯针线。
    想到崇少近些日来苦于找不到精细的针线做刺绣,想给徐静枫那厮绣个荷包,我便撇撇嘴,只觉得那两口子着实腻歪得紧。
    见萧浓情的神色似乎隐隐微妙了一下,我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也只是顺道给他捎一捎,市集上寻不见的话也就罢了;只等你回来,来年开春我们便一起种花。
    萧浓情看着我,也知晓我这话里的弦外之意,半晌终是展颜笑笑,靠近了些枕在我肩头,仰起脸来轻吻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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