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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倾国——诗花罗梵(14)

    还没找见么?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看他道。
    崇少满头大汗地在书案下翻找着昨晚写完的作业,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个儿那一册诗本,好半晌才揩揩额角的汗水,抬头道:
    晟鸣兄,不若你先去吧;愚弟找到了再到讲堂去,给我留个座位就成。
    我想了想,道:行,反正现下离开堂还差些时候,我也回侯府找找落下的课本,等下再来寻你一道上学。
    便接过了御史府侍人送来的鸡蛋烘饼,边吃边步履散漫地遛回了自家侯府。
    一进门,偌大的庭院中不见府内其他侍人与我爹,罗汉松旁站着一个仰头望天、神色悠闲的徐静枫。
    我几口咽下手中的鸡蛋烘饼,又看了他一眼,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徐静枫收回那游离在空中的视线,手中折扇敲了下掌心,望着我幽幽叹气道:小侯爷,何苦见了下官便是一副见鬼似的面孔?
    我他娘的能不像见鬼似的吗?
    打从探清了这徐静枫的底细后我便知道,左侍郎登门便如白无常降诞,谁家倒楣催的惹上大事,一准有这个鬼见愁笑眯眯地前来送终。撇下他四处去寻我爹,无果;想到皇上与我爹之前那略显古怪的气氛,我双脚一软,险些没能站稳。
    将我的神色收尽眼底的徐静枫微微挑眉,心下似乎已是了然;便从袖中捡出一封像是墨迹未干的信来,递到我眼前道:
    不必担忧,老伯爷只是有要事在身,这般起程独自回一趟襄阳老家罢了;小侯爷若是不信,且看这一封裴老请在下代为转交的家书。
    我劈手夺过那信,七手八脚地展开来仔细读了一遍,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却又慢慢再度皱起。
    信上这白纸黑字确乎是我爹那风雅潇洒的字体不假;他的墨宝从未在这京中流传过,甭说皇上的人没可能看到,便是与之朝夕相处的亲儿我也模仿不来,所以我自然不怀疑这封家书会是他人伪造的。
    只是我爹道他这趟回襄阳办事,兴许得过上几个月才能回来,要我在这期间好生在家待着不要惹是生非,府中事务他托给了近日得闲的徐侍郎来打点,若我平日里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可以尽数去请教徐侍郎,也嘱咐我需事事听从他的劝导。
    我爹叫我防着皇上。
    徐静枫是皇上的人。
    我爹又叫我听徐静枫的。
    教纯善了半辈子的本侯去猜想这其中错综复杂的种种,倒还不如此刻天降个惊雷劈死自个儿算了。
    便也就是这么回事了。见我放下信来忿忿地瞪他,徐静枫微勾起唇角,悠然道,老伯爷不在的日子,下官便是小侯爷的家长;小侯爷若有什么不甚明朗的心事琐事,也大可来寻下官一道倾诉探讨。
    这副长辈一般亲切而关怀的口吻听得我直皱眉,不由得轻哼一声,冷笑道:依本侯看还是算了。某些人连自个儿的感情私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来替本侯分忧?
    徐静枫闻言若有所思,半晌又叹一声气,状似无奈般说道,原来小侯爷是在记恨御史公子一事。
    我右眼皮一跳,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这徐起潭不打算装傻,那本侯便也不再客气,好生来责问他一番这勾引自家贤弟的重罪了。既然侍郎大人也知晓本侯是在记恨崇贤弟的事,不妨来说说看,你心下究竟是如何打算?我将我爹的信收入袖中,沉着脸看他道。
    如何打算?徐静枫重复着我的问话,下一刻便失声笑道,我一早便跟御史公子说过,这心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我中意之人并非是他,眼下也十分苦恼。
    我听得蹙眉,又想起了先前他对崇少说的那番浑话,没好气道:怎么?你难道还当真喜欢本侯不成?
    我自然喜欢小侯爷。徐静枫眨了眨眼,还没等我脸色黑透,便合上自己的扇子,别有深意般继续道,因此这事,下官全听小侯爷的。不妨来说说看,小侯爷究竟是想让下官从了御史公子呢,还是不从呢?
    我一呆,下一刻竟忽然语塞起来。
    说得倒是,我究竟是想让他从了崇贤弟呢,还是不从呢?
    从我这个做兄长的立场来看,这芝麻馅儿的鬼见愁跟自家天真纯良的贤弟当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配,本侯巴不得他赶紧和崇少撇清关系了才好;可这几日据我观察,崇少这回却也并非像以往那般单纯迷恋上了哪位清倌艳伶,竟是真心盼望跟这个小白脸永修同好,若我在这里勒令徐静枫跟贤弟断绝来往,他日后伤心了可该如何是好
    正纠结着掰自己的指头,我抬起头,余光中忽然闯入一袭放大的黑影,那徐静枫竟一步上前,整张脸都朝我挨近了过来。
    好在本侯身手敏捷,登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落地整整自己的衣冠,警惕道:你干什么?
    那徐静枫见自个儿的主意落了空,便也站直身来拨了拨额前落下来的碎发;然后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声音竟有几分幽怨:怎么,御史公子与探花郎都亲得,我一个三品侍郎却亲不得么?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瓣,下一刻便目瞪口呆。
    这徐起潭怎会知晓我亲了崇少,还险些亲了萧浓情的事?莫非昨日在御书房外,他也躲在暗处窥着我们么?
    徐静枫看着我,很快善解人意道:小侯爷可千万别误会了,下官昨日只是碰巧也在御书房外等候面圣,既没有看到小侯爷主动亲了御史公子,也没看到小侯爷与探花郎之间那旖旎暧昧的情愫,大可不必为此事烦扰。
    我:
    好一个神出鬼没的白面鬼见愁,哪里有本侯出糗,哪里就有他出场。我抽着嘴角,说不出是惊还是气更多些,半晌也只是抬指怒视着他道:我你大胆
    徐静枫摇摇头,显然没有将眼前恼羞成怒的本侯放在心上。还是那一句,若小侯爷想要断袖,下官随时奉陪。他看着我幽幽道,语气忽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现下如此看轻那位探花郎,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晟鸣兄!
    我回头一看,气喘吁吁的崇贤弟正抱着课本奔进侯府,看起来似乎终于找到了他的作业,这般便来寻本侯一道上学了。我们走吧起潭?!
    话音未落,崇少怀中的课本便猝然落了地。
    而他看着眼前那仿佛从天而降的情郎,眼神那叫一个风情月意,那叫一个芳草萋萋。
    我明眼看到徐静枫打了个寒颤,然后中规中矩地朝他微笑了一下,道:御史公子。
    瞧瞧,瞧瞧,现下连个名字都唤不出口,也不晓得本侯的崇贤弟怎么就在这厮身上看到了希望,那小眼神迷恋得只差竖起尾巴来摇一摇。
    我皱皱鼻子,伸手扯上自己的贤弟便打算走人;哪知某侍郎看了我一眼,心底也不知在深沉地打些什么算盘,竟忽然对崇少道:正巧在这里偶遇,在下巳时约了友人去棋馆消闲,不如御史公子也随在下一道去博几盘如何?
    崇少一呆,随即睁圆了眼睛,显然一副受宠若惊以及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看看徐静枫又看看我,迈出的脚步在我两人间踌躇,语无伦次道:这我晟鸣兄,学堂的事
    好你个阴险的鬼见愁。
    我瞪着徐静枫,心下知晓他便是要我赶紧做决定,究竟是要他即刻与崇少断了来往,还是放任自己的贤弟去幽会意中人。
    过了仿佛一日那么久,我深吸一口气,松开崇少的袖子平静道:你去玩吧,愚兄会代你跟博士告假。
    崇少闻言精神一振,感动万分地瞅着他的贤兄我,末了竟上前予了本侯一个深情的拥抱,道:多谢晟鸣兄!
    便亲亲热热地跟上徐静枫,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道:起潭,我们走吧!
    徐静枫的目光落在崇少扯着他袖子的手上,眼皮似乎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最后递给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任他拉着一道出了侯府大门。
    行,你们情趣。
    我黑沉着脸推开讲堂后门,回到这已阔别一月有余的太学时,授课的博士竟还未到,官家公子们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打瞌睡;见来人是我,便都霎时屏住了呼吸。
    想来跟圣上眼前的红人当同窗不是件易事,本侯在这京中的风评又着实算不上极好,看到小霸王竟难得地回来上学,想必心下还是会紧张些;毕竟若是得罪了小侯爷,怕是他们老爹在皇上面前也不好过了。
    我懒得搭理他们,自己寻了个后排靠窗的位子坐了,便托腮去看那窗外的花鸟虫鱼。眼看授课时间已到,老博士却全然不似有到堂的迹象,我伸指捣了捣前排的寺卿公子,问道:教授呢?
    寺卿公子回道:老博士近日来身体不适,皇上道是会遣一个翰林院的文官来做临时教授,今日方才交接,是会来得晚些。
    谈话间,我的余光已是瞥见一袭熟悉的身影抱着书自那讲堂的前门走了进来。
    我:
    萧浓情:
    四目相对,哪知率先慌忙低下头的却是某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野鸡美男。
    我看着萧浓情,万分肯定他已是全然看见了自己的冤家就在这里,却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本侯横眉冷对、或是丢一个不屑的白眼;莫非这厮竟开窍得如此之快,只读完一本破书便深深眷恋上本侯了不成?
    窥见萧浓情那耳根处若隐若现的红潮,我琢磨了一会儿,又看看四周的景致,总算迟钝地察觉出了异常。
    《风流侯爷蜜会霸道情郎》
    第十九回 ,萧郎在某个契机之下成了俏侯爷的临时教授,两人在讲堂上眉目传情不说,课后更是留了侯爷下来单独授业,两人情难自制,在这神圣的儒学馆中发生了二人的初吻。
    我看看那已是站定在讲案边的萧浓情,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竟隐隐紧张起来。
    这该不会总不能是这么巧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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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不知此时的萧浓情是否也同样想起了这茬,依昨日他对那话本的痴迷程度看来,极有可能已是连夜手不释卷地读完了;于是本侯沉吟片刻后,便也目光炯炯地朝他看了过去,想要从他这明显不大自然的神色中窥出些什么来。
    哪知讲案边的野鸡教授却没再看本侯一眼,整理了案上的书本后便转过身,淡淡地开了口道:
    林博士近日抱恙在身,便暂且由我这个小翰林代劳几日;萧某才疏学浅,年纪也与诸生相当,恐也愧称教授,只盼在这学堂中/共同研习经典,诸生只随心所欲便可。
    话音落下后,我环顾四周,讲堂中的同窗果真神色各异。
    想来这皇上钦点来代课的教授不是那专职五经的老学官便就罢了,竟是去年科考点了探花的小翰林,且还年少到与我等差不多,心底定然是有些不服的;不过呢,因这萧浓情实在生得有几分姿色,对着这样一张脸研学总比对着老博士那张苦瓜脸要强得多,于是诸生嘀咕归嘀咕,便也还是欣欣然翻开了桌上经典。
    我摸摸下巴,忽然觉得身边似乎有不少视线聚在自个儿身上。
    见我看他们,他们赶忙别过头去,却又暗暗窥起了萧浓情。我这才想起极乐侯与新晋探花不和一事早就在这京中流传开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课堂想必不会太/安生才是。
    于是我猛然站起身道:萧教授!
    萧浓情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即刻发难,清眉微挑着朝我看来。而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晌后,又道一声:幸会。便安分守己地坐回原位,撑起下巴只等着授课。
    如此一出想必会教这野鸡教授以及身旁同窗困惑不解,却也堪堪彰示了本侯在这讲堂中的存在,由不得他萧浓情不在意。
    思及自己那亟待实施的大计,我一边回想着昨晚与崇贤弟探讨的种种,一边闪着灵动的眼眸去看不远处那理应已是为本侯心旌神摇的野鸡教授,只待着与他像话本中所描述的那般眉来眼去、秋波暗送。
    却哪知直到放课,萧浓情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看着仍是一本正经在这讲堂中与诸生研学的野鸡教授,嘴角早就撇到了耳朵根;这天杀的胡疆野鸡果真有千张面孔,做学官也适应得很,诗书礼易皆能侃得头头是道,若不是知晓萧家世代都是法学派,这会儿看他倒当真跟个儒学大家似的。
    而授课前一刻还在忧心老博士的官家公子这会儿都变了颜色,倾慕无比地瞅着他们的野鸡教授,依我看甭说是还怨念着他年少僭越,怕是恨不得老博士赶紧作古了教他来转正才好。
    眼看上午这几场论辩结束,同窗也三三两两悠闲地遛出了讲堂,打算一并上这太学邻侧的酒家好吃好喝去,我没了伴在身边的崇贤弟,也只得慢吞吞地随他们踱了出去。
    余光始终不见那正在讲案边默读诸生诗本的萧浓情有唤我留下来的迹象,我暗暗嘀咕了一会儿,心道罗秀才也并非料事如神,看来那话本也终归只是以我二人为原型的荒唐小说罢了。
    不过既然本侯已打定主意要这个野鸡美男断给自己来略施惩治,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我目光一凛,走到讲堂外那一汪嬉戏着游鱼的清池,蹲在池边犹豫了半晌后,便心一横跳了下去。
    仍在讲堂中的萧浓情显然听到了扑通落水的声音,便放下诗本出来查看,恰看到一个不慎落入池中、爬上岸来可怜兮兮望着他的本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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