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男人支撑的家业,孤儿寡母,学不会挺直腰杆,就只能一直匍匐。而人这一生,是荣是辱,总要去坦然面对。
氤氲的茶香从鼻尖游走,至秀问:名流堂是什么地方?
是夜,春家。
随从阿喻原原本本将那些话重复一遍,身穿长袍的少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手指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发出一声轻笑: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是啊,少爷是没看见,那至家大小姐
至家?春承恍然愣在那。
阿喻立时噤声。少爷又开始走神了。
从一月前不小心磕伤脑袋,醒来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时而眼里淌出来的沉冷幽静,莫名的带着从骨子里发出的寂寥。
像是没人能懂他。而他也不愿敞开胸怀放别人进来。
心门重重地挂着一把锁,病病歪歪的,喜欢发呆,也喜欢数药罐子里还剩多少药丸。
你先下去吧。春承顺手提起笼子递过去,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抱着猫耳小药罐。
这是原身遗留下来的习惯。心绪复杂时,就爱抱着小药罐,无声的慰藉。春承学了十成十。
她的手抚过惟妙惟肖的猫耳朵,在安静的书房,一呼一吸,很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红尘如梦,轻易将人席卷进来。睁开眼,昔日的春家大小姐成了异世女扮男装的春家少爷。
不仅如此,这一世的她身子病弱,比起白捡一条命,春承自然是欢喜的。
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记忆与原身完全融合,做起事来称得上得心应手。
可她还是会想起上辈子的事。
她死的早,那秀秀呢?秀秀会听话地往桃源避世吗?
她一个人,日子该怎么过?
至秀。轻轻浅浅从唇齿流出来的两个字,春承掩去眼底的怅然,开始回忆今日之事。
那胆大包天伤了厉云生,躲在更衣室角落怯怯喊着兄长的女子,竟也姓至?至家大小姐
听今晚这些话,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神医?春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其实她不在乎这身子到底能不能好,久病缠身,要不了她的命,就是再没办法恢复前世的悍勇。再怎么说,曾经她也文武双全,乍然成了病秧子,不习惯有之,但要说如爹爹那般的执念,她是没有的。
重活一世,她看得很淡。
要让她试试吗?万一真能治好呢?
意识涣散前,春承眼前浮现出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小姑娘睁着双泪眼,她想要伸手将人揽进怀,下一刻已经睡倒在榻。
天明破晓,至大小姐孤身一人提着箱子坐上洋车:去名流堂。
她朝身后望了眼,果然看到春家派来护卫的人紧紧跟着,至秀松了口气,没来由地觉得心安。
小姐,坐好了!车夫连人带车冲进凛都微薄的雾气。
丫鬟书墨临危受命抱着木质雕花的食盒往春家跑去。
一觉醒来,洗漱过后,春承着了素色长袍在后院打拳,整套动作下来,软绵绵的,聊胜于无。
春老爷杵在小院门口看了好一会,直到春承停下来,他才举步上前:阿承什么时候学会耍拳了?
春承接过随从递来的热毛巾,简单敷面后她不好意思地扬了扬唇角:玩嘛。
这一句玩,哄得春老爷眼神愈发柔软:还想玩什么?和爹爹说,爹爹全都给你找过来!
前世渴求的亲情在这一世得到圆满,春承内心动容:等想到了再和爹爹说,这会饿了。
春老爷年轻时相貌极为出挑,人到中年,气质沉淀下来。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自从发妻死后,这些年所有发自内心的笑几乎都给了唯一的儿子。
为人父母,怕是最见不得孩子喊饿。春老爷满怀欣慰道:饿了好,正好,咱们父子俩好好吃一顿。爹今日诸事不理,就陪你玩,怎么样?
春承矜持地冲他笑:是爹想玩了吧?
春霖盛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这孩子,还学会打趣爹爹了?不错,真不错。
似乎自家孩子做什么他都觉得不错。
随从阿喻就是在此时走了过来:少爷,少爷?
春大少爷没好气地瞥他:怎么了?鬼鬼祟祟的,没看到我在和爹说话?
无妨,无妨。春老爷很享受和孩子相处,事实上发妻死后,儿子留学七载,十三岁那年归来,性子已经养得极为冷淡。
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心疼这孩子。
春承挑眉:爹都发话了,你还不滚过来?
阿喻笑着上前:见过老爷,见过少爷。
拿的什么?
食盒。
春承一阵无语,显然被他蠢到了:本少爷当然知道这是食盒,谁送来的?
阿喻一脸坏笑:至家大小姐派丫鬟送来的,说是做了顿药膳请少爷尝尝。
年少慕艾,最是容易动心的年纪,也是最容易被人打趣的年纪。
顶着爹爹甚为慈爱的眼神,春承罕见地感受到一丝窘迫,心底不禁开始埋怨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
教人误会了怎么办?
春老爷这时候显得格外体贴:那丫鬟走了没?
回老爷,没呢。
正好,先将人安顿在客房,天大的事,等承儿用过早饭再说。
事情在三言两语中被定下,春承头重脚轻地被带着用饭。老老实实坐在饭桌前,看了眼蛮精致的食盒,一动不动。
春老爷被她气笑:打开啊,难得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食盒被打开,淡淡的药香味飘出来。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春承嘴刁,这会竟也被勾出两分食欲:看起来还不错?
知她性子别扭,春老爷鼓励道:尝尝?
爹不尝吗?
哎呦傻孩子,女孩子亲手为你做的,你哪能给爹吃呢?
家大业大的春老爷只愁两件事,一是春承身子骨弱,二是春承年纪到了也没个喜欢的人。
起初不是没介绍过,凛都出挑的富家子弟带着看了遍,没一个看得上的。不喜欢男人,更没见过她和哪家千金小姐走的近,怎一个愁字了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到春老爷做梦梦见自己撒手人寰,灵魂飘荡在半空,眼睁睁瞧着自家孩子形单影只病歪歪走过好多年,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梦醒后,更愁了。
不喜欢玩男人,玩女人也行啊!总要沾点人情味嘛!
活得太孤单了,冷冷清清,当爹的心疼。
好吃吗?春老爷眼巴巴瞧着。
春承放下长筷,冷着张俊俏的小脸,摸着良心说了句好吃。如果非要她说得明明白白,那简直是:好吃极了。
她望着春老爷,春老爷若有所思回望她。半晌,春老爷心领神会:有多好吃?
春大少爷立时眉眼弯弯,不吝惜地绽开笑颜:好吃极了。
父子其乐融融,一顿饭,吃得人心都暖了。春承心想:这至家大小姐也是有本事。
书墨在客房等得心急如焚,名流堂是什么地方,尽是凛都纨绔子弟享乐的奢靡窝。说是名流,不过一群衣冠禽兽,大小姐去了那儿,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羊入狼群!
大小姐想藉着一顿药膳要春大少爷出手相救,可能吗?
她手脚冰凉,跟着随从来到正堂。
瞧着她额头渗出的汗,春承视若无睹,漠然道:玉呢?
玉?书墨脑袋卡壳傻呆呆怔在那:玉哦哦,玉!玉在小姐身上!
那你来做什么?你家小姐呢?
我我奉小姐差遣来给春少爷送药膳,小姐说了,她能治好您,请您给她一个机会。
一旁的春老爷指尖轻轻颤了颤。
至于小姐厉家的人抓了夫人,小姐没办法,只能只能去名流堂赴约!
名流堂。
赴约。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砸进春承心坎,许是那声兄长柔柔软软太过好听了些,又或许是那顿药膳着实讨好了她,春承呼吸一滞,继而心里窜出抹火气:啰啰嗦嗦,你怎么不早说!
第7章 【0 7】
名流堂,销金地,富贵窝。灯红酒绿。于外人来讲,无请帖不能入。
至秀从洋车下来,精致秀气的眉眼,柔软的腰肢,一举一动,带着少女独有的优雅馨香。
目送她走进去,车夫叹惋地搓了搓被风吹冷的手背,什么时候名门大小姐,再干净不过的人,也要周旋其中了?
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对于清冷貌美的女孩子。
清冷意识着什么?
意味着随时都能被打破。从清冷到妖娆,那才是有钱人喜欢玩的手段。
貌美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声无息挑弄着人垂涎、撕毁。越美好,越挣扎,越有趣。
至秀今日出门裹得严严实实,但真正的美,是遮不住的。相貌、身段,从她踏进这道门的时候,就成了富家子弟看中的心头肉。
名流堂有名流堂的规矩。能进来享乐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哪怕是心头肉,也得分个先后。
今日主场的是厉少爷,厉少爷在这女人手上闷不声地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如今把人约进来,不言而喻,他想玩死这位名门大小姐。
不仅自己玩,还要带上大家一起玩。
至家日薄西山,有眼皆知。
在更多人看来这位大小姐烈性地拒绝厉少爷,是很愚蠢的做法。厉云生玩过的女人很多,玩归玩,能当厉家少奶奶的只有一位。也只能有一位。
厉家近些年行事没了章法,可家有家规,厉家向来一夫一妻,不允许纳妾。
做了厉家少奶奶,从家世上不算辱没了曾经的名门至家。
偏偏,大小姐不愿,不仅不愿,还把人刺伤了。两刀下去,厉少爷恨她入骨,胳膊拗不过大腿,若无靠山,大小姐要倒霉了。
厉云生坐着轮椅在众人簇拥中现出身形:至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阴阳怪气的口吻,凉森森的,满堂人影,至秀从包里取出备好的纸钞以及零零散散的几块银元,看得厉云生脸色微沉: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至秀抿唇,音色冷寒:这是家里仅有的现款,五千,凑齐了。放人。
放人?你以为你是谁?厉云生气得喉咙一梗:至家底蕴深厚,岂会连五千现款都拿不出来,这几块银元
他两指用力,银元弹开滚落在地,声音有点脆,配合着厉少爷这动作、这眼神,嚣张跋扈:至大小姐,讽刺谁呢?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没讽刺你。我来只想赎人。
至元修为人古板,但毫无疑问,他是爱这个女儿的。死前未免惹来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欺负这对孤儿寡母,他提前将资产秘密转移到银号,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存钱的保险柜。
诚然,至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解释没赢来半点尊重,厉云生受伤颇重,今儿个强撑着跑来,尽管已经坐在了轮椅,贼心仍未死。
这五千,是你刺伤本少爷的医药费,想赎人他轻蔑一笑:拿你自己来换。
别动!老实点!打手押着发丝凌乱的至夫人从外面进来。
见到女儿,至夫人当先止不住怒骂:糊涂!你你跑来做什么?!
至秀一声不吭。
四围一片死寂,她想了想,觉得在这时候有必要说些什么,于是温声开口:我来救你。
至夫人掩面痛哭。
此起彼伏的哀哭里,厉云生兴味十足:救人?想救人好说,先把衣服脱了。
不知是谁率先吹了声口哨,来名流堂的,有规规矩矩正正经经跑来做生意的,当然,更多的是那些爱从花丛过的浪荡子。
至秀眸光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厉少爷,是要逼良为娼吗?
良?厉云生气狠狠道:哪个良家女子动起刀来能比得上大小姐您?没废了本少,本少当真要谢谢大小姐手下留情了!
畜牲!你这个畜牲!至夫人在那大喊大叫:阿秀,阿秀快跑,别管我!你快跑呀!
呵,有意思,伯母不是早些时候还盼着本少迎娶令千金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至夫人红着眼睛死命挣扎,被打手不客气地扇了一巴掌,见到这一幕,至秀掌心攥紧,指甲刺痛皮肉,让她无比清醒。
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至夫人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看那架势恨不能在仇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你说过要对她好的,你说过的!你个披着羊皮的狼!
是呀,我是狼。厉云生扭头不去看她,转而盯着神情漠然的至秀:想好了,再不动,就不是一巴掌了。
匕首匡地一声砸在手边的茶桌!
不脱?本少就划伤这妇人的脸,再不老实点,至大小姐,你死了爹,连娘都不要了吗?
至夫人嘴巴被人堵上,支支吾吾地拚命摇头。
形势比人强。
至秀估算着救兵赶来的时间,指尖搭在圆润的纽扣,场面静得落针可闻,厉云生呼吸一紧,眼里带着得逞的坏笑。
然而,想像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至大小姐指尖移开,从脖颈里取出一枚白玉,声音不徐不缓:我是春少爷的女人,你敢动吗?
什么?春少爷?哪个春少爷?厉云生语气犹有不甘,品味过后咬牙切齿道:冰清玉洁的名门大小姐,竟不是清白身了?
凛都,有几个春少爷?至秀提着红绳使那块玉更好的显于人前,她重复道:我是春大少爷的人,谁敢碰我?我说了,放人!
这本来就是她一开始想好不得已为之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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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罐子和她的医生小姐(GL)——三月春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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