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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90)

    莲真一怔:什么?
    宗煦道:唯有像母妃这般美丽温柔的女子,才堪配做朕的皇后。
    他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在颁布圣谕,容不得半点反驳和质疑,那种神气和语调,真的越来越像他的父皇。。。。。。莲真怔怔地看着他,笑容凝在嘴角。
    母妃,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母后说得对,我总是将你当孩子,忽略你是皇帝,是天下之主的事实,你现在的言行举止,是愈来愈有人君的风范了。
    宗煦执着她手,认真的道:朕是皇帝,但也永远是母妃的儿子。
    这样暖心的话,令莲真倍觉欣慰,她含笑摇头:不,你首先是你母后的儿子,而且,你的皇后,也应该是像你母后那样出身高贵、端庄优雅的女子。
    宗煦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翳,脱口道:不!马上察觉失言,环顾四周,只有魏伦侍立在侧,稍觉放心,面上露出笑容:朕对母后十分尊重,但选皇后,朕还是想选母妃这样的。顿了顿,又低声重复:朕定要找母妃这样的。
    在崇德宫当值的六天,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按照宫中规矩,接下来有四天的休沐之暇,霍泽十分高兴,交接了差事,兴冲冲回到值房,吕胤已在收拾东西,霍泽素来与段天行交好,又疑吕胤这几日在霍牧和霍凇面前告密,对自己的事说长道短,心里恼他,便道:我与段天行约好今日一起出宫,你等下自己走罢。
    吕胤诧异:二爷是要去长乐宫找他吗?
    正是。
    吕胤为人持重,劝道:二爷,我们是铁卫,都晓得规矩,您擅自去长乐宫,这可是不妥。何况,宫里千门万户,跟迷宫似的,万一等下走错了地方,岂非惹了□□烦?
    霍泽冷笑道:你的意思,莫非我还会迷路不成?我可比不得吕大人,从前便要经常进宫见太后和皇上的,除了将军府,最熟悉的只怕就是皇宫了。
    言下颇有嘲讽他没见过世面之意,吕胤不以为意,抱拳恳切的道:还请二爷跟我一同出宫,不要节外生枝,大将军只怕已经在等着我们了呢。
    他絮絮叨叨,霍泽本就已不耐烦,听到提起父亲来压自己,更是厌恶,忍了又忍,道:实对你说罢,太后打发我去向皇上传句话,我本来就要过去的,顺便跟段天行一同走罢了。
    吕胤听如此说,倒是信以为真了,也不敢再深问,道:既是如此,那卑职在宫外候着二爷。
    崇德宫在内廷西六宫的正南面,与长乐宫距离非常之近。霍泽骗到吕胤,心里得意,从崇德门出来,一路不时碰见两两三三的内监,还撞见两队巡逻的铁卫,因他也穿着铁卫服色,因此无人管他。这样一直往东,还未到长乐门,已远远看见甲胄林立、铁戟寒光,那静默威严的气势,令人望而却步。
    霍泽终是不敢从正门进入,他知道长乐宫两旁都有侧门,便悄悄从左边绕了一个半圈,眼前是一条幽静的长巷,两旁每隔几步,便有一人多高的石制基座,上面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向里凝目而望,果见右边高墙中部一道侧门,而往前直走数百米,也有两扇紧闭的朱门。
    霍泽平日里,也只有年节间才随父亲或兄长进宫觐见皇帝太后,一年不过数次,且每次皆有内监引导,在哪里等候,在哪里面圣,在哪里领宴,皆如木偶一般听人摆布,不可有半点差错,他对吕胤所说经常进宫,对皇宫熟门熟路云云纯粹夸张炫耀之语,这条巷子他以前从未来过,不知直走通往何处,他只知道,长乐宫前庭有两道侧门,一名日清门,一名月朗门,他心下猜测,这道侧门应是月朗门,迟疑了一下,往里走了几十步,到得门前,发现门居然是关着的。
    这时天边霞光已渐渐暗淡下去,霍泽用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心里焦灼起来,正是进退维谷,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笑语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是娇柔清脆,听在耳中甚觉舒服,霍泽心中一动,循着声音鬼使神差向前走去,到得那两扇朱门前,刚将耳朵贴在门上,便听到宸主子等字眼,他心头一阵狂跳,猛然忆起那年在广乐行宫之时,那令他毕生难忘的一眼。
    赤红如火的骏马,身着雪白狐裘的少女,她绝美的容颜,仿佛不是来自人间。。。。。。他常常想起当时的情景,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幻,他也常常对霍淞说,如果某一天,父亲能称帝,他什么也不要,只要拥有后宫的美女,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她,唯有她。。。。。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谢莲真,他暗暗将这个名字藏在了心中,也一直在期盼,有那么一天,皇城的高墙,再也阻挡不了他的渴望。
    霍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浑然忘我,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是谁鬼鬼祟祟的在那里?
    霍泽一惊,快速转过身来,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着几名御前铁卫,个个皆是神色冷峻,手按剑柄,他满腔绮念顿时化为乌有,脑门上沁出冷汗:各位兄弟不要误会,我。。。。。。我是太后身边的铁卫。。。。。。
    一名铁卫长模样的人手一摆,截断他的话,目光如冷电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也不等他回答,突然一声断喝:来呀!给我拿下!
    第113章
    霍泽见他们几人气势汹汹上前, 本能的往后退,却退无可退,身子紧贴门上,口里不停解释, 那几人竟是充耳不闻,霍泽大急之下,叫嚷道:谁敢拿我?!我是太后的亲弟弟!大将军之子!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御林铁卫军纪森严,令如泰山,此刻除非太后和皇帝圣驾亲临, 或有诏令出示, 否则只知一级一级遵守号令, 就算你贵为亲王,也不会循一丝情面,所以霍泽这几句话并无半点威慑力,两名铁卫神色冷漠,一边一个已抓住他手肘。霍泽如何肯甘心就范,双臂往后一摆, 再向上翻, 欲反过来抓住对方手臂, 谁知他们五指如粘在他手上似的,半点也挣不动,且如铁箍一般, 随着他的挣扎越收越紧, 霍泽吃痛, 愈发气急败坏,一记凶狠侧踢,狠狠朝左边那人小腹踢去,那人闪身避开,抓住他的手臂反手一扭,接着一脚踹在他后膝上,霍泽啊的发出一声惨叫,软软地跪了下去,膝盖尚未及地,却又被拎起来,跟着被拖行向前。
    这几下动作皆是快如闪电,又准又狠,霍泽疼得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心里反而激起一股横劲来,拼命抬起头,咬牙切齿的道:有种的就告诉老子你们几人的名字,有朝一日,我若不将你们几人千刀万剐,就不姓霍!
    走在前面的铁卫长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也不说话,突然扬手,啪的一个耳光,霍泽只觉耳中嗡嗡作响,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口中弥漫开来,那铁卫长依旧面无表情,吩咐道:带去诏狱,快点儿!
    是!
    出了巷口,经过长乐宫直往东走,恰见段天行同另一个侍卫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们,便恭敬垂手,在原地站定,让他们先行。霍泽垂着脑袋,奄奄一息,段天行初时并没认出来,只是心中诧异,待多看几眼,脸色突变,试探性的在后面叫了一声:二爷。
    这个声音一入耳,霍泽便如垂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精神为之一振,微弱喊道:天行救我!
    段天行再无怀疑,急忙赶上去,拦在前头,他来这里虽只几日,但处处留心,因此认识那个铁卫长陶志坚,于是躬身陪笑道:陶大人请留步,敢问这位兄弟犯了何事?
    陶志坚道:这不是你能问的事,快快让开!
    段天行沉住气,抱拳一揖:你们拿住的,不是普通的侍卫,你们难道不知他的身份吗?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们这样待他,只怕到时候难以向太后和大将军交代罢!
    陶志坚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是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他擅闯禁地,触犯宫规。你跻身铁卫军之列,却连这些基本规矩都不懂么?
    段天行神色尴尬,仍是不放弃:他触犯宫规,太后和大将军到时定会处罚,还请陶大人高抬贵手,先把人放了,让我送他出宫治伤,这份恩情,不但卑职会铭感于心,大将军和侯爷也一定会记着的。
    陶志坚已不耐烦,喝道:休要啰嗦,给我让开!否则,你便同他一起去罢了!
    段天行满心想邀功救主,但看这架势,要救人非要动手不行,这里毕竟是皇宫,他哪有那个胆子轻举妄动?何况铁卫军个个万中挑一,身怀绝技,自己虽也有一身武功,最多也不过能以一对一,到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速速出宫,去向大将军禀报此事为好。他在心里掂量了一番,拱手道:卑职遵命。退过一边,眼睁睁瞧着他们远去。
    这事禀传到檀瑛那里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檀瑛不敢大意,立即前往崇德宫见冰轮,冰轮刚用过晚膳不久,颇有兴味,正在殿中观赏霍凛日前向她献上的一幅《西域图》,一听到这个消息,一言不发,挥了挥手,高贤忙同两名内监一起,小心翼翼将画卷收起来,默默退了出去。
    冰轮方道:他去六合巷干什么?
    檀瑛禀道:据他说是去长乐宫找段天行,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凤栖门。
    六合巷是一条非常幽深的长巷,往里一直走,可直接通往上苑及后宫,这条路主要为了方便皇帝往来西边诸宫,以及后宫诸人前往皇帝寝宫,不过它并不是一通到底的,中间要经过三道门,第一道便是檀瑛所说的凤栖门,此门非特殊情况是不打开的。另外,这条巷子又与长乐宫高墙相隔,与月朗门相通,一般来说,铁卫如果奉了命令,是可以从月朗门进出的,但以月朗门一线为界,前面便是禁地,不能越雷池半步,更不得靠近凤栖门。
    冰轮深知霍泽的禀性,一提到凤栖门,眸色又暗了几分,过了半晌,才道:伤得重么?
    臣已叫太医去看过,不算太重,但也有一阵子受的了。其实本来并没动手的,只是侯爷不但拼死反抗,还出口相辱铁卫军的行事风格,太后您也是知道的。檀瑛生恐她怪罪于自己的手下,道:陶志坚几人,也是职责所在。
    哼!冰轮道:偏节骨眼上生出这等枝节,让人棘手。轻捻着手中的佛珠,陷入了沉思。
    檀瑛不敢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小声提醒:大将军此时只怕也已知道此事了。
    冰轮道:你去把陶志坚几人给我叫来。
    檀瑛望着她:太后。。。。。。
    冰轮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就去。跟着又道:来人。高贤急忙从殿外进来,垂手等候吩咐。
    冰轮道:你立即打发人去传我懿旨,请大将军入宫觐见。
    铜鎏金云龙烛台上,燃着数十只粗如儿臂的巨烛,将崇德宫前殿照得透亮。霍牧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严肃,看不出喜怒之色。
    冰轮从宝座上起身,缓步迈下台阶:这么晚了,还请父亲进宫,想必父亲已知道是什么事了。
    已经大略听说了,这个畜生从小就爱惹祸,不叫人省心。霍牧显得很平静:也是臣的不是,存着点私心,想让他在铁卫军中历练历练,没想到他依然如故。其实太后不用特意把臣叫进宫来的,既是触犯宫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臣绝无意见。
    冰轮道:父亲如此说,连我亦觉无地自容,兄弟不长进,我这个做姐姐的,也难推卸责任。
    霍牧躬身道:太后这话,叫老臣如何承受?说到底,是臣教子无方之过,倒叫太后操心了。
    冰轮道:其实这次的事,倒也不能全怪霍泽,他初进宫当差,对各处都还不熟,难免出些差错。说罢看了檀瑛一眼,檀瑛立即跪下:臣疏于教导,御下无方,请太后降罪。又道:臣愧对大将军。
    霍牧淡淡的道:檀总管言重了。
    冰轮吩咐:去把侯爷请来。
    霍泽是被人用藤椅抬过来的,殿上除了冰轮、霍牧、檀瑛与冉黎等,陶志坚以及几名铁卫都在,霍泽一看见他们,便眼中出火:就是这几个王八羔子羞我辱我!嘶声道:不将你们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御前铁卫是天子近臣,身份尊贵,他如此叫嚣辱骂,自檀瑛以下,皆恚怒异常,却没一个敢出声。
    霍牧见儿子手脚都被包扎过,左颊肿起老高,本来英俊的脸庞变得面目全非,虽一直恨他不成器,究竟舐犊情深,心下也是大怒,只是他城府极深,并不发作,反而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大嚷大叫!
    霍泽万分委屈,叫道:父亲!
    住口!霍牧对冰轮道:看这样子,这孽畜已得到一些惩罚了,臣向太后求个情儿,先让他回家休养一段时日。侧过身来:若两位总管仍觉不够的话,是杀是剐,改日再来领罢。
    檀瑛和冉黎均十分尴尬,冰轮吩咐高贤:你去叫汪又兴带上几个老成点的人,将侯爷送回府中,记着小心点儿,别牵动了他的伤处。
    高贤答应道:奴才遵命。
    刚将霍泽送走,冰轮倏地冷下脸,回到案前坐下,目光从陶志坚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现在大将军在这里,你们几个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志坚本跪在冉黎身后,这时膝行出来,朗声道:回太后,今日卑职带领数名属下巡视皇上寝宫周边,偶然见到西凉侯擅闯凤栖门禁地,即上前拿问。保护皇上、维护宫禁安全是卑职的职责,卑职从来不敢有丝毫疏忽。他本身材魁伟,此时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回话,言谈神色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叫人不敢小视。
    冰轮道:既是拿问,你们为何要下如此重手?
    陶志坚也不继续辩解,挺直身子:打伤侯爷的只有卑职,一人做事一人担,求太后不要牵连无辜。
    冰轮道:好,很好!你是铁卫长,也理应要担起这个责任。微微点了点头,一名内监双手奉了一柄剑,走至他跟前,冰轮冷冷的道:你这就向亲自向大将军谢罪罢。
    陶志坚双手接过剑,面向霍牧道:卑职奉皇太后懿旨,特向大将军请罪!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他反手一剑,已将自己的左手齐腕斩下,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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