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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77)

    高贤用手势及时阻止了他们发声,然后看见宝贞一脸惊慌地从台阶上跑下来,跪下道:奴婢们不知太后驾到,未能远迎,实是罪该万死。
    高贤却是笑眯眯的:是太后不让人声张的,不知者不罪,宝贞姑娘起来罢。
    冰轮轻轻咳了一声:几天未见你主子,我特来瞧瞧她。
    宝贞道:主子和横波姑姑在里面下棋呢,若是知道太后来了,一定很高兴,奴婢这就进去通禀主子。
    她急匆匆地进去,不过稍顷,即返身而归,面上神情透着一丝古怪与尴尬,期期艾艾地道:太后,主子身体不适,已然睡下了,奴婢。。。。。。奴婢。。。。。。她知自己的话听起来无礼之极,生恐太后见罪,涨红了一张俏脸,下面的几句愈加难以出口。
    高贤亦是愕然:这。。。。。。
    冰轮却是不以为意,只道:既已睡下了,那也不便打扰,我改日再来罢。淡淡的扫高贤一眼:走罢。
    殿外偶尔传来一两声秋蝉的鸣叫,让人心烦意乱。冰轮搁下手中的书,端起贡菊茶喝了一口,又展开一封奏折,凝目细看。
    有内监进来禀道:太后,西凉侯已到行宫,正在外等着觐见太后。
    冰轮的手微微一抖,一滴朱砂落在雪白的纸上,殷红如血,格外醒目,她慢慢将紫毫搁在笔架上,淡淡的道:叫他进来。
    霍泽身着崭新的赤色蟒袍,腰系镂金玉带,依旧是一副风流不羁的贵公子模样,他大步流星迈入殿中,一撩袍角,双膝跪下:微臣叩请太后金安。
    平身罢。冰轮道:从京城至此地,你一路风尘,多有辛苦。
    霍泽正起身,听见这话,忙又躬身道:谢太后关心,微臣不辛苦。
    家中一切可好?太太身体可还康健?刑部事务繁多,大哥可还应付得来?
    霍泽虽一直不满她不封自己实职,但听她问起自己母亲,心中倒有几分高兴:家中都好,太太身体康健,大哥署理刑部,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合家都甚为挂念太后,托微臣问太后安。
    其实你不该来这里,你儿子才出生不久,你该在家里多陪陪娇妻幼儿。冰轮道:现在大哥一人在京里,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全要他操心,我也不放心。
    自上次行刺事件后,大哥和我们一个个都是提心吊胆,时刻惦念着太后的安危,大哥虽无法抽身,但必得我过来,家中诸人才能安心。
    冰轮道:既是这样,你就在这里留下罢了。
    她自小性子冷峻,不喜多言,跟乃父颇为相似,因此霍泽对她总怀着几分畏惧,何况两人又非同母所生,久而久之关系更为疏离。此刻虽有几句关怀言语,但听来总觉冷冷清清,并无什么人情味,话说到这里,霍泽已不知要如何接下去,只道:是。
    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凝固,冰轮清了清嗓子:你旅途劳顿,先去下处歇息歇息,晚上我再赐宴为你接风。
    是。
    霍泽双腿酸麻,巴不得她说这句,忙磕了一个头,倒行了几步,方转身退出了。
    佛堂里檀香袅袅,香味弥漫在殿宇深处,莲真跪在蒲团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泻青丝只用一根翠玉簪简单挽起,看起来空灵清绝,恍若九天仙子。
    越州数郡遭受旱灾,除了拨银赈灾,皇太后还特下懿旨,令宫中有品级太妃、太嫔等沐浴斋戒,礼佛为灾民祈福。本朝皇帝大多信佛,即在这广乐行宫,亦有十余处佛堂,这一整日,莲真和晴太妃等人,寝食之余,便分别入各佛堂做功课。
    莲真神色虔诚,双手合十祈愿,许久,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镀金的佛像宝相庄严,慈眉善目,脸上神情似乎流露着对世人无限的悲悯,莲真仰面看着,不知不觉竟然湿润了眼眶。
    莲儿。
    一个人影忽然从巨大的佛像后面走出来,莲真被吓了一跳,立即站起身来,定睛看清楚之后,反而退了几步,冷冷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冰轮本内心含愧,又见她态度冷淡,只得道:我。。。。。。你这几日都不见我,我只好来这里见你了。
    她神色尴尬,态度是少有的低声下气,若是在以往,莲真只怕早就心软了,可这次伤极痛极,竟视若无睹。见我?她又倒退了一步,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太后每天日理万机,忙完朝政还要忙着教人读书写字,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蒙太后凤驾亲临召见?
    冰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低声道:我知道你恼我,可是她已经离开行宫了,你气也该消了点了。
    莲真道:走了她,不还有别人吗?天下最美的女人都云集在宫中,你教都教不过来呢,何况你现在权力与皇帝无异,你大可效仿他们,过一段时间选一次采女,充斥后宫。。。。。。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冰轮气极,脸上颜色都变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难道在你眼里,我跟他竟是一样的人吗?
    对!你在我眼里跟宗训没有区别!莲真咬了咬牙,心里有如被钝刀划过:你不也要召人侍寝伺候吗?
    冰轮额上青筋鼓起,鼻息咻咻,显然是怒到了极点,莲真任凭她把自己的手抓得生疼,星眸直视着她,毫无惧色。
    两人对视良久,冰轮终于软了下来,她拿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声音低而苦涩:我什么都没做,莲儿,我什么都没做。
    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满含伤心与委屈,莲真眼里泪光闪烁,轻轻吸了吸鼻子,忽然道:她长得跟林婉溪,真的是很像吗?
    冰轮一怔,瞬间说不出话来,莲真用力将手抽出来,将脸扭向一边,冰轮生恐她要走,一把抱住她。
    莲真气道:你放手!外面很多人守着,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了!
    你叫吧,叫了我也不放手!
    莲真又气又急,忽然一口朝她手臂上咬去,冰轮发出一声闷哼,却仍死死的抱住她不撒手,凑近她耳边柔声道:莲真,她是很像她,但我知道,她不是她,从头至尾我都清楚这一点,我知道的。她语无伦次,反复说着这句话,到最后声音里已有了哭腔,莲真总算停止了挣扎。
    第98章
    殿中深幽, 门窗皆是紧闭着,紫铜鎏金香炉里仍燃着檀香, 那袅袅白烟升腾而起, 弥漫在安静的空气中。
    莲真虽不再挣扎反抗,冰轮仍是怕她跑了, 双臂愈来愈是收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将俩人融为一体,莲真的肩背被勒得发痛, 然而心里的痛楚, 却随着这个拥抱的力度, 正奇异的一点一点地减轻。
    片刻,冰轮感觉一阵温热的湿意,正慢慢浸润自己肩上的衣裳, 愧疚怜惜加剧, 于是松开她, 双手扶着她柔弱的双肩,低声道:莲儿, 对不起。
    莲真星眸中泪水涟涟,倔强的紧咬着下唇,微微抽泣,极力忍住不哭出声来, 冰轮小声重复:对不起, 是我不好。。。。。。抬手欲替她拭泪, 莲真却推开她手,飞快地转过头去,冰轮急了,扳过她的身子,便往她脸上吻去。
    她的(落花人独立),若蝴蝶般轻盈,在她的眼睑上停留,然后缓缓往下,一点一滴吮去她脸颊的泪水,这下轮到莲真急了:不要。。。。。。,冰轮身体紧贴着她,扣住着她的纤腰,令她无法动弹,嘴唇(微雨燕双飞)。
    莲真一边闪躲,一边情急地小声叫道:这里是佛堂,不要这样。。。。。。
    没关系,佛祖是最慈悲宽容的,他不会见责的。冰轮听她声音里已有了恳求的味道,停下动作,额头抵着她的,轻微喘息,过了好一会儿,又低声道:他知道我待你的心一片赤诚。
    莲真听了这话,鼻子不由一酸,冰轮张臂欲再度拥她入怀,她却伸手重重的将她一推,冰轮脚下微微趔趄,又迎上前,一把揽住她,俩人默然对峙一会,莲真挥舞着双拳,在她肩上捶打了几下,突然哭道:除了她,不能再有任何人了!
    冰轮听她语气,知她终是原谅了自己,不禁大喜,忙道:不会再有任何人了。像是保证似的,又立即加了一句: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了!她心里又甜又痛,长吁了一口气,将她的头按在胸口,柔声哄道:不哭了好不好?瞧待会儿眼睛要肿了,会被人看出端倪的。。。。。。唉,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莲真抽抽噎噎的道:你每次就只会欺负我,然后。。。。。。然后再说些好听的。。。。。。话虽如此,仍是柔顺地伏在她的胸前。
    俩人数日未见,面上装作浑若无事,实则度日如年,此时疙瘩既解,恍若熬过了漫长的黑夜,感受到清晨第一缕温暖明丽的阳光,呼吸到第一口新鲜清润的空气,其欢畅愉悦之情,不言而喻。
    良久,莲真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我在这里呆很久了,该回去了,你。。。。。。你怎么办?
    冰轮见她眼中带着一丝忧虑,看了看外面,道:我可以从后殿离开,高贤还在那边等着呢。
    这后面有门通入?
    冰轮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只有这里有。
    莲真俏脸微扬:好啊,你故意让人安排我在这里。
    冰轮轻轻咳了一声:那我先走?
    嗯。
    冰轮凝目看她,见她脸上泪痕未干,犹如芳草含露,梨花带雨,其动人之处,远非言语所能形容,不禁有些恋恋不舍,将她的手放下,然后又握住。
    莲真奇道:怎么?
    冰轮凑近她,小声道:你等会儿来我那儿好不好?
    莲真脸微微一红:我才不要来你那呢。
    冰轮:我们好久没好好在一起了呢。又道:你不答应,那我可就不走了。
    竟有些耍赖的味道,莲真板起脸道:你那里那么多可心可意的人伺候,还要我过去做什么。
    冰轮听她翻起旧账,大是尴尬:我。。。。。。我。。。。。
    情急之下,连说话都结巴起来,莲真认识她这么久,何曾见过她这等模样,心里纵然还有一丝的不快,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伸手轻抚着她的衣领:你先回去。想了想又小声道:我午膳后过来。
    冰轮一双凤眸因喜悦而熠熠生辉:那你可要记得!
    嗯,你快去罢。
    冰轮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我等你哦。
    莲真唇边不禁扬起笑意,瞬间却又微微蹙起秀眉:快走罢!
    几上的茶凉得透了,人也渐渐心焦起来,冰轮伸手推开窗,微风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隐约有晚桂的甜香,她神色恍惚,上一次这样等人,仿佛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高贤托着一个方盘,轻手轻脚进来,冰轮蓦然回头:莲儿。
    高贤倒唬了一跳,忙道:奴才该死,惊了凤驾。
    冰轮怔了怔,暗想自己素来耐得住性子,此时怎么会如一个十六七岁的正等着第一次约会情人的少女般,这般的冲动鲁莽起来,又是发窘,又是好笑,面上却是淡淡的:这茶没什么味儿,替我换了乳茶来罢。
    是。
    高贤将几个装有虎眼、乳窝和酥糕等精致吃食的银碟放在桌上,又替她换了茶来,躬身退下。
    冰轮想起刚才情形,摇摇头,从书架中随手抽了一本书,重新在椅上坐下,定了定神,细细翻阅起来。
    沙漏的声音在缓慢地流淌,一只纤细的皓腕悄然掀开软帘。看来我来得不巧,倒打扰你用功了。清甜婉柔的声音带着调皮笑意,似能酥软人心。
    冰轮喜出望外,抬眼望去,见她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袍子,眸若星辰,肌肤胜雪,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恍若白荷初绽,令人心荡神驰。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轻得近乎呢喃:怎么来得这样晚?叫我好想。
    嗯?莲真看着她,眼眸流波:有多想?却不待她说话,伸手揽住她脖颈,忽然(人生自是有情痴),冰轮先是一愣,含笑低头,右手摸索着伸向她的脑后,将她的发簪取下,满头青丝便如飞瀑般倾泻而下。
    这样(身无彩凤双飞翼),足以融化彼此的灵魂,冰轮忍不住(此恨不关风和月),(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柔软似缎,她激动喜悦得头脑微微眩晕,那从心底深处涌出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开始扩展到全身,在眸子里,(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凤箫声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明黄色凤帐被放下了,将一部分阳光阻挡在外面。冰轮双颊滚烫,心里如有火焰燃烧,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耐心,(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莲真忽然流下泪来:冰轮,你看着我。冰轮双眼迷离,低头看她,却听到她欢愉的叫声中,竟似包含了一丝凄楚。。。。。。
    激情正慢慢褪去,冰轮顾不得身体的倦意,连连亲吻着她的额头,轻抚着她的香肩:怎么了?我弄痛你了吗?
    莲真摇摇头,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冰轮道:那怎么了?
    冰轮,我真的就这么不如她吗?她声音微哽: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够放下?
    冰轮神色一僵,轻声道:你没有不如她。 静默了几秒,又道:莲儿,我爱你。
    这是在一起以来,她第一次向她说这句话,莲真手背从眼睛上移开,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你。。。。。。你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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