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毒素迅速地从刺入的地方蔓延,他毫不在乎,动作丝毫不乱,剑法挥洒自如,无比轻松地朝着一个地方掷出一剑。
只听闷哼一声,他走近糟蹋了他无数花草的人影。
刺客之一心口中了一剑,他倒在地上,无法起来,似乎已被死死钉在了地上,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并没有死,一双充血的眼睛凝视着不断接近的白衣剑客。
许逸濯来到黑衣人面前,忽然弯腰,无比轻柔地拿起地上一朵焉儿了的红花,叹息道:可惜了。
被称为北剑的白衣剑客情意绵绵地对一朵被他踩过的花说着话,朦胧夜色中,该是一幅无比美好的画面,不知为何却让他这个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刺客毛骨悚然起来。
他想要咬破塞在牙齿内的毒/药,却似乎不知何时中了毒,浑身无力,一动也不能动。
面巾被揭下,咔嚓一声,他的下巴被一双白皙无比的手掰开,那朵焉儿了的红花被塞入他的口中。随后,修长的食指点在他的喉咙口,花顺着喉咙而下,被迫咽了下去。
九品红花的效果从吞下的那刻起就有了效果。
刺客全身袭来无法言说的剧痛,一个也吐不出。
许逸濯凑到刺客耳边,幽幽道:这世间从未有人一下子吃下一朵九品红花,今日你真是好运气。
往日的钱恒从不会对任何不在意的人说那么多话,可现在的他不是钱恒,是许逸濯。
既然是许逸濯,那就想什么便说什么。
语毕,许逸濯挺起背脊,抬头,看向屋顶。
打鬼功法本就是刚柔并济的一种功法,如今顾纵英体内遗毒已清,飘逸灵动的身法中又些许带着猛烈的招式。
当他面对同样是使出柔剑势的蒙面人时,柔软的竹条因灌满内力而坚硬如铁,身形腾飞闪动,竹条击打在袭来的剑身上,缠斗间,不足片刻,乓的一声,蒙面人的剑猝然碎成了数段。
蒙面人收起黑绸,就要运起轻功离开此地,身还未动,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咫尺之间,一股浓稠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从口中喷出来。
他咕噜噜地从屋顶落到地上,脖子竟不知不觉被少年的竹条划破,已是血流如注。
雾色开始散去,他的眼睛凝视前方,看到一片繁花中,已然落败的同伴面容扭曲,除了七孔流血之外,全身的血液仿若洪水一般,竟然不断地从身体里喷出来,即刻染红了一身灰白色的衣服。
而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失血中迅速地萎缩,直到最后死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
死前的一瞬,蒙面人忽然庆幸自己是死在少年的手中。
蒙面人咽气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白衣剑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有着见证了少年神采飞扬制敌的赞赏。
顾纵英从房顶飞身而下,来到顾纵英身边,看到一地狼藉,嘀咕道:你爹会不会气死啊?
许逸濯嘴角抽了抽,心情真是难以言喻,启唇,正要说话,这时,顾纵英的惊呼声一下子打断了他他的欲言又止:大哥,你受伤了!
血红色在许逸濯右肩的衣服上不断渗出来,染红了一片。
顾纵英拉了许逸濯的手,就要进屋:我有师父给的疗伤药,先上药。
许逸濯握住顾纵英的手,制止了他:小伤,不碍事。他看向地上的尸体,以剑挑开地上人的手臂,果然手臂上看到了一个小篆金字。
顾纵英也看到了那个字:这是?
他知道这是从四象居而来的刺客,但他要装作不知道。
不过是何人找了四象居的人对付顾许二人?这次从顾府出来,他们也没有惹到什么人而且这人还如此大胆竟然让刺客直接找到摧魂门来了,且还是在钱恒的院子,如果钱恒在此
嗯,差不多也是这种死得不能再死的样子了。
四象居,一个江湖刺客组织。许逸濯简略地回答了,反手抓住顾纵英的手,阿英,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顾纵英停下脚步,抬头,对视间,他有些不满地唤了一声:逸濯哥哥。
不一会儿,许逸濯叹了一口,即刻妥协了。
待进了屋,许逸濯自觉地脱下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绑了绷带的右肩。
此刻绷带渗满了血,触目惊心。
小伤?顾纵英以指摘的眼神看向许逸濯。
许逸濯颇为心虚地解开了绷带。
除去血红的绷带,终于暴露了许逸濯一直隐藏的伤势两道被锋利的刀砍伤的深可见骨的伤痕,上面还有一根不知何时被刺中的银针扎根在其中。
一看就是刚受伤不久就包扎起来的。
顾纵英暗暗咬牙切齿。
一个用银针的已经命丧黄泉了,还有一个伤了许逸濯是谁?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许逸濯又是否会一直瞒着他不说?
可气。
第35章 心动
顾纵英眉头紧皱, 一声不吭地站到许逸濯的右肩旁,低头,神情专注地将银针拔了出来, 看到银针尾部竟然是黑色的, 有些慌张道:这是毒针?
没事的, 不用担心。许逸濯有条不紊地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丹药一口吞了。
他见许逸濯没有任何异常, 肤色本就莹白如玉,因为伤口的关系更显得苍白,但精神似乎很好。呼出一口气,先用白布抹掉血迹,然后再给许逸濯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药,有些凶巴巴地问道:逸濯哥哥,这个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许逸濯沉默了一会儿,等顾纵英将他的伤口重新包好,让他坐下,才重新开口,语气不以为意道:不久前我回到催魂门,我说要带你离开, 青面獠牙似乎本就心情不好, 就说要考验我的剑招, 比试时伤到了右肩而已。
这是伤?!
简直就是要杀了许逸濯似的。
真狠。
钱恒对许逸濯这个儿子严厉得太过分了吧。
现在想来, 钱恒许是对许逸濯的母亲念念不忘, 所以才会虏了那么多女子, 却又分毫不动她们只是关在后院欣赏。
但还是可气,这钱恒对儿子都这么狠!一看就疼死了!
聂池心中对钱恒越发不待见了。
许逸濯像是为了转换话题,话锋一转,问道:阿英,你说你伤了青面獠牙?
嗯
其实他都已经和我说了。
顾纵英惊讶地看向许逸濯,见对方处之泰然的模样,蹙眉问道:那大哥为何刚刚出现时还那么吃惊我拜他为师了?
许逸濯笑了笑:我想看看阿英会不会老实告诉我这几日的遭遇。结果,还是瞒了我一些事的。
顾纵英有些哑口无言,不想认输,继续抱怨:你也不愿意告诉我青面獠牙身在何处。
他说你先前在他面前总问我身在何处。许逸濯挑眉道,怎么,现在轮到问我他身在何处了。
他竟然再次被许逸濯说的无言以对。
许逸濯正了正脸色,在顾纵英沉默中,意味深长地问道:阿英,你亲了他?
顾纵英浑身一凛,不知为何将腰杆挺得笔直,有种做了亏心事的错觉,清了清嗓子,支吾道:当时是权宜之计
吐出一口气,他终于忍无可忍,将来到这里后遭遇的一切润色一下告知了许逸濯,包括被席垣威胁,心生一计,但看到青面獠牙和许逸濯相似的眉眼又没有下手,最后他实在无法,想到了这几日前往摧魂门和菩萨狱交界处闲逛时遇到的子涧。
许逸濯听到子涧的名字,有些意外的样子。
顾纵英口舌如簧道:子涧兄听说大哥被困,主动提出帮忙。他说很欣赏大哥哩。
哦?许逸濯穿上衣服,语调微微上挑,似乎有些怀疑。
适才我和他一起前往那个山洞,他让我等在洞门口,不久之后他再次出来,却说里面只是个假的大哥,这一切都是席垣的诡计,让我再回青面獠牙这边问问大哥到底在哪里。于是就发生这一切了顾纵英说完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师父为何如此看重我,但利用了他确实是我的过错。如果再见到他,我一定向他郑重道歉,也不知师父还愿不愿意见我了?
说完后,顾纵英抬起眼帘,发现许逸濯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表情毫无波动。
他这是自己装可怜失败了?
一阵沉默过后,当顾纵英复又低下头默默不语片刻,许逸濯才出了声:我知道了。他一把拉起坐着的顾纵英,阿英,我们离开摧魂门吧。至于青面獠牙,他暂时应该不会见你了。
顾纵英低落道:我能理解。
他在这几天为你这般费心尽力,他喜欢你,你却为了我这般待他。许逸濯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让顾纵英愣在原地,他又拉了拉怔怔的顾纵英,庆幸道:好在最后你没有下手,否则最后死的是谁便不可知了。
顾纵英紧握许逸濯的手,下意识地问道:何意?
两人离开青面獠牙的屋子,许逸濯一边走,一边夸大道:青面獠牙百毒不侵,情毒这种上乘软功散一般的毒/药对他确实有效。但他怎么可能留下这种弱点给别人,他自有应对情毒的方法。
顾纵英诧异道:这人怎如此高深莫测
所以,我们快逃吧!许逸濯转头朝顾纵英眨了眨右眼,笑道:要是被他抓住了,我们俩可就都完了。
聂池的思绪一时还无法摆脱许逸濯刚才告知他的真相,他恍恍惚惚地问道:大哥你很开心吗?
两人在夜色中飞檐走壁,飞快地前往山下。
虽然受了伤,但许逸濯看上去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快活的样子。
我知阿英对我这般在意,为了我,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我很是担心,却也止不住欢喜。阿英,谢谢你。许逸濯语带笑意,一袭白衣在月色下飞跃,他看向顾纵英,笑得潇洒又温柔,好似纵情江湖的剑客获得了自己的心爱之物般满足。
钱恒发现自己似乎心动了。
不,自他无法拒绝甚至于沉迷于顾纵英那一吻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自拔地动心了。
他感动于少年为他所做的一切,即便最后差点让自己命丧黄泉,但当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却更让他心甘情愿了。
钱恒确实百毒不侵,但如席垣所言,他也确实对情毒无解。然而,因为以身御毒加上体质的原因,对习武之人有一个时辰效用的情毒只剩下半个时辰的限制。
顾纵英最终还是没有下手,虽然在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伤口。而他为了让顾纵英无法察觉,事后还特地用刀加重了伤口痕迹,另外又补了一刀。
他赌了一把,事实是他赌赢了。
所以他以许逸濯的身份,告诉了如此关心他的阿英钱恒的心意。
至于说给顾纵英听钱恒有解毒之法咳,只是不想让自己在阿英面前显得那么狼狈罢了。
钱恒改变想法了。
他从未在钱恒的身份上得到过任何欢喜,可自从成了许逸濯,从顾秋双、顾纵英这里得到的欢喜胜过了过去无数次记忆的数倍。
如若以后永远做这许逸濯也很好
但在那之前,也要解决一些麻烦。
茫茫夜色里,许逸濯的笑太过绚丽,好似挣脱了某种束缚他许久的枷锁一般,似绮丽蝴蝶振翅而飞。当这一幕映入聂池的眼中,微笑刹那,仿若万物生辉,勾魂摄魄。
他心跳得太快,以至于忘记了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叮顾纵英与许逸濯的友情值上升至80点。]
系统的提醒仿若在耳边徘徊,又悄然散去。
他的心乱了。
该死,这到底是顾纵英心动了,还是他自己心动了?!
远在摧魂门之外数十里的一座山头的山洞内,席垣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用牙齿撕开绷带,给自己左胸口抹上上乘的金疮药,快速地包扎起来。
这时,一道佝偻着背的身影缓步走进洞内。
待席垣将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包扎起来后,回到此地的老人惊叹道:老朽活了那么多载,只听曾有一种人心脏是长在右边,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缘见到。
席垣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听到老人的话语后,他嘴角嘲讽一下,气息很浅,声音低哑道:多谢你这次救我。他们呢?
我带来的四象居刺客已经死了。
席垣并没觉得失望,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他冷冷道:就算是四象居里的楼主来了,恐怕也不会是钱恒的对手,你这么做简直是多此一举。
但我至少试出了一件事,顾纵英体内的遗毒已经被钱恒治好了。老人对席垣的讽刺并不在意,慢条斯理地说着,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些长辈对小辈的规劝道:而你这次的行动也太过鲁莽,如你早些告诉我钱恒是许逸濯,我或许还能帮上你的忙。
被老者训/诫的席垣阖上眼,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压抑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他声音越发沙哑,缓缓道:你不懂。我这五年里时时刻刻想杀了他,却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他弱点的焦虑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顾纵英
我怎么会不了解,这世间最理解你的就是老朽了吧。老人一双眼睛闪现复杂的情绪,而后眼中满是被仇恨占据,慢悠悠道:我何尝不是也有一个想杀却无法找到弱点的人。等得到了焚氲珠,终有一日我要让聂池死在我手上
席垣并未将老人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老人和他也只是交易关系。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只要思及自己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给骗了,且还是被他找来的摧魂门门人给弄得这般狼狈,便怒不可遏。
那摧魂门门人是谁,有着这般上乘的武功路数,为何他从未见过?
席护法,你不是想报复钱恒吗?老朽倒是有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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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了宿敌之后[穿书]——晏昕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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