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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85)

    宗煦见他涕泗交流,只强忍着不哭出声来,那模样委实可怜,他心中一酸,缓缓松开他的衣领,半天,低声道:朕虽孝顺母后,却也不愿愚孝。
    魏伦心头狂喜,激动的道:奴才早知皇上英明睿智,定能理解奴才的苦心。
    宗煦神色复杂,在他身边绕了一圈,两只拳头握着紧紧的:但朕也不能。。。。。朕不能去做什么,甚至不敢去想什么。他喉咙因紧张和恐惧而阵阵发干,怔愣了一会儿,面上忽而露出怅惘失落之色,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年幼无依时,朕有幸承蒙母后的养育教诲,她不仅是朕的母后,还是朕第一位恩师,没有她,就没有朕的今天。
    魏伦满腔的兴奋,随着他的话语迅速冷却,勉强道:皇上对太后的孝心,足以感天动地,但。。。。。。
    宗煦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抢先一步道:母后是明事理之人,希望她哪天会想明白,能以朝局为重,不要纵容外戚专权乱政小魏子,你记着,今天我们的这场对话,就当没有过,朕这样做,是为了保你的命。
    可是。。。。。。魏伦心有不甘,见皇帝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立即改口:奴才知道了,奴才也愿太后能顾念母子之情,多为皇上着想。
    他话中有话,宗煦自然能听出来,可是一想起母后那张冷冰冰的脸,实在是令他气馁。他满腔积郁无处发泄,也不愿再同魏伦交谈下去,没好气的道:你先出去罢,朕要看书了。
    霍牧回来没有多少时日,便开始着手在朝中培植亲信,剪除异己,而关于他在朝堂之上,屡屡目无君上,专横跋扈的行径,京城内外皆知,莲真虽身在深宫,也免不了有所耳闻,内心深深的为冰轮和宗煦担忧。
    偏生这两日间,崇德宫和长乐宫两处都不见有人过来,这实在是太不寻常,莲真坐不住了,叫来童介吩咐:你去崇德宫一趟,瞅瞅汪总管在做什么,就说我的话,叫他来撷芳宫一趟,我有句话儿要问他,记住,别惊动了人。
    童介极是机灵,忙答应着去了。莲真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信息,半天也不见人回来,正是心神不宁,宜珍忽然进来禀道:主子,瑞主子身边的怜絮姐姐在外面,说有急事求见主子呢。
    莲真微感诧异,苏蕴最近避她唯恐不及,怎么突然打发人过来?随口道:她说了是什么事吗?
    宜珍道:说是瑞主子又病了。
    这么一说,莲真反而放下心来,她现在已全然明白,苏蕴所谓的染恙在身,无非是借此为由,与李茂相见幽会罢了,她们之间的事情,她现在并无心肠去管,反正这样也正合苏蕴的心意。莲真想至此处,不以为意的道:我知道了,你让她先回去,我得空儿就过去。
    宝贞跟怜絮交情极好,忍不住道:主子,既然说是急事,要不奴婢出去问清楚情况?
    莲真心不在焉,点点头儿,宝贞便同宜珍出去。过得片刻,童介终于回来:主子,汪总管来了。
    莲真精神一振:快请!
    汪又兴进入内室,恭恭敬敬行了礼,莲真屏退左右伺候之人,微笑着道:汪总管,请喝茶。
    汪又兴受宠若惊:谢主子。
    莲真自己也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方轻声道:叫你过来,也不为别事,太后和皇上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这两天有哪里不对劲儿。
    久在几年之前,汪又兴便从高贤那里得到过暗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宸太妃想知道的,都要据实回奏,一直以来,他也是这么做的。听她问起,便也不敢绕弯子,只是事关朝政,不免有些小心翼翼:主子明鉴,这两日朝中是发生了点事情,引起了一些风波,太后和皇上正为此烦心。
    莲真蹙眉道:什么事?
    汪又兴微微迟疑:大将军昨儿出城打猎,回来时碰上了柴统领手下的郭虎林、汪啸两人,突然恼怒起来,叫人擒了他们投入了刑部大牢。
    莲真曾有数次听宗煦提起过郭虎林和汪啸两人,他们都是城门尉,柴彪的左膀右臂,有一次,柴彪以宗煦练习骑射的太傅的身份,特地向太后上奏,言郭虎林骑术精妙,汪啸箭无虚发,堪陪皇帝练习,于是这两人后来亦获准进宫。如今听他们被抓,莲真不由得花容失色:抓人也要有理由啊,没说是为了什么?
    似乎是说他们言语不敬,以下犯上,其中详情奴才并不清楚。
    莲真追问:那后来呢?
    汪又兴道:柴统领知道消息,便火急火燎进宫面见太后和皇上,为他们两人求情,谁知过后大将军也进宫,要求皇上下旨将他们革职,从重治罪,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太后开口,说天色晚了,让他们各自回去,此事暂且搁置,隔日交给内阁诸位辅臣商议。
    莲真知道事情始末,既觉安心,又起了另一种忧心,道:我知道了,你暂且回去,若有了结果。。。。。。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汪又兴忙道:若此事有结果,奴才必亲自过来告知主子。
    莲真道:嗯,高总管知道你过来么?
    知道的。
    太后身边得力的只他一人,也是不行,耽搁了这半天,你也该回去了。
    汪又兴跪下磕了个头:是,奴才这就告退。
    宝贞候在外面,待汪又兴离开,方才进屋,见莲真坐在那里发怔,轻轻唤了声:主子。
    莲真抬起头来,宝贞道:我刚已问了怜絮,并打发她去了,据她说,瑞主子这次的病非同小可呢。
    什么叫非同小可?莲真扫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平常:她素日形体娇弱,小病小痛不断,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让李太医去看看,不过吃几剂药罢了。
    宝贞道:问题就出在这里啊,瑞主子病卧在床几天了,水米未进,偏偏不让叫太医,甚至不让告诉其他人,现在都没个人样了,况且,李太医因父亲病重,已告了长假,现时也没法去看她啊。
    莲真大感意外:你说什么?
    因才诵完佛经,殿内残留着一股子檀香的气息,冰轮头轻轻靠着椅背,凤眸微阖,神色宁静淡然,让人无法捕捉到一丝情绪。
    宗煦两手放在膝盖上,继续道:郭虎林、汪啸多次出入宫禁,母后也夸过他们本分忠谨,他们怎会无端对外祖不敬,这其中必有误会。
    圣人都会犯错,何况他们?我昨天已说了,交由内阁处理,皇上尚未亲政,不宜过问太多朝政,每日好好跟着太傅读书,这才是正理。
    宗煦心里发堵,仍是不死心:郭虎林和汪啸虽然没有太傅之名,但他们数年以来陪伴着朕,毫无保留地教朕许多本领,在朕心里,早已与师傅无异,他们昨日被打入牢中,已得了教训,还求母后看在儿臣面上,能网开一面,不要再加诸刑罚。。。。。。
    冰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宗煦硬生生地将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冰轮道:皇上重情重义,母后很为这点欣慰,但母后也相信,内阁会公道处置此事,皇上不用为此过分担忧。
    宗煦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高贤已进来禀道:太后,檀总管在外求见。
    檀瑛步入殿中,分别向太后、皇帝请了安,道:微臣刚才听到一个消息。微一迟疑,低沉着声音道:郭虎林和汪啸已被处以斩刑。
    什么!宗煦失声叫出来,从椅子上站起,满脸震惊和不敢置信。
    冰轮眼里怒意一闪而逝,声音仍显镇定: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早,刑部便判了案,他们随即被拖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宗煦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又是伤心,身体忽而发冷,忽而发热,脸色也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怎能因为这等小事,就诛杀朕身边近臣?
    檀瑛不忍看他,垂着头,只作没有听见,冰轮不断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良久,缓缓开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既犯了罪,自然应该得到相应的惩戒。
    宗煦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哀恸和无助:母后,你说过的,此事要交由内阁议定。
    冰轮道:大将军忠心卫国,功勋卓著,对于城门尉这等品级的官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宗煦无话可说,亦无心再说,脑海中满是往日跟郭汪两人骑马射箭的场景,想到今后无法再见到,不禁泪眼涟涟,心里恨极了霍牧,恨不得立时能拿刀手刃了他。
    冰轮道:身为皇帝,怎能轻易流泪,我向日教你的,你都忘记了吗?
    高贤早取了一方手帕来,双手呈递给宗煦,宗煦接过来,默默擦干眼泪,宗煦接过,默默擦去眼泪,仍是哽不成声:儿臣。。。。。。儿臣知错了。
    冰轮狠下心肠,轻声道:来人,皇帝累了,好生送他回长乐宫歇着。
    宗煦被高贤扶着,缓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却见母后低着头,已开始阅览奏章,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心中各种情绪交织,难受至极,下意识咬紧嘴唇,放快了脚步,随着高贤出去了。
    第107章
    却说苏蕴数年以来, 小疾小恙不断,动辄召李茂诊视,并为之调治身体,这次的病却是来真的了, 初时只是每日里恹恹的,神情恍惚,后竟一头睡倒,不能下床了。她本嘱咐了身边伺候之人,不许请太医, 更不许多嘴说出去, 过几天便会好, 可到了这份上,谁还敢隐瞒?一个个的都怕将来担罪,不但禀报了莲真,甚至还上奏到冰轮和小皇帝那去了。
    眼下霍牧加紧步伐,清除异己,朝中正值多事之秋, 冰轮如何有心思管这等小事, 只说让太医好生诊治, 再无别话。莲真虽也满腹心事,究竟姐妹情深,那日听了宝贞所说的情况, 料想李茂必是惧罪告假, 思忖了一会, 也便不急着去探望苏蕴,只吩咐人去召李茂进宫。
    李茂心中有鬼,听得莲真召见,便有如惊弓之鸟,百般不愿去,却又不敢不去,无奈穿戴整齐,匆匆忙忙进宫。
    到了撷芳宫后殿的暖阁,引导她的宫女止步退下,李茂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进去,抬眼见莲真坐在临窗大坑的黄缎坐垫上,虽是云鬓斜簪,淡妆素面,却如荷之初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动人风致,李茂不敢多看,缓步上前,轻撩衣袍跪下,口中道:微臣叩见宸主子。
    你来了。莲真语气倒是平常:听说你近日告了假?
    李茂低头道:是。
    莲真明知故问:为了何事?
    微臣父亲病了,无人照管。
    嗯,孝敬父亲,是人之常情。莲真看着她,仿佛不经意的提起:瑞太妃也病了,你可知道?
    李茂微微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道:这。。。。。。微臣不知道。
    你竟不知道吗?
    李茂低声道:微臣在家里,并不知宫中的事情。
    莲真步步紧逼:现在你已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李茂避开她的目光:瑞太妃是有福之人,宫中伺候的诸位太医又皆是医道圣手,有妙手回春之术,太妃定会平安无事。
    莲真听了此话,突然冷下脸来:许太医、宁太医等几位都看过了,方子开了一堆,非但无济于事,且有加重之势。冷笑一声,缓缓道:她的病因何而起,你心里最清楚,而她这心病,要如何去治,我看也只能由你开方了。
    李茂垂着头不作声,莲真星眸闪过一丝愠怒之色:那日我无意闯入她寝宫时,你们那等害怕,尚争着将罪过揽在自己头上,誓同生死,这才几天,你便弃她于不顾,躲出宫去,岂非令人心寒?
    李茂声音含愧:宸主子菩萨心肠,对我二人的活命之恩,微臣没齿难忘,微臣亦知,现在在主子心里,微臣已是一个毫无承担、薄情寡义之人。。。。。。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莲真打断她,俏脸含霜:我只想知道,你对蕴儿究竟是怎样的心思?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以对我说实话。
    李茂这时反而镇定下来,她想了想,慢慢挺直了背脊:微臣是女儿之身,又出身微贱,但与瑞太妃之间的一切,皆是发乎真情,出于真心,便是此时为她去死,微臣也是心甘情愿。
    莲真听她如此说,面色稍见缓和:既是如此,你为何又借故躲避她?
    因为微臣仍是害怕。李茂道:虽然宸主子心地仁慈,饶我们一命,但俗语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朝一日,传到其他人耳中,甚至传到太后耳中。。。。。。想到冰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事起宫闱,不顾尊卑,有违伦常,微臣一人死不足惜,但她的名节及性命亦将不保,她正桃李年华,又身尊位贵,却是何必?况且这样的弥天大罪,势必累及家中老父,家父年迈体衰,若因此受罪,又于心何忍?因此微臣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才痛下决心,不再与她相见。
    莲真沉默良久,道:你所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横下心,接着道:这样罢,以后在宫中,你们相见相处,要倍加小心谨慎,若是有朝一日,仍是泄露出去,我会尽力来保你们。
    李茂先是一喜,又苦笑摇头:这样的宫中禁忌,关乎皇家体面,只怕到了那时候,主子也是有心无力。
    莲真皱眉道:你不就是担心太后知道吗?你放心好了,太后和皇上那边,自有我来周全,我今天既然承诺了你,就一定会遵守我的承诺。
    这话说得已是颇有分量,李茂绝处逢生,在地上磕头不止:主子待李茂恩同再造,今生无以为报,惟甘作犬马,以供驱使。
    她这一向惶惶终日,忧思深重,如今吃下这颗定心丸,悲喜交加,涕泪交流,莲真见此情景,心有所感:我也无需你报答,蕴儿跟我一同进宫,相交这几年,胜似亲生姐妹,你只照顾好她,不负于她,这就够了。
    李茂连声道:是,是。
    既然这样,她的病我也就交给你了,如有什么差池,我只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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